魔人Genosse【長篇】: 【平行世界編】第十八章——起行（5）
奈良老師按照舞的委託，持續記錄六月三十日為止未央、當哉和艾美的進度，二人的訓練模式亦一直更新。由單純的回避手術刀，慢慢增加移動路線，再為當哉增加中途的標靶，必須全部擊破。現在他已經能以僅僅數次擦傷走完一小時，甚至回來的時候傷口都已經全部治好，他們真是大不了的傢伙。奈良老師看着紀錄，已經不由自主地笑出來，當初最為速度擔心的未央，現在她竟然想到辦法超越自己︰「未央，已經不用看着傷口都能準確治療了？」
「骨傷始終有些困難，不用雙手很難檢查清楚。主要還得親手診治。」未央幫當哉補充一下遊走在血管的魔力，從內部檢查一下肌肉和骨頭有沒有創傷，馬上又能再回到高空。
奈良老師回過神來已經把術室由操場至保健室的大小擴展至當哉能繞整個校園一圈，他的路線更是要經窗口出入學校的走廊和課室，四周穿插，既然他穿插得流暢自如，僅僅數分鐘就完成一週，他肯定已經完全掌握飛行了。
「當哉，不如訓練到此為止？這裏應該都無法再提升你，好像我要用手術刀追你比較累。」
「不好意思，好像我們太打擾妳？」
「當然沒有。」奈良老師抬頭看着當哉繞完學校一周歸來，就如普通走了一圈似的，這樣實在難說服別人他仍在學習飛行呢︰「你們還有數天就出發，不如休息一下吧！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四周逛逛。」
「最近大家都是這樣說，彷彿叫我們準備好遺書。」當哉苦笑一下，看看旁邊，這數天艾美好像間中就不見了？
「你的女朋友和未央進行着其它練習呢。聽未央說那比想像中困難，要花多一點時間。」
「我倒覺得未央已經很熟練。妳看這個傷口，未央已經開始治療了。」當哉指指手臂上的一個擦傷，顯然見到未央的魔力已經走出來修服傷口……為甚麼奈良老師一臉驚訝？她也早知道未央測試過這個方法不會奪走別人身體，所以沒有危險……
「當哉，我想打個電話。」
「我倒沒有所謂……」
「謝謝。」奈良老師取出電話，回過頭去，走到保健室的窗邊，與當哉保持距離，馬上就把電話打出︰「未央，妳們特訓完了？」
「我們仍然努力着，怎麼了？」
「妳知道當哉的家和學校有多遠？」
「大約三公里？我們剛剛去了比較遠的書局，可能有十五公里遠。」
「那麼妳聽清楚，妳的魔力剛剛治好了當哉的擦傷。那是已經弄成自動運作，還是你感覺得到？」
「現在是自動運作的，只能治療擦傷而已。可是魔力竟然沒有消去嗎？」
「對，妳試試轉回親自操作。」
「等等……成功了！當哉現在應該沒有受傷？」
「沒有，可是還真驚人呢！竟然在這種距離都能治療！我的魔力走不到這麼遠！」
「是嗎？要不要幫當哉消除一下疲勞？也許我現在也做得到。」
「試試吧！要是有問題我會幫忙的。」奈良老師收起電話，看看當哉的樣子，似乎未央已經開始動手。
「連體力都開始恢復過來了，待一會兒得去感謝一下未央呢。」
「我卻是忽然被弟子超越了似的，心情非常複雜。」奈良老師上前看看當哉的身體，順道作個快速檢查，治療得還真的沒有缺憾，看來自己親身進行治療的做法也遲早變成上一代的技術了︰「我想再確認一次，你不會聽到未央的想法吧。」
「沒有，妳好像特別關心這個問題？」
「我有沒有說過我曾經把魔力注進別人身體，不小心『殺』了朋友的事？」
「對不起，我剛剛才想起……」
「不要緊，現在已經想通了，沒有像以前般介懷。那時候我們就是使用了未成熟的技術，才犯下這種錯誤，我不想未央犯下同樣的事。否則她可能會受不住的……」奈良老師退開兩步，笑一笑，似乎自己的偽裝能力比舞還要差一點，當哉一眼就看穿了。這始終都是自己必須承擔的罪業，不可能輕易放下的︰「這可能與魔力的份量或影響範圍有關。一個身體無法同時存在兩個靈魂，但當中可能仍然有一些未知數。」
「老師妳真關心我們呢。」
「這是當然的。你們可是我的第一批學生。」奈良老師想了想，迷團始終沒有這麼容易被解開，明明這可能就是未央同行的原因……︰「今次我不會同行，要是途中出現異狀，我也再不能幫忙了。」
「妳會不會想得太多？我和未央已經練習了這個方法大半個月，都一樣很安全。」
「要是我知道有危險都依然讓你們繼續，那麼我就不配做老師。」奈良老師交叉起手臂，又上下打量當哉一遍，確實現時為止都沒有足以懷疑的因素……︰「艾美有沒有看到類似的未來？」
「最近都沒有再聽到她說，如果有的話我們就會注意了。」
「順道也告訴給舞，說不定她會找到點頭緒。我今日也差不多到下班時間，如此一來訓練上我也沒有事情可以幫忙。」
「這段日子感謝妳的關照。」
「我看着你們日日進步就是最大的欣慰。」奈良老師笑一笑，看看保健室的窗口，再看看天上自己造的訓練路線，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需要，更想像不到他們會再來訓練……︰「感覺有點像那個呢……」
「畢業？」當哉跟着奈良老師的視線，抬頭看看天上的「設施」，說到「畢業」這個詞才忽然有這種感覺︰「說起來我也是由這裏開始的……最初甚麼都不懂，看着艾美被帶走，軟弱得不敢再上場，還被諾維雅打得很慘呢……」
「其實那時候你為甚麼會忽然振作過來，說想變強？」
「那是因為一個夢……」當哉把夢描述到一半，奈良老師就笑了出來，甚至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除了笑自己的不爭氣，就是自己的遲鈍。那時候身體就已經很清楚自己最受誰的影響！原來那時候自己就已經喜歡艾美！
「難怪舞會被拒絕！一個告白怎可能勝過暗戀半年多的對象。」
「不要這樣笑得這麼厲害好嗎？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喜歡艾美而已……」
「你自己不也是停不下來……」奈良老師拍兩下自己的大腿，才終於把笑聲止住。那時候聽到舞告白，還以為像她這樣好條件，又一直支持當哉的女孩不會被拒絕，現在看來艾美才是他最大的支柱呢︰「那麼記得要好好珍惜她了。」
「這是當然的。我不會再放手了。」當哉笑一笑，又看看保健室的窗戶，這數步的路比想像中難走，好像一走出術室，就不會與奈良老師再見似的……明明日後隨時都可以再來。
「你們好像今個周末出發？我可以來送行。」
「對。我猜未央見到妳一定會十分高興的。」
「那麼你不高興嗎？」奈良老師上前拍拍當哉的肩膀，搭着當哉的肩膀回走，這當然是高興的吧！當哉反搭奈良老師一下，走回保健室。又不由自主地說了一聲「謝謝。」
「我想艾美應該在家中等着你回去，不要讓她久等。」
艾美在家裏？當哉揮過手跟奈良老師道別，又馬上抓不着頭腦。她連平日放學都不太會獨自回家，為甚麼突然會在家裏？未央又不知道甚麼時候離開了……
走着走着才發覺很久沒有獨自回家……明明上年的這個時間都仍然是理所當然地單獨走，現在竟然有點寂寞，這一年的變化實在太多。當哉低頭看着路面，嘴巴又不由自主地微笑，自己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嗎？也許總比以前混混噩噩好。
再走一段路，當哉的褲袋就忽然震動起來，是電話。
「當哉！你先找個地方走走！暫時不要回家！」未央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焦急，當哉隨口問問「為甚麼」，她也只回答了「事情比想像中麻煩」。究竟是甚麼麻煩？當哉靜靜地聽着，又傳來了一句朦朧的「不要把那些混起來」，未央旁邊似乎有其他人？當哉才正想問，電話就傳來大大的嘆氣聲了。
「當哉，再給我兩小時試試，不過你今晚最好買兩個杯麵回家。」
「有我能幫忙的事情嗎？」
「要是今晚或明天有腸胃不適、頭暈、作噁，我會隨時接聽電話趕過來的，到時候一定要聯絡我，先說聲再見。」
未央這樣就掛線了……說起來她怎樣知道自己正在回家？雖然不太重要。雖然奈良老師說過不要讓艾美在家久等，不過應該可以聽未央的話也無防？兩小時應該隨便走走就會過。例如……到便利店逛逛？順道買點雪糕給艾美。
只是沒想到，當天過來買啤酒的「小妹妹」，今天卻獨自來買汽水。
「始終都是汽水較好喝吧。」當哉故意繞過收銀處，從後拍拍蕾娜的肩膀，蕾娜才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彈了起來，果然她沒有察覺到自己進店。
「又與雷諾吵架了？」
「你才是，今次是當跑腿，還是已經被甩？」蕾娜接過零錢，當哉已經走到冰箱前，聽不到自己說話了。明明自己比較年長，為甚麼在他面前要自己弄得像小妹妹一樣……︰「不聽別人說話可不好。」
「我在想艾美會想試新口味，還是吃平常買慣的。」
「兩款都買不就好了？又可以分兩天吃。」蕾娜「喀嚓」的一聲打開汽水罐，低頭看看冰箱，找遍都只有一個牌子是自己認識的，這樣就連給提議都沒有辦法。
「我猜她會忍不住一次過吃完……先聽妳說買回去，只要不讓她吃就好了。」
「壞心眼。」
「吃太多會胖的。」
「男人果然都會希望女朋友保持好身材？」蕾娜喝一口汽水，視線跟着當哉走，直至他付款，蕾娜才察覺到一個問題——「為甚麼自己會陪他買雪糕給女朋友？」，但更大的問題，卻是「為甚麼自己這麼敏感？」，一切都是之前雷諾胡亂說話的錯。
不得不承認，他對自己而言不只是同伴，但也只是個朋友而已。說不定像對支部長一樣，對他有一定的尊敬，卻也止於此，畢竟這樣偶然遇到他也沒有任何心跳加速、臉紅耳赤。
「蕾娜，說起來支部附近不是有間近一點的便利店嗎？」
「這間便利店的雪櫃比較冷，好喝一點。」
「那麼買回去自己弄冷一點不好嗎？」當哉請店員把雪糕放進膠袋，轉過身來，蕾娜竟然呆住了。「該不會是沒有考慮過？」，當哉再追問一下，蕾娜才終於驚醒，看來她真的沒有想過呢……
「魔力應該不是這樣用的……我猜。」
「我和艾美也間中晚了醒來，都是靠魔力趕回學校才沒有遲到。」
「你們會不會太濫用魔力？」
「我覺得總比遲到要好。」當哉和蕾娜走到便利店門外，看看時間，儘管剛才到商店街逛了一段時間，始終獨自繞不到兩小時的路，現在才一小時多點而已︰「蕾娜可以幫我的雪糕保冷一會兒嗎？未央叫我暫時不要回家，也許要在街上呆一會兒。」
「那麼你為甚麼不晚一點才買？我的凍結陣不是這樣用的。」蕾娜嘆一嘆氣，隨即張開手來，打個眼色，真是不誠實。當哉遞出白色膠袋，蕾娜抓一抓手抽，當哉的手指就感覺得到涼意，魔力真方便。
「你打算在這裏呆多久？我一離開，凍結陣就會消失了。」
「盡量爭取多一點時間吧！大約半小時左右？」
「我的汽水可喝不到這麼久！」
「隨妳喜歡就行，最多我早一點回家。」當哉聳一聳肩，蕾娜的眼神就變為鄙視︰「最好你不是這樣跟女生搭訕。」
「只是之後可能有好一段時間不會見面，所以想和朋友聊一會兒。」
「你指的是前往魔人世界後？」
「妳知道了嗎？」當哉話都未完，腳指就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蕾娜居然一腳踩了下來！而且大力得抬不起來！她肯定用了重力陣！她根本沒有那麼重！
「為甚麼不告訴我們？」
「可以先拿起腳……」
「為甚麼不告訴我們！」
蕾娜微微提起，又重踏下來！還要再揉兩下！「會斷的！腳指會斷的！」當哉大喊兩聲，她又再踏一下！不過今次似乎沒有再用魔力，果然她的身體是輕型的，今次腳指並沒有很痛，反而她垂低的頭看似已經咬緊牙關。
「妳也知道艾美的預知吧。在她見到的未來裏，會來集合的WAMF成員就只有舞一人。」
「所以你們跟隨着她見到的未來走嗎？未來是不能逆轉的嗎？」
「對不起……據說現時的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如果』的……」
這算甚麼……還以為這個人只是忘記了而已，怎料他也是與小時候遇到的傢伙一樣。個子小是命運，被人欺負是命運，現在變強了，他也說着類似的東西，不願帶自己去強者雲集的世界。終究矮小就要被人小看嗎？蕾娜一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大口喝下手上的汽水，嘗試把一切拋諸腦後，變苦的汽水卻把她一把拉回現實︰「這麼苦的汽水還是第一次喝。」
當然，那只是平日喝慣的汽水，也不會忽然變味。
「對不起……」
「告訴我出發時間和地點，我看看能否送行。」蕾娜提起採着當哉的腳，順手便把喝完的汽水放進回收筒，記下當哉的答案，沒有再談多少話就轉過身去。沒有氣力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慢慢地消失在當哉的視線中。
姑且已經繞了個半小時，現在回去應該也差不多？當哉這樣想着，筆直走回家，電話又準時地響起了，是未央。
「當哉，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未想放棄。」
「話說可以告訴我『麻煩』是指甚麼嗎？」
「對不起，答應了不能說……也許你現在回來與晚一點都差不多，你回來就會知道。最少已經不至於使你有生命危險，之後有愛就沒有問題了。」未央一說完就掛線，當哉連追問的機會都沒有。如無意外，未央說的應該是艾美史無前例的創舉……
儘管當哉沒有艾美的直覺和舞的才智，都不難猜到家中發生的事情，而且一回到家裏就已經得到答案——艾美下廚了。
當哉打開家門的時候，一切都沒有很奇怪，艾美一如既往地撲過來摟住自己，雙眼一如既往地對袋子的雪糕閃閃發亮，只是如猜測一樣，她穿上了圍裙。那真的很令人驚喜，畢竟從來不愛家務的艾美竟然為自己下煮，那麼即使全部煮焦了、把糖當成了鹽也不是問題，料理應該不是可以一步登天的東西。可是她說「等一會兒」後，雙手捧出來的晚飯餸菜也未免太新奇……
「朱古力漢堡扒」——在一塊看似正常且煎得很香的漢堡扒上配上特製朱古力汁？切開更能看到綿花糖粒，卻似乎沒有用蕃茄醬……沒想到朱古力醬竟然沒有奪去牛肉的香味，但也不知道自己吃了甚麼……
「朱古力粒粟米果仁忌廉金沙炒飯」——香滑的忌廉汁與充滿鹹蛋香的炒飯，而一口咬下去則是脆口且不同口味的朱古力粒和粟米？口感相當豐富，而且味道很好？
當哉吃着吃着，桌上沒有未央說的危險食物，艾美的手藝也了得，每一個部分都很美味，可是單純地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以高超手藝拼合起來真的好嗎？要是艾美能跟着別人的食譜煮，恐怕已經能煮出未央的料理！
「當哉，我煮的菜不好吃嗎？我費了很多心思想的。」
「當然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新奇的料理。」當哉又吃一口漢堡扒，已經連自己都不知道眼角留出的是高興眼淚，還是痛苦的眼淚。這些好像美味卻又可笑的料理是甚麼？當哉吃完整頓晚餐都弄不清楚。但既然是艾美煮的晚餐，肯定就是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