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停下來,梟說的就是這附近。」雅靜抓着小白的背,讓小白放慢腳步,再看看附近就四散着魔人的手腳,而且多半都是不見大半的肉,裸露着有點殘缺的骨頭,部份則留下了一點軟體組織,有些則黏着幾條肌肉,落着地上的頭顱多半都失去了腦部。瘦弱的身體多半沒有被肢解,他們只有頭部是消失了的,能夠聯想到牠們差勁的吃相。雅靜嗅嗅這裏的氣味,血全都是新鮮的,屍體甚至未發出屍臭,這裏的人全都是剛剛死而已。

「對不起,我們來遲了。之後再幫大家造個墓碑。」雅靜對地上的屍體點一點頭,小白也剛好嗅到做這種「好事」的傢伙,接下來得慎重一點才行︰「小白,抑制一下腳步聲。」

小白低吟一聲,放輕腳步走到一座三層式的組合屋前,組合屋的大門早就被打開,燈光仍然亮着,門前不遠處已經見到一灘血漬,看來對方就在這裏。雅靜小心地回到地面,給小白一個手勢,她們隨即並排地走進屋裏,一樓到處都是戰鬥的痕跡,只要是放在桌面、櫃面的東西都無一不散落在地上,插在牆壁、櫃面、地板的利器都沒有被反彈過的痕跡,廚房的爐頭的被弄成一團糟了。梟似乎沒有看錯,,那些自命高尚的貴族真的又帶了那生物出來……

雅靜再調查一遍一樓,小白就在旁邊的鐵樓梯前噴了一下氣,說對方就在樓上一層,先不理會踏上鐵樓梯必然會傳出聲音,每級樓梯還有着一小塊半透明的果凍狀物體,儘管上面已經感覺不到生命,雅靜還是一眼就知道那「肉塊」的本體——果然是史萊姆!

人們好像多半都把史萊姆歸類成魔獸,只要不是人類和植物,一切生物都會被大家歸類進去,所以「高尚」的貴族們便能冠冕堂皇地說研製魔獸,然後不斷製造出那樣子的悲劇!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嘴巴、沒有骨骼、無法生殖!





「小白!」雅靜一聲令下,小白的六條狐尾便點起黑色火焰,立即準確地射向樓梯上的肉塊,小白狐尾上的黑焰也絕不熄滅,既然走上樓梯也肯定會被察覺,就大聲告訴對方「食物」就在這裏!

如預料的一樣,史萊姆一瞬間就滑到樓梯的正上方,正在以常人聽不到的高頻率發出聲音!「素材」的聲音全都混在一起!牠們不但未能成為新物種,甚至連正常的生物形態都無法形成!「小白,趕緊幫牠成佛!」

小白立即張開口,嘴裏已經聚集好高濃度的黑焰玉,立即與尾巴的黑焰同時射出,基於史萊姆只能靠熱能捕捉獵物的身體,牠必然會撲向小白的魔力,就像飛蛾撲火一樣,一瞬間就被燒成火球!牠不會讓「獵物」穿透牠的身體,只會拼命地吸收那些沒有營養的能量,一旦攻擊勝過牠的吸收速度就會燃燒殆盡!

「小白!一口氣燒光牠!」雅靜才喊出聲,身後忽然就傳來了滴水的聲音。按照剛才的調查,這裏的後方可沒有洗手盤、沒有窗戶,外面也有沒有下雨!雅靜一轉過身來,屋頂因破舊而出現的隙縫就冒出了果凍狀的東西!這裏的史萊姆不止一隻!要不是不知道上層有沒有生還者,一開始就該把整座組合屋都燒光!小白同時應付不到兩隻!

「雅靜!伏下來!」





雅靜一聽到門口方向的聲音,未來得及理會對方是誰就聽命伏下來,頭上隨即飛過一團巨大的魔力,剛走下來的史萊姆居然一擊就被化成灰燼!這個城裏可沒有這麼厲害的魔人!

眼見小白也已經把樓梯的史萊姆燃得一乾二淨,雅靜便爬起身來,門前正在走過來的二人都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長毛的純白動物面具,那毫無疑問是婆婆的手工!而且在他們肩上的棕色貓頭鷹不就是梟嗎!「我不是叫過你們不要出來嗎?要是被察覺了怎麼辦?」

「紫蘭婆婆說梟能催眠追兵,讓對方認不出我們,這樣用雙重掩飾應該就不會穿幫了。」艾美笑一笑,用手指掃掃梟的下巴,雅靜馬上就嘆了一口氣。不過既然史萊姆已經被消滅,此行也算是完結了︰「既然已經完事,我們回去吧。」

「雅靜,今晚將會很漫長,沒有這麼快完結。」艾美話都未完,馬上就從背後放出一隻巨大魔力手,狠狠地拍在組合屋的門外,雅靜才見到外面剛剛被蒸發的史萊姆!

「那些傢伙……那些混蛋貴族把史萊姆掉到滿城都是!」





雅靜立即看看鐵樓梯的上方,失去一條腿的男人就摟着兒子的肩膀站出來,那彷彿被咬掉一樣的傷痕顯然是被史萊姆吃掉的。今次的史萊姆似乎主要是由肉食性動物組成,不太喜歡吃骨頭和食物,這樣總算比會連鋼筋都吃掉的史萊姆易對付︰「你們今晚先躲起來,待明早我們收拾了那些史萊姆就來找婆婆治療吧。」

「拜託你們……一定要為我的妻子報仇!」

妻子……想必是被史萊姆吃了……雅靜暗地握起拳頭,給屋主一個鞠躬,正當艾美和當哉認為她應該相當憤怒的時候,她臉上卻只帶着幾分悲傷。

「你們可能有所不知,牠們其實也不是因喜歡吃人類而吃的……反而多半魔獸都不知道自己有其他選擇,沒有理性的史萊姆就更是如此……」雅靜走到當哉和艾美面前,又喊了一聲小白的名字,小白身上就忽然冒出魔力,肌肉一下子變得更強壯,手腳和額頭都增加了金屬裝甲,連尾巴都變成了九條!彷彿進化了一樣!

「在這個城裏的魔人大多都比較弱小,甚至普通的魔獸都敵不過,就連我和婆婆都一樣。我們之所以維持得到貴族身份,除了靠婆婆的治療能力,就是靠這個用言語傳送魔力的能力,到了我這代更是連魔獸的聲音都聽得懂呢。」雅靜看看梟,再看看當哉和艾美,她說一聲「謝謝」時已經知道他們前來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當哉和艾美都沒有被婆婆完全治好,否則他們的身體早就因承受不住疲勞倒下,但也想不到他們居然要求婆婆幫他們暫時減輕對痛覺和疲勞的敏感度!而且他們是知道後勁會更痛苦的情況下要求!要不是梟告訴自己,自己還以為他們已經恢復了!儘管想罵他們胡來,卻不想辜負他們的心意,今次就只能速戰速決了。

「梟,今次要靠你引出史萊姆了。」

「我也擅長查找敵人……」





「妳大病初癒,不要太誇張地使用魔力。妳身體會受不住的。」雅靜伸手讓梟走到她的手臂,與小白一起走出街外,又重覆地叫屋主不要走出組合屋,待當哉和艾美已經跟着走出來,雅靜才舉手叫梟飛向高空︰「梟!今晚你就是夜王了!」

當哉和艾美一抬起頭就不禁發出一聲讚嘆,雅靜的能力真是看多少次都不會膩!梟的羽毛一瞬間就變得金黃,雙翼變得比原來更大,而且翅膀上的每條羽毛都長着眼睛!

「梟!你儘管俯瞰這個座城吧!」

梟再回應雅靜一聲,梟全身就散發出魔力,馬上就覆蓋住整個夜空,把整個夜空都變成牠的眼睛!連一點掩飾都沒有!

「兩位準備好!小白!史萊姆要來了!」

聽到雅靜的聲音,當哉和艾美都不約而同地喊出了她的目的,的確這樣子就不用艾美費力!
 
「那些史萊姆為了追上梟的位置可是會吃同種和合體的!在牠們變大前消滅牠們!」





「看一眼就知道!但全城可是有千隻以上!」當哉把魔力聚集到右手,史萊姆已經開始從四方八面的大街小巷衝出來,甚至有史萊姆從大廈頂部滑下。多得牠們看不到東西,無論地勢高低牠們都只懂得走筆直的路線,直至到達梟的正下方便立即合體向上升,完全不把當哉的魔力當作一回事,但更使當哉震驚的卻是牠們開始合體時的模樣!牠們與去年希爾帶到學校的滑溜溜怪物是幾乎一樣的!

「不能讓牠們繼續變大!我們會應付不來!」當哉立即打出一發魔炮,把眼前一大團的史萊姆蒸發,下一個瞬間該位置已經被新來的史萊姆補上!

「你們負責消滅上方的部份!我和小白由下方開始燒!」雅靜一說完,小白的尾巴已經完全點燃,嘴巴裏的黑焰玉也變得更大更濃烈,甚至多了一股吸力,把四周的垃圾、雜物都一併吸過來,連史萊姆的動作都變得緩慢了!

「小白!燒光牠們!」雅靜大喊一聲,小白隨即把全部魔力射出,史萊姆的下半身一瞬間就被蒸發,黑焰更延伸到繼續衝過來的史萊姆,雅靜見火勢變大又仰天大喊梟的名字,牠的魔力立即增加了一個擋次,天上的眼睛就開始放出魔力了。

「黑焰燒得這麼旺盛卻好像不太熱?」當哉一手拉着艾美飛到高空,彷彿熱力全都是從頭上的梟傳來的……

「這是梟的廣域催眠,是我讓牠使城內所有生物都誤以為小白的火不熱,這樣牠們就會繼續衝向梟,要是隨便亂碰小白的火依然會被燒成黑炭。」

「不愧是貴族,比我強得多……」當哉嘆一口氣,又打出一發魔炮,一擊把史萊姆的上半消滅,這樣可能很快就能完事了︰「艾美,趕緊把牠們消滅掉就回去吧。」

當哉看看身邊的艾美,她好像從史萊姆聚集過來開始就沒有說過話?而且完全沒有攻擊過,只是靜靜地看着牠們……





「又看到糟糕的未來了嗎?」

「不是……只是覺得牠們很可憐而已……」艾美慢慢地伸出手,她的姿勢就像想救眼前的史萊姆一樣,儘管當哉看不見她面具下的臉孔,當哉都已經看到她現在的表情,這種屠殺從來都不是她的作風︰「艾美,這種事情就交給我做吧。妳不用勉強自己。」

「我只是在想有沒有其它方法救牠們……牠們的靈魂是亂糟糟的,在一個身體裏就已經有數十個動物的靈魂,合體後更是……」

「恕我冒味,現今世上沒有活着拯救牠們的方法,即使分拆牠們也沒有足夠的身體,讓牠們以史萊姆的形式活下去才是最大的煎熬,牠們無時無刻都在呻吟着!」雅靜再給小白一句指示,小白的前腳就再次冒出魔力,待雅靜浮上空中便立即踏地面一腳,牠的前腳就點起了黑焰,地面一帶都立即燃起熊熊黑火,範圍亦剛好控制得不會燒進民居,這樣史萊姆就再無法高速向上增長了。

地上的史萊姆連感覺到痛楚的能力都沒有,也不知道自己被燃燒,史萊姆的靈塊就一個個地消失,唯獨察覺到自己將要消失的瞬間牠們是平靜的。雅靜不愧是魔獸的專家,她十分清楚拯救牠們的方法呢……艾美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地舉起手,魔力已經全部聚集好了︰「之後就由我解放牠們吧。」

艾美的手輕輕揮落,她的大片魔力就壓在史萊姆身上,一擊就把牠們全部壓平,變得脆弱的史萊姆一瞬間就被蒸發了。

「不愧是公主,連會無差別攻擊的生物都想拯救。」





當哉、艾美、雅靜聽着一把男性的聲音,無不立即回過頭來,瞪大眼睛。他剛才居然拍着手掌說出了「公主」!雅靜在出來之後從來都沒有這樣叫過艾美,而她的這個名字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那麼應該沒有人知道艾美面具下的身份才對!

「怎麼了?變裝被識破了有這麼叫人震驚嗎?」

「他們是來救人的,不要誣衊他們!尹海!」

當哉和艾美低頭一看,出現在雅靜旁邊的竟然是在城堡裏最後碰上的貴族男人!簡直是最糟糕的對手!

「張氏的女孩,我的確未能證明那面具下就是北川當哉和風見公主,但剛才的一擊無疑是只有公主能使出的招式。而且按照她的人格,只要她在這個城市,她就必定會出手保護這裏的市民,正如她剛剛做的一樣。」

「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製造那些史萊姆的人不就是你們!」

「那些研究魔獸時做出的副產物的確是我們的,但放出來卻是為了找出兩名通緝犯的下落,要是沒有這兩名通緝犯,想必那些副產物至今都依然被關在家裏。」

「你們只是不負責任地扔牠們到街上而已!」雅靜怒瞪尹海,恨不得立即叫小白立即把他燒成黑炭,可是現在攻擊他就是兩個家族的全面開戰,婆婆多年的忍讓就會化為烏有,正中他的下懷!

「可是實際上我眼前就出現了兩名疑犯,如果你們是清白的話應該不介意脫下面具?要是兩位不合作就唯有行使武力。」

艾美和當哉立即深呼吸一口氣,現在自己根本不是尹海的對手,絕對不能在此跟他開戰,跟他合作才是風險最低的。二人抬頭看看天上的梟,一手握住面具,慢慢地把面具脫下才望向尹海,一對上眼睛尹海便嘆氣搖頭了。

「沒想到你們的作風與公主如此相似,卻是另一個人。恕我失禮。」

雖然不知道梟讓尹海看到了怎樣的臉孔,但現在應該平安無事了?當哉和艾美面面相覷,在廣域催眠之下當哉和艾美都看到了對方現在的樣貌,難怪尹海認不出來!當哉半張臉都帶着嚴重燒傷,變成了眼神兇惡的的男人,艾美則變成了帶有臉部紋身的金髮女性!這樣肯定沒有問題!

「可是這樣就麻煩了,要是兩名通緝犯不在這裏,我就不得不在這個晚上擴大搜索範圍,畢竟不知道他們已經逃到多遠呢,一旦錯過今晚,說不定他們就會回到舊人類的島國。」

「你又打算散佈史萊姆?」艾美稍壓沉一點自己的聲線,她的聲音就比平日更認真的時候更為沉穩,眼神亦比以往更銳利,尹海在她的威嚴下頓時閉上了嘴巴!彷彿梟同時給了艾美一點輔助!「尹海,據聞王的說話是『能帶公主回來的話有賞,可是逮不到也不問罪』,即是毋須不擇手段地追討,更何況把無辜的人民牽連進來,你往後進一步的舉動都將視為私慾,我們應該也有理由阻止?」

「妳是從哪裏聽到的?應該只有當時在場的貴族才聽得到王的命令!」

「當時我也在城堡裏,多得耳朵靈敏,我聽得非常清楚。」艾美微微抬頭,稍微放出一點魔力,在尹海和當哉眼中卻顯得深不見底!如今當哉已經分辨不到是出自憤怒還是梟的催眠,卻確實見到尹海額上冒汗了!

「我勸你想追的話還是用些妥當的方法,除非你想與更多的人為敵。」

「我就接納妳的意見吧。無謂地殺戮也不是我想做的事。」

「這樣就好。」艾美點一點頭,看看四周,隨即低頭問雅靜有沒有空置的房屋能借宿一晚,更放大嗓子讓尹海也聽得清清楚楚,雅靜也馬上明白了艾美背後的用意,她顯然是想防止尹海惱羞成怒地在晚上動手。作為證據,尹海一聽到艾美要住到雅靜的家就匆忙地離去。直至尹海已經完全離開視野艾美和當哉才戴回面具,讓梟稍作休息,小白亦把地上的黑焰消去,雅靜似乎也因持續輸送魔力而疲累,小白和梟都變回了原來的樣貌。

「想必他都不敢再有動作,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艾美飛到雅靜旁邊輕輕扶她一下,雅靜也隱約感覺到那只是艾美的推測而非預知,甚至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畢竟要是尹海在晚上再有動作,艾美和自己都不可能再有力氣應付。加上艾美今次的話說得多少有點生硬,恐怕她已經看到今晚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