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平行世界編】第十九章——記憶（2）
大家按照安排，從舞手上接過行李，各自帶回自己的房間。正當當哉把行李帶回房間，艾美卻見到舞的招手，是當哉取漏了行李嗎？艾美才走近兩步，馬上就被舞緊緊摟住了。
「艾美，以前的記憶忽然變得很可怕吧。」
「我不知道……甚麼都不知道……」艾美微微搖頭，眼角又泛起了淚光。拼命嘗試從記憶裏找尋消失的片段，對前男朋友卻沒有半點印象，腦袋裏一下子又一片混亂了︰「明明一直深信自己絕對不會離開當哉，卻害怕找回記憶後會變心……」
「我明白的，就像突然有另一個自己走出來，說妳做過一些妳沒有做過的事情。想必很混亂吧……」
「可是……神凪說的是事實吧……只是我沒有記憶而已……」
「如果妳害怕，可以不取回記憶的，只要當作重生過一次就行。以前的記憶就當作是另一個人，或是前世的事……」
「謝謝……不過我應該調整一下心情就會找神凪了。」艾美輕輕鬆脫舞的懷抱，舞便是一臉愕然，但馬上又平靜下來，艾美想取回記憶的原因已經寫在臉上，一切都已經由上天註定好，任何人都無法反抗，實在叫人嘆息︰「我未曾如此討厭『命運』……」
「不是命運，只是綜合一切的環境和大家的性格，最終一定會到達那個結果而已。」
「這樣與命運又有甚麼分別……」
艾美，要是命運要妳取回記憶，恐怕就是要妳再次擔負起領導的責任，而且妳要帶領和保護的是族群規模！舞再想下去，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望向當哉，他把行李逐一拿進房間，沒有多看自己一眼。在他鼓勵艾美找回記憶的時候，他有考慮過後果嗎？如果命運非要讓艾美回來，為甚麼命運又要讓他們相愛……
「我先回去幫當哉，待一會兒再見？」
「在公主取回記憶前我們都未能安排事情給大家，可以先好好休息，我去準備一些點心。我對料理還是有一點信心的。」神凪在旁笑一笑，諾維雅便坐在她的肩膀。
「妳們關係真好。」
「畢竟同是侍奉公主的身份。」神凪抓抓諾維雅的下巴，拉上身後的紙門，在門邊掛上新的木門牌，加上諾維雅的名字，大家的門牌也會隨後派發。
舞看看大家的動作，大約半個鐘後大家就放置好行李，要是自己不使用魔力，時間也剛剛好足夠神凪作準備，如果神凪的料理技術與未央相近，她亦肯定會瑞出最美味的地道點心。雖然自己不習慣依賴直覺，但多得艾美，今次總覺得自己的直覺也是準確的。
※※※※
「諾維雅，就妳觀察，那個當哉值得信賴嗎？」神凪來到無人的廚房，全都是古式的器具，一手放在水槽旁的流理台，諾維雅便沿臂走下去，變回人形︰「我不覺得他會背叛，更沒有能力背叛喵。現在他恐怕連妳一個人也敵不過喵。」
「總不會吧……當哉應該輕易就能拿到『最強』的稱號？」
「妳也見到舞相差得很遠，妳更是性格和性氏都不同喵。當哉不太強並不是叫人吃驚的事喵。」
「可是弱小也有弱小的煩惱，要是他們不足以拯救人類，這次大賭博就算失敗了。」
「所以我也有考慮過讓公主和大家留在另一個世界，幸福地生活下去喵。」
「的確與其讓大家白白戰死，還不如送大家和公主回去較好……」神凪深呼吸一口氣，沒有再說話便把柴枝放到鍋下，再準備食材，儘管沒有公主的帶領，這個世界的人類應該都能支撐住一段日子……
「神凪，妳比我認識的未央還悲觀呢。她最少都鼓起勇氣嘗試。」
「風見小姐，偷聽可不好。」
「我可是從一開始就站在這裏。沒想到這裏和直覺猜的一樣沒有人使用。」舞站在神凪背後，她只是埋頭繼續料理，諾維雅似乎也只是剛剛察覺，露出一臉驚訝，看來自己隱藏氣息的能力沒有腿步，想探聽的東西都大致聽到了︰「艾美之前同時看到了兩個未來，我以為分歧點就在當日決定的一刻，原來這裏也有一個。」
「公主看到兩個未來？」
「果然那是與當哉一起才出現的異常情況。」舞見分身已經放置好行李，隨即把她收回來，神凪和諾維雅感覺到那鼓魔力，也立即察覺到無法使開她的原因。她雖與這個世界的風見舞大大不同，但能力方面卻同樣出眾。
神凪換個位置，方便抬頭望向舞，舞便告訴她艾美見到的景象。正如諾維雅所說，要是艾美現在永別這個世界，與過去脫離瓜葛，等待她的就是與當哉一起的幸福未來。就朋友身份而已，那絕對是最理想的結局。
「我希望當哉幸福與妳們希望艾美幸福的感情是相容的，可是這個世界的人類應該就會滅絕？」
「二、三十年應該撐得住，五十年就難說了。」
「我們本來也只足夠維持現狀喵。要是再削弱指揮，大家都知道一下子就會完結喵。」
「這樣可不行吧……艾美和當哉知道後也不會放任不管……」
「所以請不要告訴他們，只是自然淘汰的一環而已。」神凪把麵粉搓成一顆顆糰子，每一顆都揉捏得光滑，再放進鍋裏，始終沒有動過一下眉頭。
「妳也認為這是命運，不打算掙扎？」
「畢竟我們是舊人類，被他們淘汰是理所當然的。」
又是這樣……大家都深信着命運，艾美絕對的預言把大家最後的反抗都奪走了。這是因為這個世界只有一種未來？這樣有點不對，畢竟那唯一的未來也可以是和平。
「最後我想知道多一件事。這個世界變成單一未來是魔人出現前，還是之後？」
「據我所知，應該是之前。魔人是由『外人』製造出來的。相信他改造基因的技術也是集合不同世界，但終究控制不住自己的作品，也敵不過壽命。」
「那麼我們暫時都沒有撤退的理由呢。」舞笑一笑，神凪才回過神來。太過集中於製作點心，腦筋都變得遲鈍了，竟然沒有猜到她的用意！「我只要見到公主一面就安心，你們不用勉強自己，過兩天我們就能派人送大家回去……」
「我們也有着職務在身，要是結束這裏的戰爭對我們也有幫助，總不能隨便撤退，任由他們繼續壯大。」
「戰爭並不是單憑你們數人就能終結的東西！」
「所以請神妳助我們一臂之力。我知道妳也不是普通的巫女。」
「為甚麼妳總是這麼固執……」神凪嘆一口氣，比起覺得麻煩，更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這樣或許就有一點希望了︰「一般戰爭的勝利方法多半是使敵方投降或擊殺頭領，但現在敵人的『王』失蹤了，他們便變成了只純喜歡狩獵的獵人，雖是一丘之貉，卻絕對不會投降。唯一能終結戰爭的手段，就在公主手上。那才是真正的命運……」
※※※※
「擺放到一半才發現，這個房間的衣櫃沒有多少空間呢……」當哉看看艾美的衣櫃，也不見有客用的位置，只是神凪說過會請人再拿來一份被褥。這房間本來是只屬於艾美的，空間卻是神凪的房間的兩倍……
「這個房間太大，一個人用感覺會很寂寞……」艾美試試推動牆壁，也不見得有多一個衣櫃，只是多了一張較大的矮桌，還有一些紙、毛筆和墨硯。明明從來沒有用過，卻有強烈的親切感，彷彿寫字就必須用這些工具……
當哉再找找擺放衣服的空間，門外便傳來兩聲叩門聲。
「打擾公主，是吩咐的被褥。」
「不要那麼拘謹，直接放進來就可以了。」艾美回應一聲，又傳來一句「謝謝公主」，紙門終於被拉開。一位生得矮小，滿頭白髮的老婆婆和身後年輕的女隨從分別捧着枕頭和被褥，作一個小小的鞠躬，隨即聽艾美指示把被褥放到房間的角落，當女隨從戰戰兢兢地工作時，老婆婆倒是一臉的和藹︰「公主出門這麼久，回來後也沒有甚麼轉變，實在叫人欣慰。」
「我可以有甚麼轉變？」
「誰知道別人會否教唆公主奇怪的事情……」老婆婆瞪當哉一眼，艾美和當哉已經明白她的用意。
「我知道他不是我們認識的北川當哉，但此等人還是不要相信為妙。」
「不要說當哉的壞話！」
「這可失敬，仇人也姑且是公主的客人。」老婆婆對艾美作個鞠躬，又瞪當哉一眼︰「公主今次回來，是終於願意成為女王了嗎？總不會是談婚論嫁。你們像現在般同房共睡，都叫人擔心不已。」
「婆婆，我不明白女王甚麼的，但妳究竟知道當哉的甚麼？他才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為甚麼妳能侮辱初次見面的人？」
「他與這個世界的當哉太相似，想必本性都是一樣。」
「未央不也是長得一模一樣嗎？性格卻大大不同！」
「我未見過另一個未央，不知道她怎樣。」
老婆婆竟然轉過頭去！艾美咬着下唇，看看當哉，儘管他裝作沒有聽到，專注擺放東西，他的側臉也顯然不是好受……︰「婆婆，跟當哉道歉。」
「為甚麼公主要包庇他？而且這是對從小照顧妳的婆婆說的話嗎！」
「婆婆，明明妳對當哉毫不認識，麻煩妳不要再侮辱當哉。以及我只再說一次，跟當哉道歉。」艾美說畢，老婆婆終於轉過身來，一下子失去了反駁時的理直氣壯。她半開着嘴巴，全身都在顫抖，再看當哉一眼，馬上就雙腳跪地，向他叩頭︰「奴婢口出狂言，出言侮辱，乞求公主和當哉大人原諒。」
「起來吧。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妳也只是說了妳相信的真實，想必沒有惡意。」當哉看看艾美，她的眼神反而在問自己，是否這樣就足夠。按照自己的觀察，反而覺得老婆婆小題大做︰「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大家對我的視線都相差無幾，我也快習慣了。如果妳能請神社裏的大家不再混淆，我會很感激妳。」
「奴婢才是，感激兩位大人原諒。」老婆婆再作一次叩頭才慢慢地站起來。當哉見她顫抖得誇張，再看看她後方女隨從，卻二人的表情都大同小異……︰「為甚麼妳們都這麼害怕？」
「是公主腳下的魔力……儘管奴婢已經是如您所見的老骨頭，還想去世時有副全屍……看見公主陌生的一面，奴婢也變得怯懦了。」
艾美低頭看看腳下的魔力，確實諾維雅也說過原本的自己生氣時能一瞬間使對方消失，但這是天大的誤會！「婆婆，我只是想把妳們困在這裏，直至妳願意道歉……」
「果然公主也不完全是公主，以前公主一旦真的生氣就無法好好控制魔力了。」
「那麼我不就是暴君？」
「沒有這回事。公主也害怕生氣時的自己，一次錯殺臣子後一旦發現自己有情緒，就請未央帶自己離開，以理解和寬容代替憤怒，並說『世上沒有多少無法原諒的事情』，是最慈愛的公主，大家亦希望這樣的您成為女王。可是……」老婆婆頓了頓，臉露一點失望，又變回剛剛進來時和藹的樣子︰「雖則公主辦得到以前辦不到的事情，但既然您是另一個人，奴婢也不敢催促公主成為女王。要是他日公主回來，有意成為女王，奴婢務必支持。」
「竟然只是談過幾句就看得出來，真厲害。」
「奴婢也不是白白侍候公主多年。」老婆婆一個鞠躬，跟女隨從細語幾句，再一個微屈膝，說聲「失陪」便拉上紙門告退。
「她說她從小看着我大，可是我一點記憶都沒有……」艾美拉開紙門，探頭出去看看，老婆婆和女隨從已經不見了蹤影……︰「我真的甚麼都不知道呢……」
「妳甚麼都沒有做錯吧。妳又不是故意忘記她的。」
「可是始終會有背叛了她的感覺……她好像很期待我回來的……」艾美再次拉上紙門，轉過身來，看看當哉，這樣就連他被大家討厭的原因都不知道……要是取回記憶，肯定就會一切都想起來……
「據那婆婆說，妳應該是人氣滿滿的公主？萬想不到我是窮兇極惡的壞人呢！」
「一定是誤會！當哉怎麼可能是壞人！」
「我也不是第一次遭人白眼，多少都看得出來。」當哉把衣服掛到衣櫃上，終於清空了行李箱︰「可是今次我依然能像這樣心平氣和，不像以前被舞監視一樣戰戰兢兢。最可靠的同伴和妳都一定會相信我。」
「但一直被人誤會也不是好受吧……現在儘管當哉嘴上逞強，我都能看得出來的。」
「居然連艾美都變得像未央一樣……」當哉彎下腰，背向艾美把行李箱推到角落，可是當哉偷偷揉眼睛的手已經逃不過她了。
「我現在是當哉的女朋友，覺得難受大可以向我撒嬌的。」
當哉回過神來，艾美的雙手已經在背後摟住自己，她的身體緊緊貼在背後。
「當哉，你討厭這個世界嗎？」
「我怎麼可能討厭妳的世界……」
「要是留在這個世界，我就不得不取回記憶，大家都這樣期待着。到時候我就會想起前男朋友，想起你遭白眼的原因，可能會討厭了你……說不定當哉只剩下現在能對我撒嬌而已……」
「我相信妳，妳不會討厭我的。」
「我愛你。」艾美的頭微微一側，嘴唇就疊在一起。接下來還有甚麼想法，這樣子就全都明白了。
對於過去的這份記憶，其實大家都同樣害怕。
記憶，也就是一個人的經歷本身，這些經歷正正就是構成一個人的因素，要是人類在山上長大，就會富有野性；要是在城堡裏嬌生慣養，就會長出公主脾氣。那麼艾美這十六年的記憶和經歷呢？只聽着大家說話，都知道她的十六年絕不簡單。
「當哉，取回記憶後我會不會變了另一個人？」
「那麼我就連那一個妳都一起愛。」
「當哉今天真肉麻。」
「是妳讓我說的吧。」
「我就是喜歡這樣……」艾美正想貪婪一點，門口剛好就傳來神凪的聲音，幸好能在她開門前停下來……艾美和當哉急忙分開，讓神凪打開門，似乎招待的點心已經準備好。神凪看着二人尷尬的樣子，也不難猜到當哉原因。她微微一笑，留下「你們可以慢慢再過來」一句，說聲大家所在的位置，隨即離開了房間。她該不會是有些很大的誤會？
待大家都已經會合，艾美也說出她的決定，舞和神凪亦知道命運已經定下來，戰火已經無可避免。趁現在稍有空閒，下午茶過後便進行儀式，還得盡快命人準備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