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當哉看看周遭,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鼻子卻已經被一陣惡臭填滿,那麼肯定是到達目的地了。

「當哉,小心地滑。」

當哉一聽到艾美的聲音,馬上就感覺到她正在扶着自己下降,她顯然已經散佈了魔力,掌握了這裏的環境。

如無意外,這裏就是位於內城門前正下方水道,儘管希爾和王的決鬥再誇張,都總不會拆掉位於城堡地底的三層監獄和倉庫,再把下水道牽連進去,加上連王都不知道艾美懂得空間轉移,短時間內都不會有人察覺,能一直沿路走到另一個城市。最少,艾美預知的畫面是這樣說的。

「我們趕緊走吧。免得被他們先一步發放通緝令。」艾美話都未完,馬上就挽起當哉的手臂,走在當哉一步的前方,她肯定是忘記了事情!





「艾美,其實只要我放出白色魔力就能看路了。」當哉立即在雙手放出魔力,靠魔力光芒照亮附近,艾美居然一下子就呆住了。她這麼聰明,該不會想不到這個方法?

「我還想着這是個機會讓你也依靠我一下……」

「妳果然早就察覺到了……」當哉嘆一口氣,又不由自主地笑了出聲,艾美始終都是自己熟悉的艾美呢!

「當哉!這有甚麼好笑!見你從來都不依靠我,我才迫不得已……」

「我就猜到了。妳總是這麼單純,又間中少根筋的。」





「我現在姑且都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以儘管依靠我的!」

「我知道。最近妳可靠得像另一個人一樣,我甚至擔心過妳會否真的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現在見到妳還是那樣子倒是安心多了。」當哉再笑一笑,艾美頓時又臉紅起來。如此捉弄她也很有趣,她裝作生氣的樣子亦很可愛,但還是適可而止吧︰「其實我的手受了傷,妳這樣挽住我會很痛的,所以還是下次吧。」

「對……對不起!我忘記了!」

真是的,一收回手又手足無措。當哉笑一笑,上前一步,隨即吻了艾美的額頭一下,她今次倒是像石化一樣固定了。

「明明是想給你看可靠的一面,卻又為你添麻煩了……每次都是這樣子……」





原來她很在意啊……當哉低頭看看發亮的雙手,再看看艾美,隨即偷偷地把手上的魔力削弱至一半,這下子就只能照亮了二人而已︰「看來雙手比我想像中傷得重,魔力不太穩定。有沒有辦法把地圖傳給我?」

「可是把魔力的感覺全部傳給你會很大負擔的……啊!想到了!」艾美笑一笑,踮起腳便吻在當哉嘴唇上,待當哉回過神來他腦袋裏已經知道了整個下水道的結構,看到了沿路整公里的畫面!

「當哉,我的手和地上的水有沒有不流暢的地方?」

「只是第一次這樣看地圖,有點不習慣。不過為甚麼會不流暢?」

「我剛剛傳了一團像收訊解碼器一樣的魔力進你身體,把魔力反應間隔開和轉換易懂一點的畫面,像一次傳給你,一次傳給我的樣子,結果只能每納秒傳給你一次,所以不知道有沒有延遲……」

「好像十億納秒才相當於一秒?」當哉看着艾美,見她點頭便呆住了。根據她的說法,即是一般情況下是兩倍速度?當哉正在努力理解的時候,艾美便像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樣,說出了答案︰「因為平日都沒有特別解碼,所以是大約每皮秒反應一次,即是一千倍左右。」

「妳這樣才是傷身吧!妳還要不斷擴大魔力的範圍!」

「不要緊的,對我來說就像所有東西都包在體內一樣,全都是很直接的感覺。而且我這副身軀的運算能力是常人的無數倍,假設普通人大腦的每一條神經鍵是一台微型電腦,我的卻是超級電腦。這個程度仍然輕鬆得很。」艾美又笑一笑,很自豪地挺起那傲人的胸膛,似乎她此刻把那一千萬億部「超級電腦」都用在這件小事上了。可是比起用光全部腦筋來煩惱,還是這個樣子較適合她。





「可惜儘管腦袋如何靈光,也無法天生就懂得讀唇,否則就能聽到那個人的遺言了。」艾美聳聳肩,眼角又泛起了淚光,可是這次就奇怪,那個人的遺言不是說得很清楚嗎?當哉問問艾美指的是否剛才挺身救自己和艾美的魔獸,見到她點頭時就更覺得奇怪了︰「我當時聽得很清楚。他說謝謝妳保護了他的尊嚴,解放了他,他終於能報答了。」

「當哉你真的聽到了?」

「聽得像妳現在對我說話般清楚。」

「居然!」艾美立即瞪大眼睛,又看看四周,低頭咬了咬唇,再抬起頭來便是一臉認真了︰「當哉,可以再接吻一次嗎?我想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艾美說話的語氣頓時充滿份量,散發出強烈的氣場,彷彿有鼓力量叫人無法反抗她,要是她的說話裏面藏有敵意,恐怕自己已經喘不過氣來了。當哉點過頭,艾美說聲謝謝便輕輕地吻在當哉的嘴唇上。

果然不出所料,混進當哉體內的魔人基因正在異常地活動着,而他本身人類的細胞也配合着魔人基因作出相應的活動,他的細胞不斷分裂出新的基因!當哉的身體正在產生突變!

艾美再看看當哉身體的反應,最少未見到有功能無法正常運作,反而人類和魔人的細胞變得更協調了,兩者正嘗試着以互不侵犯的前提下追上王的體格!艾美立即抽離當哉的嘴唇,看着當哉的臉,幾乎說不出話來。該不會自己又犯下了無法離補的錯了?





「我的身體又出現了很糟糕的事情嗎?」

「是某程度上很糟糕,也很不得了的事……你的身體正在嘗試追上王。」

「即是我將會完全變成魔人?」

「那也不是……」艾美想了想,把見到的東西盡可能簡單地說出來,當哉隨即點了點頭,似乎他也明白發生着甚麼事了。也許不只是當哉,記得舞與沃克戰鬥的時候也有些微妙的變化,忽然動作變得靈活,能先對手一步行動,甚至說出了沃克的秘密,這個世界的環境正在改變他們的身體!如無意外,來到魔人社會的當哉更是受影響得嚴重!

「原來只是這樣而已?難怪痛覺比以前更薄弱了。」

「這樣你的身體將會遠遠拋離人類!要是感覺相差得太遠,可是會變得無法理解其他人的!」

「可是我將會更加能理解你們的感覺,我變強的話也妳的夢想也會更容易實現吧。」

「當哉也要多關心一點自己!你明知道我們不可能有未來的!」





「當然也有想過。」

又是這樣子……艾美直盯着當哉,無論自己對他說甚麼,他都總會點頭回應,彷彿無論自己對他做了多過份的事,他都會輕易就說原諒,但聽起來卻像失望得不想浪費氣力……︰「要是我沒有去過你的世界就好了……要是我們沒有相識過就好了……那麼你肯定就能過些安穩的生活……」

「請不要再說這種說話,好嗎?」

「可是我甚麼都無法報答你……待事情完結後我們一定會分別的!到時候大家都只會留下遺憾……」

「妳全部都已經見到了嗎?」

「沒有見到都會知道!舞和未央都肯定早就知道!」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現在倒是不清楚了。畢竟我不像妳和舞般聰明,總是算錯了未來。」當哉聳聳肩,手肘的痛楚又麻痺了全身,可能自己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弄得艾美又變得一臉擔心,她的雙手都慌亂起來,其實也不須那般大驚小怪的︰「說回剛才話題,我不像妳一樣能看到未來,更看不到『如果』的世界,對我來說多想也是無謂的。與其胡思亂想,還不如珍惜當下的時間。」





「儘管如此也該想想以後的事情!這樣子舞會很可憐的!」

「那種事情就待到時候再想。現在我更想為妳和妳的世界出一分力。」

「真的真的真的要考慮!」

「我倒是第一次見這樣要求男朋友花心的人呢。」

「不要笑,我可是認真的。」艾美直盯着當哉的眼睛,儘管她的表情多嚴肅,她眼角的淚光始終是瞞不過當哉的︰「不要說些心裏沒有想的事情,好嗎?」

「其實我也很不甘心的,可是……這份幸福本應不是屬於我的吧……你本來應該是與你的世界的人在一起才對的……你應該是與舞一起才對的……是我把舞的幸福奪走的……」艾美說到一半,額頭忽然就痛了一下,抬頭一看竟然是當哉的障壁!他把障壁弄成手的形狀,彈了自己的額頭!為甚麼當哉總是不聽自己的話!「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們的!我不是甚麼好女孩!沒有那麼值得你愛!」

「明明妳和舞的智商都是天才級別,為甚麼總是想着這種蠢事?」當哉嘆一口氣,又用障壁代替無法動彈的雙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她卻叫嚷起來,說自己不是笨蛋,又哭得更厲害了,真是的,她這樣不是更令人覺得可憐又可愛嗎?明明自己想到的事情不可能她完全想不到︰「要是妳從來沒有出現,我和舞根本就沒有接點好嗎?」

「可是你們應該是天生一對的!就像命運注定一樣!」

「那麼為甚麼命運就不能撮合我們?」

「因為世界的未來會失去分支……」

「然而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極少數,對其他人而言那單一的未來就是他們努力奮鬥、拼命思考、最終選擇出的未來,也許裏面本來就不存在『如果』的。無論苦如春佳的死、樂如與妳的時光,全都是我人生裏無法取締的片段,甚至覺得能遇到妳是我畢生最大的幸福,所以不要再說如果妳沒有出現過就好之類的話,不要否定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好嗎?」

「謝謝……我不會再說。好像現在知道的事情多了,思考卻被知識囚住了……」

「現在笑一笑不是挺好嗎?一直愁眉苦臉地自責可不像妳。」

「我是像傻瓜一樣甚麼都不想的人嗎?」艾美反問一句,當哉居然只是笑一笑,甚麼都不說!他默認了!「真過份!」艾美立即鼓起腮子,當哉更是笑出聲音來!好像總是被當哉輕視了一樣!可是心裏的感覺卻是放下了心頭大石︰「最近我對你做甚麼過份的事你都會點頭,好像很久沒有聽到你的心聲了。」

艾美笑一笑,頭上忽然就傳來了一聲巨響和震動,連下水道裏都感受得到希爾和王的魔力,儘管預知到的未來裏沒有見到下水道遭到牽連,也許這個位置也算不上安全呢︰「當哉,不如我們先走吧。還得找人幫你治療。」

「對了,可不可以把上面的戰鬥也傳給我看?我也想見證救命恩人的最後。」

「如果你不介意畫面不流暢,當然可以。」

在與艾美的一個接吻之後,當哉眼前就是一次誇張的魔力爆破。那規模可能與早一段時間感覺到的是一樣,但今次的魔力卻像在近距離感受到一樣撲過來,據艾美所說,那就是希爾見到的畫面和感覺,以及大家將要面對的對手。

「又是這種煙幕……」希爾立即從身體放出大量魔力,直推出去,一瞬間把所有王的煙幕消去,王卻已經閃到自己面前,把魔力集中到一個拳頭上了。

「知道嗎?任何人大量使用魔力後都會有一瞬間的破綻。」王一拳打向希爾的心窩,儘管希爾雙手疊起來接拳,防止了致命傷,放在前方的右手掌心也立即骨裂了,不但使不上力氣,還每動一下都要忍受痛楚!「真礙事!」希爾立即閃開一段距離,用魔力把手腕切掉,用魔力重新弄出一個手腕,雖然多少有點不便,但這樣就已經足以止痛!

「明明你的招式的威力、反應、速度都是以前所無法比擬的,打起來卻變得無聊了。」

「居然說無聊?你是說我依然弱得不配當你的對手嗎?」

「不對,你很強,甚至是第一個這麼久都未倒下的人,可是跟現在的你戰鬥並不有趣,每當捨身踏前一步就能傷到我的時候你都選擇回避。我猜公主告訴了你這場比試的結果吧。而且大概會是我的勝利,你則會戰死,對吧。」王交叉起雙手,見到希爾驚訝的表情,大致就理解到發生了甚麼事情,他臉上已經彷彿寫着「為甚麼你會知道」,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你消極的動作已經訴說了你心裏的怯意,你的動作失去了原有的狠勁。」

「王,臣有事稟報。」

「說。」

「公主和同行的男人逃跑了,現在不知所蹤,請問要派人追討嗎?」

「能帶公主回來的話有賞,可是逮不到也不問罪。」王瞥一眼旁邊的貴族男人,又是一臉不解的樣子,自己說的話真的這麼難懂嗎?「即使放任她不管,她也不久就會察覺到人類的脆弱,回到我的身邊。」

「明白了,臣馬上就去傳令。」

待眼前貴族男人離開,王再望向希爾,這樣就再沒有人會打擾︰「要是你想擇日整理好心情再戰也不要緊,我不會問罪,但要是想繼續就請做好死亡的心理準備。」

「你說我沒有死亡的準備?我會怕死?」希爾瞪大眼睛,王卻不為所動,他的顯然是「是」!「我怎麼可能怕死!」

「人會怕死是理所當然的,不用以此為恥。」

怎麼可能?自己會怕死?能死在最強的魔人手上才是光榮吧!自己的人生不就是為了這一瞬間嗎?

奇怪了……為甚麼自己會想與最強的魔人一戰?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