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凪的房間佈置就如早前一樣,讓大家圍着圈坐。多得雷諾和蕾娜不願前來,留在自己的房間,今次的坐位也寬鬆了不少。

「這個世界的人多半都不知道公主失憶,唯有讓大家在小女的房間屈就一下,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神凪也不用這麼拘謹。」

「不好意思,我一緊張就變成這樣。」神凪對艾美苦笑一下,又檢查一次抽屜裏的紙條,定過神才回到房間的中心,端坐下來︰「公主準備好了嗎?一旦取回記憶就無法回頭,現時我們沒有選擇性封印記憶的方法。」

「剛才已經和當哉聊過,不要緊的,更何況大家都等着我。」艾美端坐到神凪面前,神凪閉上眼睛,呼一口氣,大家眼見即將開始,亦跟着屏息靜氣,神凪隨即講解整個流程,只要知道封印的密碼就沒有半點危險。





因為原理解說起來會非常複雜,神凪只是簡略說明了一次,只有艾美像想起事情一樣明白了神凪的說話。要是自行解鎖也許都沒有問題,但保險起見還是拜託神凪好了。

「公主可以抱住我的手嗎?這樣我比較容易集中。」神凪雙手抱拳在胸前,艾美便把她的雙手抱住,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心裏一下子靜了下來,尷尬和雜念都隨之消失,一切都只是為了儀式︰「那麼,我進來了。」

第一次進入身體,是接受公主指導的時候。當時見到一片黑暗,甚麼都看不到,彷彿弄錯了一樣,害怕極了。

「未央,我在這裏。」

公主如此呼叫一聲,自己才懂得跟着聲音尋找。要是對方合作,儘管對方是魔人都一下子就能找到。要是對方沒有發出聲響,又是魔人的話,那就是黑色靈魂和黑色的世界,全都混在一起,不容易看到,「眼睛」也要時間適應,這時候閉上眼睛就好了。一閉上眼睛,靈魂就和魔力一樣,全都像發光一樣清楚易見。





「公主,我到了。」

「歡迎來臨,神凪。讓別人進來好像這是第一次?」

「其實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神凪笑一笑,艾美又呆住了。一下子又出現多一件完全沒有印象的事情。

「其實外面的狀態有點尷尬,不如我們先解封記憶?」神凪想像一下外面的畫面,兩個女生接吻也實在太「養眼」了︰「阻隔記憶的牆應該沒有很遠……」

「記憶不是被妳封印的?」





「我並沒有那麼斗膽呢!儘管公主命令我做,我也不敢。」

「可是舞說過只有妳、諾維雅和我知道犯人……」艾美跟着神凪的背後走,答案便自然浮現出來,對方只可能是一個人而已。可是為甚麼要封印記憶?艾美跟着神凪再走幾步,馬上就碰到漆黑的牆壁。找不到頂端,見不到盡頭,所有的記憶就封印在裏面。

「這好像不是牆壁?比較像個盒子。」

「公主感覺得到嗎?」

「畢竟這裏是我的體內。」艾美一手放在牆壁,果然不出所料,是自己最熟悉的感覺,難怪自己一直都無法變得像諾維雅形容般厲害︰「雖然不受我的控制,但這是我的魔力吧。」

「對。封印記憶的犯人就是公主。」神凪雙手放在牆壁上,叫艾美準備衝擊,把自己的魔力混進去,白色的魔力便照亮了整個空間,最後就是讓魔力傳導自己的聲音,對記憶說出密碼的字句。失敗時會毀掉腦袋的原因也很簡單,盒子被解開的同時出現了錯誤的資訊,當它們同時湧進腦袋,自然就會像病毒般把腦袋弄得一團糟。

神凪深呼吸一口氣,隨即說出密碼。滿載的盒子一下子出現裂縫,「轟隆」一聲撞破封印的盒子,傾瀉而出,以艾美的靈魂作為風眼,一塊塊影像的碎片化作龍卷,包圍着艾美,再衝進艾美的胸口,所有記憶就像走馬燈一樣閃過,僅僅數秒的事情,卻有着十六年的重量。

當時是九州防衛戰過後的視察,多得預先知道敵人的方向、戰術,這邊也能及時作準備,擋住來自韓國的魔人。但預知也不是完全的,這邊的人員也不是無敵,死傷依然無法避免。





「今次的死亡人數成功下降至十七人,比上次又減少了近二十人!」

「可是又有十七個人被殺,很值得高興嗎?」艾美走在街道上,看看還有沒有人被壓在瓦礫下,哪邊的人家損失較大。只要一兩日時間,被毀的建築就能重建好,要是農田被毀,也可以由其他地方運來食物,但失去家人,就只能用時間逐一安撫。

「零傷亡固然是最理想,但戰爭中也太強求了。」

「那麼追求理想有錯嗎?」這個問題纏繞了艾美好幾天,要是這已經是極限,不就如那個人所說?人類不可能只有被淘汰一路!

為戰爭災害準備的糧食尚算充足,被摧毀的建築亦已經修復完好,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接下來就是為下次防衛作準備。多得數年前魔人的王位更替,他們前來狩獵的次數也隨着增加,近幾次更顯得有些統率,要是預知的速度追不上,日本遲早都會被攻陷……

要終止這場無謂的戰爭,就只有在決鬥中戰勝魔人或……另一個才是不可能妥協的方法,與此同時,亦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魔人現任國王的力量。那怕找遍日本和美國,都不會有人是他的對手。

當晚心亂如麻,走出房間透透氣,未央便緊隨在後。可能自己又把煩惱寫在臉上,又一下子被她看透了︰「公主,不要考慮傻事,他不一定會遵守諾言。」





「未央,我知道。」艾美抬頭看看月光,儘管看似新月,但按照時曆,無疑是殘月,亦可能是自己第一眼的感覺已經把它視作殘月……︰「未央,有人目擊到『他』嗎?」

「未有收到這樣的報告。他貴為魔人的國王,相信不會輕易現身。」

「偏偏這個時候我的直覺不管用。自從他拿下王位,就再沒有見到他。」艾美看着月亮,深長的嘆一口氣,馬上又聽到未央的聲音,說要是被別人見到這種樣子會很麻煩,很容易被人胡作故事。

「要是他親自上陣,我們的護衛隊輕易就會全滅。要是預知得到他的所在,最少我可以親自逮住他。」

「恕我直言,公主現在是大家的領導,萬一公主有所不測,唯恐太下大亂。」

「像現在一樣靠預知進行防衛同樣治標不治本,預知的時間不受我控制,要是太過依賴,一次失靈足以使人類滅絕……」艾美頓了頓,看看未央,看看這裏的村民,又不由自主地問起明知道答案的問題,為甚麼大家都是「人類」,卻要分成魔人和人類?為甚麼稍為弱小一點,就要被人淘汰?

問題不是為求得到答覆,也不是要考核未央,只是想刺激一下腦袋,讓自己記住自己的理想而已。

「要是沒有見過這個國家,也許就不會有這種幻想。可是我已經看到了大家一起生活的可能性……」艾美說到一半,張開着口,忽然發不出聲音,未央也頓時變回嚴肅的表情,隨時準備好傳令下去︰「公主,敵人又來了?」





「這個……不是,不是敵人。可是……」

那時候見到的景象,就是一切的開端。

艾美慢慢地轉過頭來,望向神凪——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自己竟然未說過對她那句話︰「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公主。」

「這一年辛苦妳了。」

「朋友之間哪有這些說話的。」

「我們當了兩次朋友呢。」





「想必這也是一種『必然』吧。」

艾美笑了笑,表情不由自主地含蓄了一點,這可不行,當哉可是等着沒有改變的自己回去呢!倒不如說「為未見到未來的景象而煩惱」已經不太行,與當哉一起的時候都未有依賴預知的習慣。見得到未來是幸運,見不到才是一般情況吧!不過在回到外面前,還有一樣必須說清楚的事情︰「關於名字,我沒有打算捨棄原名,但希望大家叫我『艾美』,我喜歡當哉送給我的這個名字。」

「公主真的很喜歡他呢。」

「當然。」艾美再笑一笑,終於變回這一年來的樣子。以前的十六年固然寶貴,但不能與這一年作比較,兩邊都是無可取替的︰「之後的說話就留待外面說吧。我想親自告訴大家一切的原由,還得向當哉道歉……」

神凪點一點頭,把魔力收回去,離開艾美的嘴唇,艾美也慢慢地張開眼睛,當哉的眼神多少有些猶豫,艾美看一眼就知道。反而自己差一點就無法直視他,自己利用封印記憶隱瞞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艾美,記憶回來了嗎?」當哉簡單的一句慰問,竟然使自己心中的刺變得更痛……儘管一切交往都是真心相處,事後想起來卻連自己都覺得很過份。艾美緊閉着嘴巴,微微點頭,當哉隨即露出笑容,卻又沉默了下來。正如自己能看透當哉的感覺,他也同樣察覺到自己的不安。

「有件事我想先跟大家道歉,我的記憶是被我自己封印的。」艾美看看大家的反應,當哉和未央多少有點驚訝,但舞果然是臉無表情,相信她早已猜到了。

一切,都是由當晚預見到的影像開始。平日預見到的都只是零碎的片段,那時候見到的卻甚為長久。影像裏是一個滿是摩天高樓的地方,起初以為是魔人的城市,大家卻和諧地生活着,沒有人使用魔力,不會見到屍體躺在路邊,沒有魔人社會的壓抑感。行人的旁邊有着灰黑的路面、白色的間條,平日只有少數權貴和穿洲過省才使用的汽車居然不停在旁駛過,更有着與日本車輛無法比擬的速度和光滑的設計!再看看身邊,當哉居然走在自己身旁!那究竟是多少年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情?身旁的當哉卻不見得有多年長!

在未能理解景象的時候,其他莫名奇妙的畫面又接二連三地出現。當哉和自己被人類襲擊,當哉連一成的力量都使不出來,更常常陷入苦戰。最叫人吃驚的,是當哉竟然有白色的魔力。就在那個瞬間,艾美終於看懂了這些影像——自己將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這樣一切就能解釋。

未央只是個普通人,並非巫女,也不懂得魔力,只是後來一點點地學習醫療。當哉也是個普通人,多得自己交了一顆戒指給他,他的生活就出現天翻地覆的轉變。他會被人襲擊,會被人監視;自己會一度被人帶走,當哉會一度消沉。同樣失去力量的自己和當哉會經歷很多,當哉會失去一個妹妹,最終自己會和當哉戀愛,並帶着七個人包括當哉、諾維雅、未央和四個不認識的人回到這個世界。

可是自己為甚麼要這樣做?當時想要繼續看下去,影像卻像夢境一樣,到關鍵的時候就醒過來,影像並沒有後續。

艾美把看到的影像告訴神凪,讓神凪一一記錄下來,順道整理一下思緒。既然今次的預知橫跨兩個世界,應該就不再是絕對準確?畢竟最少存在兩個可能性。

「究竟要出現怎樣的『因』,公主才有可能穿越?」神凪抄寫完,再與艾美重新看一遍今次的預知,其實原因也沒有很複雜。

「是尋求可能性……」艾美看完一次,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這個行為實在太自私了……另一個世界的人是無辜的,他們本來身處和平的世界,自己卻把他們捲進這個世界的戰爭……更討厭的是,自己竟然承認了只有這個方法才有機會終結這場戰爭。

「我真是個卑鄙的人……我為了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不用一直對大家說謊,才把自己的記憶封印的……彷彿欺騙自己不是見到未來後才過來……」艾美垂下頭,雙手抓住裙子,大家都沒有發出半句聲響,果然大家都很討厭被人利用吧……從取回記憶開始就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然而未央和舞的回應卻是溫暖的……

「艾美沒有錯吧。我們都是自己選擇過來的。」

「有些話由妳本人說會很怪,但這其實也是妳的一番善意吧。要是妳說故鄉有難,我們肯定會過來的。當哉應該也是這樣想?」

「艾美,要是妳沒有來我們的世界,春佳會活着嗎?」當哉瞪艾美一眼,她就立即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答案再清楚不過︰「要是妳沒有封印記憶,是不是就有辦法救回春佳?」

當哉再瞪着艾美數秒,她的表情就更為恐懼,彷彿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兩個方向,所以預知到的答案才是春佳會死去吧。只要艾美前來,春佳就會死,一切都已經決定好︰「可是妳依然要前來?」

「對不起……」

「妳覺得一個對不起春佳就會回來嗎?」

看着當哉站起身,轉過身去,艾美也急忙追上,但一想要抓住當哉的手臂卻被狠狠地甩開,跌在地面了。

「不要接近我。」當哉的聲音前所未見地冰冷,不關心艾美一眼便離開房間,艾美也只是一直說對不起。艾美沒有想過問為甚麼,也不再作挽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的。正因為喜歡當哉,也喜歡春佳,才更深切明白那種感受,實在無法再對當哉這樣任性。

「我被當哉討厭了……」

……即使明白一切、理解一切,心都是一樣會痛的……艾美看着房間的門口,聽着當哉遠去的腳步聲,胸口就彷彿開了一個洞,眼淚無法再抑制,想要放聲大哭,卻無法喊出聲音,只能讓淚水靜靜地流下來。

「公主,我在這裏……」神凪坐到艾美旁邊,輕輕把她摟進懷裏︰「萬事有我在,一定會跟妳分擔的。」

「艾美,我猜當哉也只是一時生氣而已,我追上去看看,待冷靜下來他一定會明白妳的。」未央蹲下來,跟另一個自己點點頭,拔腿就跑出去。神凪和舞一定懂得安慰艾美,關鍵就只有當哉。未央看看走廊周圍,當哉應該沒有走得很遠……未央走着走着,轉個彎就聽到放置重物的聲音,而且相當粗暴!未央沿着聲音走去,儘管不熟悉這裏的路也知道聲音來自誰的房間,只有這房間的牆壁圖案與別不同,空間也特別大!未央連忙走到房間門前,這裏的紙門沒有關上,一眼就見到裏面的情況!

「當哉!有必要馬上收拾東西嗎?」

「要是再見到她,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甚麼事來。」當哉拿起衣櫃的衣服,隨意地擲進行李,又是「咚」的一聲,顯然只是發洩怒火!

「已經連艾美的名字也不願叫?」

「她本來的名字不可能叫艾美吧。」

……對了……艾美仍然未說她的真名……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未央踏前一步,把房間的紙門拉上,當哉已經把行李的拉鏈拉上!「艾美還在神凪的房間裏哭着,你記得你和艾美經歷了多少才……」

「可以不再提那個名字嗎?」當哉再用力拍打一下行李箱,把行李箱拿起,他的眼神彷彿連自己都一起憎恨着……未央的雙眼不自覺地在他的雙腳至腰間遊走,未曾見過他這種眼神……「想必你也只是一時衝動,該沒有這麼簡單就討厭她吧……」

「她是殺害春佳的間接兇手!她明知道自己一旦前來,春佳就一定會死!」

「當哉……」未央想要抬起頭,頸子卻在看到他的胸口是僵硬了,不聽使喚!當哉已經拖着行李箱走過來,而自己背後就是房門!

當哉有甚麼好怕……當哉有甚麼好怕!未央緊閉起眼睛,轉過身來,再張開眼的時候,眼睛就對上了。可是……未央眨一下眼睛,他的眼睛彷彿映不到自己。他看的是這個房間?抑或是更遠的東西?未央吸一口氣,踏前一步,一手按住他拿行李箱的手。

「你一分錢都沒有,想去哪裏?」未央想了想,這句不對,他鐵定會把自己甩開。

「你對艾美一點留戀都沒有?」自己很清楚他的答案,現在『艾美』是禁語。

「你有地方住嗎?」這句好像也不對,欠缺了些東西。要是艾美會怎樣?未央倒抽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肯定不會猶豫的︰「給時間我收拾行李,在神社下沿路的糰子店等,不見不散!」

未央抬起頭,確認過當哉有聽到自己的話,見到他微微張口,二話不說就跑回了房間,絕對不給機會他拒絕!只要沒有被拒絕,就能光明正大地追上去。

當哉沒有追過來,他仍然停在艾美的房間門口,肯定未弄清楚情況,之後他一定會回憶剛才聽到的話,說不定是朦朦朧朧,但重要的字眼已經特別強調過。看吧!他沒有走過來,直接往外面走去。

未央睜開眼睛,既然偷偷刺進當哉手背的魔力針沒有被察覺,之後的事情就好辦得多,尤其是魔力鑽進血管之後。

未央走到神凪的房間前,對舞招一招手,解釋過事情,舞一瞬間就幫未央收拾好行李。

「太快追上去會被察覺,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舞看看未央和行李箱,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想清楚︰「待當哉冷靜下來,妳打算怎樣做?馬上帶他回來?」

「最理想當然是這樣,但妳也知道當哉會鑽牛角尖的……」未央說到一半,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也不是白白喜歡當哉的。在清楚他的優點時,也明白他有多麻煩︰「可以的話,就完事之前讓當哉和艾美待久一點吧。」

「估計我是不行了……我也很喜歡春佳,所以知道的。」艾美走出門前,擠出一個笑容,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勉強自己,她顯然是聽到當哉的名字才走出來的,更何況現在仍然要神凪扶住她的手……

「神凪,可以幫我取些零錢給未央嗎?食、住也需要些錢旁身,之後就是地圖……」艾美把估計需要的東西一一告訴神凪,讓神凪拿給未央,之後就是一些注意事項,和一個特別的地方。也許這樣說不上贖罪,但當哉可能會想見那個人。

未央把神凪取來的東西一一袋好,欠缺的就只有通訊工具。這個世界的電話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就沒有太多進展,甚至沒有普及,只有部份企業、省府和軍方使用,普遍都仍然依靠着郵件,甚至飛鴿傳書。如要聯絡,恐怕只能借用旅館電話或走回神社了。

「我差不多時候要追上去,艾美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未央說完內容,艾美馬上就怔了一怔。按照未央的說法,要是當哉一直固執,讓艾美準備的東西就是最後手段了。

「我應該明早就會回來取,麻煩妳準備個最捧的。」未央對艾美笑一笑,對舞和神凪點一點頭,轉身便帶着行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