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平行世界編】第十九章——記憶（4）
未央走出神社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據艾美說這裏晚上也有些街燈，不需要完全摸黑，所以不用擔心真的像江戶時代一樣無法在晚上活動，因為有通電，夜生活還是很普遍的。反而要注意的是當哉的樣貌，在大家都未知道他是來自其他世界時，他很可能會被大家混淆，後果可想而知。未央放好艾美親筆書寫的信件，「當有爭執的時候拿出來，大家就會明白」，但為免惹上太多麻煩，這兩天還是盡量不要讓當哉外出較好。
未央提着行李箱，小心地走下神社的樓梯，之前混進當哉身體的魔力就忽然移動了一點，當哉不是坐在糰子店嗎？而且當哉好像跌倒了？未央看一看行李箱，說不定已經會用到艾美的信件，也不是小心照顧行李箱的時候！未央立即走下幾級樓梯，不再把行李箱提起，「咚隆咚隆」的把行李箱拖下去，與一位老人擦肩而過，急忙說聲「對不起」，隨即往魔力的位置直奔過去。果然不出所料，糰子店已經出現爭執了。
糰子店門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後退，散開成一個圓，裏面一傳出木桌椅倒下的聲音，大家就趁機逃跑，彷彿接受過無數次演習地冷靜！未央手拖着行李箱，喘着氣，在逃跑的人群裏逆流而上，店內就又傳來了「咚」的一聲巨響。不用再偵察魔力，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吵架！未央再走前兩步，店內又傳出一聲巨響，當哉立即連同桌椅一起飛出來！
「當哉！」未央大喊一聲，當哉顯然沒有聽到，眼神就像個被挑釁的小混混，馬上又站起來，放出一點魔力就又衝了回去！
「只懂橫衝直撞，沒有半點原有的風範！」
當哉又「咚」的一聲飛出店舖，雙腳踏穩，一手按着地面煞停，另一個人終於追出來了。未央看見他第一眼，幾乎懷疑了自己的眼睛！是大樹！秋澤大樹！
「你們都在打甚麼……」未央話都未完，聲音已經被兩下連續的爆炸聲蓋過。大樹白色的魔力球直擊在當哉面前的兩片障壁，在一下爆風之後大樹的勾拳已經來到當哉的腰間！
「當哉！小心！」
即使沒有未央的叫喊，當哉的反應也沒有遲緩，早已精準地抓住大樹的手腕，但腰間已經開始出血，直至肌肉不聽使喚，當哉才察覺到大樹的拳頭是魔力拳劍，立即吐出一口血來。
「要怨就怨你曾經做過的好事吧。」大樹舉起另一個拳頭，當哉儘管在臉前設置了障壁，手亦有足夠的力氣再抓住他，但今次也實在擋不住。他的拳劍是一束魔力，伸縮自如！
「今次要死了……」當哉的腦海正閃過這句話，眼前見到的東西卻使他呆住了。
「給我讓開！」
當哉一回過神來，未央的行李箱就狠狠地敲在大樹的上半身，把大樹擊倒在地！
「未央！」當哉和大樹異口同聲音地喊出她的名字，未央卻回了一聲「閉嘴」，立即抬起了當哉的手臂檢查傷口，其他的一切都已經拋諸腦後。
腰間傷口直徑約八厘米，深入至腸臟，三度灼傷……不算太棘手。未央給一口氣，雙手便放出魔力，同時進行腸臟修復和止血，之後就會簡單得多。
「未央！妳究竟在做甚麼？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不太清楚你說的東西，你認錯人。」未央側眼看看大樹的反應，果然是一臉匪夷所思，當哉沒有好好解釋嗎？未央瞪當哉一眼，他似乎也沒有多冷靜，不愧是剛剛與女朋友鬧翻了︰「只是拖延時間都好，麻煩下次盡力解釋一下。」
「這個世界的人根本聽不進我的話！」
「你想死嗎？」未央瞪當哉一眼，又瞄一瞄大樹，他又一臉驚訝地想說東西，這個世界的自己也太有名了吧！神凪！「我不是神凪未央，他也不是這個世界的北川當哉。要是有甚麼不明白的，我之後再跟你解釋。」未央看見大樹點頭，收起魔力，又偷偷地注一點魔力到當哉體內，當作旁身。他腰間傷口亦治療好大半，應該就沒有生命危險，但要是剛才大樹有第二刺就不知怎麼辦了。
「好，當哉先不要亂動，誤會會擴大的。」
「妳和神凪未央長得一模一樣，是怎麼回事？」
「我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你看看這封信應該會比較容易明白。」未央在大樹旁邊取回行李箱，遞出艾美的信件，大樹居然老實地接了回去看……
「原來如此，是來自其他世界的客人，還真是遠途的旅行呢。但與國家仇敵相撞都算你當災了。」大樹拿着信站起來，說借一借用，沒有等待未央回應就走進了糰子店，把信件展示給老闆看，老闆的樣子雖然仍有幾分驚恐，但眼神比起剛才倒是和藹得多。未央走近一點當哉，離遠看着大樹與老闆交談，他就像另一個人，自己認識的大樹不可能這麼容易相處……未央再看一會兒，大樹就向這邊招手，又請店員把桌椅擺放好，真叫人弄不懂。
「我們已經確認過公主的簽名，剛才誤會了你真對不起。作為賠罪，想要多少糰子就點多少吧。」
「兩位有沒有需要幫忙？例如找今晚住宿的旅館。」大樹把信件交回未央，紳士地送未央到座位，老闆也親自倒出兩杯茶作招呼，反而當哉變得不高興，無法不懷疑他們的舉動，他們與剛才的反應截然相反！
「明明剛才我說甚麼都沒有用，現在倒是好聲好氣呢！不怕我們偽造文件嗎？」
「憑你們可無法偽造這封信件，公主的簽名都必定有魔力沾在上面，用心一點就能看到。」
「未央，你被放了跟蹤器也不知道？」
「但要是沒有它，你已經被殺了！」未央大喝一頓，嘆一口氣，當哉總算乖乖地坐了下來，他的反應都差不多到病態了。大樹又對老闆招招手，老闆隨即取出每人一份的糰子來，「先吃口甜點，心情就會放鬆一點了。」大樹坐到未央旁邊，張口豪爽地咬下一顆，當哉才勉為其難地咬一口。
「既然公主視你們為國家的客人，她就一定不會加害你們。而且公主簽名上的魔力據說不是她本人能夠控制，即是她也不太感覺到文件的位置，你們大可以放心。」
「你是秋澤大樹？」未央吃一口糰子，大樹就咬着糰子點頭，待吞了下去才說話︰「妳認識我嗎？」
「在另一個世界，我們合作的機會也不少，不過你們的性格有點差別。」
「即使長相一樣，名字一樣，父母可能也一樣，生長環境始終不同，性格自然就不一樣了。」大樹放下吃完的竹籤，瞄一瞄外面又說︰「剛才四散的傢伙應該會叫來護衛隊，雖然等一會兒可能會弄成大騷動，但到時候展示出公主的信件就一勞永日。你們意下如何？」
「可以的話我比較想確保今晚的住宿。見了護衛隊再找來得及嗎？」
「那麼你們先找旅館較好，早上公主回來的消息傳了開去，也許會有不少人上京，這兩天旅館可能會爆滿的。」
「可是護衛隊的人……」
「到時候我會負責再跟同伴解釋，要不就去找公主好了。她應該在神社？」
未央點一點頭，事情就此決定。大樹再看看店舖外面，大家應該差不多時候回來，行動可能要快一點︰「你們認得這裏的路嗎？有家我相熟的旅館，店主應該不會一見到他就報案，對你們比較方便。」
「可不可以圈給我們看？」未央取出艾美的地圖，放在桌面，大樹便指了指皇居附近，近河流的位置。
「這裏交給我，你們先走吧。老闆的賠罪糰子也可以留待下次享用。」大樹給老闆打個眼色，老闆隨即苦笑一下︰「待一會兒被阻礙了多久，就額外賠償多少錢給你，我也有責任。」
未央趕緊吃完糰子，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一次路線，大概知道了走法，馬上向大樹和老闆道謝，與當哉拉着行李箱離開。
未央一邊走，一邊看地圖，以前習慣了用衛星定位，這樣子要認路倒是第一次，要是沒有走錯就好了。未央看看四周，對照一下地圖的位置，應該沒有走錯路。那間旅館的位置與神社也不算太遠，又未近至容易與艾美相遇，對當哉和自己而言都是不錯的位置……
「未央。」
「怎麼了？」
「為甚麼妳有這麼多物資？」
「很多嗎？」未央停下腳步，看看當哉，比起他只有行李，自己有錢有地圖有信件，確實是多一點︰「全部都是必須品而已，否則都不知道怎樣過活。」
「要依靠討厭的人才能過活，感覺不太好受。」當哉走上來看一眼地圖，又繼續前進，連一句閒聊都沒有，語氣也冷淡了不少，這下子都相當重症……唉。
※※※※
「公主！公主在嗎？北川當哉似乎收到公主回來的消息，已經來到附近！快躲起來！」聲音從神社外的路人傳到神社的神職員，再傳到艾美耳中，並沒有花上多少時間。
「當哉已經惹上麻煩了……」舞嘆一口氣，艾美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本來走路有這麼快？舞連忙用上魔力，趕到鳥居前，艾美已經走到樓梯下！她封印的應該只有記憶？
「兩位等等，我沒有走得這麼快……」神凪停在舞背後不遠處，喘着氣，舞再看看樓梯下的艾美，她竟然在催促自己！
「這裏的護衛隊不簡單！當哉可能會有危險的！」
「神凪之後再追上來，我和艾美先一步過去。」舞見神凪點一點頭，又增加了一點腳上的魔力，終於追上了艾美的腳步，她的速度竟然比得上當哉的全力！
二人一瞬間來到糰子店，護衛隊已經圍着店門，與大樹對峙着。舞一眼望去，護衛隊的軍服與日本軍隊常見卡其色不同，而是黑和銀的配色，亦如禮服般華麗，設計卻像WAMF般各有不同，顯然是為了配合各自的戰鬥方式！如此看着他們，已經感覺到他們與WAMF的差異……
「麻煩大家讓一讓開！北川當哉在這裏嗎？」艾美在護衛隊身後一喊，大家立即讓出了一條路和鞠躬，店內的大樹也連忙站起來行禮，舞看着完全呆住了。「公主」的一句話果真與別不同……
「剛剛收到傳話，說北川當哉在這間店舖，他在哪裏？」
「回公主，出現在這裏的並非我們的仇敵……」
「我知道。所以我在問，我的客人平安無事嗎？」艾美盯着大樹，再看看四周，雖有打鬥的痕跡，卻沒有當哉和未央的蹤影︰「已經看過未央的信件？」
看見大樹點頭，艾美終於鬆了一口氣，圍在旁邊的護衛隊似乎也已經聽過大樹的解釋，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大家都不經意地露出微笑。
「公主用魔力寫的隱藏字句也收到了，他們正在前往信上寫的旅館。」
大家看着艾美的反應，儘管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甚麼事，能讓公主這樣緊張又偷偷安排住所，真是不得了的福氣。
「先前不知道他們是公主的客人，出手傷人，萬分抱歉。願意接受刑罰……」
「那些就免了，我不喜歡用刑。」艾美回過頭來，看看舞的反應，她也沒有異議，既然未央和當哉都平安就無謂鬧大事情︰「未央？」
「我剛剛到了……」神凪喘幾聲氣，深呼吸一下，與艾美對望一下，見到公主伸出手，馬上就明白她要的東西——紙、筆、墨。
「大家稍等一下。」艾美借用店舖一個坐位，請店員取來一杯清水磨墨。舞正想着用墨水和毛筆書寫要費很多時間，艾美卻已經提筆開始書寫，書寫速度不比自己用鋼筆慢而且典雅！
「先來這張，內容是與信件一樣的。」艾美遞出封件，神凪檢查一次，簽名上依然附有艾美的魔力。神凪再看看艾美，她磨墨後再寫的，正正就是通告。上面附有當哉的肖像畫，明明本人不在艾美面前，畫像卻相似得像拍照！待艾美畫完，舞也借來檢閱，自己的畫技不一定比艾美差，但實在無法不看着對方來畫這種肖種畫！
「麻煩大家拿通告去印刷和傳開去，報紙也刊登一張。」
艾美只要取回記憶，她就能做到這些事情？舞看着艾美的動作，她以前的笨拙已經幾乎消失。之前猜測她的名字時都半信半疑，但這下子就變成確信了。
待護衛隊收到艾美的指示，拿着信件和通告離開，返回神社，舞才向艾美確認她的答案，艾美亦點頭稱是︰「果然瞞不過自己呢。」
「性格和樣貌都差得這麼遠，竟然是同一個人……要不是這裏叫風見神社，我都沒有想到這個可能。」
「我聽到妳的名字前都沒有猜到……風見小姐。」神凪嘆一下氣，這樣走在二人之間，她們都不知道有多大壓力……
「可是現在我叫艾美就好了，畢竟這是當哉給我的名字。」艾美拉開房門，讓舞進來看看，果然房間佈置的風格也相差不少。時代差必然有關係，但想必品味也不同吧。
「剛才當哉擺放行李時好像沒有發現，其實這個世界也有相機的，不過款式老舊一點。」艾美拉開小木櫃的抽屜，裏面就擺放着一個木製的小相架。艾美取出來讓舞看看，相片上的樣貌全都是舞認識的，他們正正就是艾美的父母。
「我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我們的父母同樣是六年前遇害，這想必也是命運吧……」
「那麼妳成為領導也是？」
「六年前。」艾美苦笑一下，彷彿身為風見舞，父母就一定會在自己十一的時候死去︰「舞最近有沒有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幽靈？」
「未來……之類的。」艾美的神色忽然沉了一下，舞才頓時明白艾美的意思。看見未來使她勝任領導的工作，同時她也痛恨着「預知未來」的能力吧……
「多得能看見未來，反倒被看到的畫面束縛住了。」
舞聽着艾美的話，心裏也頓時沉了一沉。以前一直覺得艾美能看見未來很方便，能及時找出對策。可是一旦未來變成絕對，人們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彷彿是上天的提線木偶，演出着既定的劇本……
「最初我也不知道那是未來，感覺就像直覺變得敏銳了，往往都靈驗。後來覺得是父母的祝福和守護，讓我能保護大家，可是……這會不會只是一個詛咒？」艾美回望過來，明明想取笑一下自己狼狽的樣子，卻咧不開嘴來，明明痛苦的時候更應該笑的……只要一笑，痛苦就會像件小事，馬上能恢復過來……
「放心吧，當哉一定會回來的，未央一定會帶他回來。」
「可不知道呢……聰明的妳肯定已經察覺到，我和當哉本來就沒有未來的。如文字一樣，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果然艾美也是知道的……舞點一點頭，按照道理，要是當哉和艾美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世界柱就無法出現分支，他們會變成抹殺其他可能性的犯人。全都是出發前就猜到的事情，未央也十分清楚。一旦艾美取回記憶，他們就沒有未來了。
「儘管我想跟當哉回去，當哉也不會放過我，我不能拋棄這個國家。」
「其實要是任性一點……」
「舞，妳不能想這個方法。只要這次旅行結束，當哉就是自由身了。妳明白這個意思吧。」
看着一直以來的艾美，還以為她會任性一點。不理會場合，不理會身份，隨她喜歡地跟當哉一起，到了這時候大家的想法竟然是一樣的。只要讓出一步，就能成全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