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Genosse【長篇】: 【平行世界編】第二十三章——宿命（3）
翌日一覺醒來，莎莉和小絹已經停在雅靜旁邊準備報告早上巡邏的結果，雅靜只是看到牠們的樣子，大概就知道了牠們見到的東西——鄰近城市的四分之一至半個城市的街道都變成死城。牠們看屍體的樣子，尹海用作無差別襲擊的似乎不只有史萊姆，還有好幾種較兇猛的魔獸，弱小的魔人一晚就變成了牠們的糧食，以自己能力是保護不到那麼多人的……
「莎莉、小絹，你們先去吃早餐吧。我梳洗好就會過去。」
待眼淚乾涸，肯定就能維持住平日自己的模樣，今天晚一點去飯廳好了。早餐的食物比較易煮，通常都是由佳佳負責的。
然而……「為甚麼桌上都是些未曾見過的菜色？」
「雅靜早晨。我不想白吃白住，所以跟熊貓交換了一下。」艾美穿着圍裙把送餐推回廚房，馬上又推出了第二車，印象中大家早上都沒有這麼大食量……雅靜坐到習慣的座位，仔細看看桌上的食物，非常意外地是營養均勻的……
「我昨晚見大家好像有點偏食，所以嘗試做了一些『這樣混起來意外地美味』的東西，大家果然就連平日不喜歡的食物都吃光了。」艾美笑一笑，目光馬上就拋向了當哉，彷彿在問他對新菜單的感想一樣，當哉也無言地點頭了。
「她的料理向來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嗎……」
「基本上都沒有錯，但也真的意外地好吃。」當哉點一點頭，馬上又吃了一口，他的食相還真的是很幸福……婆婆也很有趣似地吃着……雅靜看看桌上桌下的大家，牠們又真的吃得很開心……可是看着那些配搭的食物總是有點抗拒……也罷了。雅靜好不容易地試了一口，實在找不到能用作評論的字句……︰「這個世界很廣闊呢……」
「合口味就好了。」艾美把最後一車食物推出來，見大家都已經吃得很盡興，似乎也該時候作個決定和作準備了︰「紫蘭婆婆，有一件事我整晚都很在意，當年妳用潛艇作為保護條件的對象是姓尹的貴族嗎？」
「對。現任當家好像是尹海，是實力派的貴族。」
「果然。昨晚我就覺得奇怪，雅靜理應比我更憤怒，她卻把怒火抑制住。」艾美拿起筷子，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雅靜才見到艾美眼邊誇張的黑眼圈，當她張開眼睛，那更是哭得紅腫！雅靜瞪大眼睛，回過神來艾美便作出下一個決斷了︰「我和當哉今晚就闖進尹海的家，奪回婆婆的潛艇，順道教訓他一下。」
「妳不是昨天才說過沒有勝算嗎？」
「對，所以你吃完早餐後過一過來我的房間。」艾美說完就取一點食物到自己的碟子，又請紫蘭準備為當哉療傷，更說需要一張前往尹海家的地圖，所有必須做的事前準備都一口氣說出來，不給人喘息的空間，而且句句精準，她一瞬間就變回「風見舞」了︰「雅靜，昨晚我對妳說了一個謊話，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會繼續擴大搜索。對不起。」
「不要緊，反正我當時也已經不是能繼續戰鬥的狀態……」
「『但我說了謊話』這一點是沒有變的，旁邊城市也因此死了很多人吧。史萊姆和這件事都包括在內，我無法原諒尹海。」艾美的筷子一下刺進丸子，整個飯桌都立時靜了下來，注目在艾美身上。大家並非被她的一句話嚇倒，而是與她的最後一句話共鳴了。
「昨晚我見到尹海家有個很大的地下室，整個地下室都是魔獸研究所，要是雅靜能馴服那裏的魔獸，我們就有勝算。」
「我也被算進去了嗎？」
「要是公主不介意就帶她出去走走吧，雅靜不適合住在這裏。」紫蘭像甚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輕輕舀一口湯，艾美也以此為前提繼續說她的計劃，當她提及奪得潛艇後想回來一趟時，婆婆卻說了「不需要」！
「婆婆！我沒有考慮過離開，更不打算丟下妳一人！」
「妳帶着大家跟公主離開，我留在這裏。這樣是最好的。」
「我不明白有甚麼好！」雅靜雙手拍打在餐桌上，紫蘭卻只說了一句「沒有禮貌」！雅靜倒抽一口氣，二話不說就衝出房間，紫蘭也只是靜靜地再舀一口湯而已。
「紫蘭婆婆，妳為甚麼要故意激怒雅靜？」
「我已經老了，這個城裏又難認識同年代的朋友，總不可能要雅靜在這個家獨自待到白頭，那麼送她出去才是最理想吧。」
「那麼兩人一起來不就好了……」當哉嘆一口氣，紫蘭就回了他一個微笑。她心裏都一樣希望能一起走，但終究都已經是老骨頭，無法再走遠程，要是她一起闖進尹海家也只會拖後腿，大家更不可能有餘力在奪得潛水艇後回來走一趟接送她。紫蘭把視線拋向艾美，艾美也駁不到她半句話，畢竟紫蘭最清楚她自己的身體狀況。
「可是要是雅靜不願意出戰，我們都一樣要去闖一次的。要是不趁早制止尹海，之後肯定會有更多無辜市民因我們而犧牲。對吧，艾美。」當哉給艾美打個眼色，她也毫不猶豫地點頭︰「不僅如此。要是我們勝出了這場戰爭，各位魔人就會是我的國民，作為一國的公主，我不能對未來的國民見死不救。」
「呵呵，真是出色的想法，能看得出妳的器量，甚至不明白為甚麼妳仍然是『公主』。」紫蘭放下湯匙示意已經吃飽，拄着拐杖便走到當哉和艾美的旁邊︰「治療後你們也需要時間恢復體力，不如現在趁早就開始？」
「我們要多謝妳才對。」
「那麼打擾一下兩位用膳了。」
正當二人作好心理準備又要被掏空一次體力，今次的治療卻一下子就完結了。艾美的皮外傷本來就不嚴重，不用消耗太多體力，但當哉治好左肘的整個洞和其他外傷竟然也沒有感到消耗了很多體力！「紫蘭婆婆！妳昨天偷工了嗎？」
「今天和昨天都一樣，北川先生，變了的是你的身體，現在你的體力彷彿深不見底，就像……」
「上位魔人。」艾美回答過紫蘭，馬上就問了當哉一個不可能回答得到的問題︰「雅靜現在在哪裏？」
當哉沒有任何用魔力進行搜索的手段，亦沒有任何關於雅靜的位置情報，他卻連自己都吃驚地回答了，而經艾美用魔力探索，當哉的答案更是正確的！
「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我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我做早餐前你不是說矇矓地聽到雅靜的聲音嗎？我查一查才知道當時她在房間裏跟莎莉和小絹談話着，估計待你的身體安定下來就不止這個地步了。」
「王本人的身體究竟有多誇張……」
「他『最強』的稱號並不是亂說的。」艾美吃一口沙律，馬上就不甘心地鼓起腮子，慢慢地咀嚼起來，她顯然完全沒有想到王的對策……︰「總而言之，我也得趕緊想辦法早一步成為戰力吧。」
「你一直覺得自己成不了戰力嗎？」艾美含着叉子，一臉好奇地看着當哉，當哉也是呆住了，艾美才終於明白了當哉自卑的原因——他未曾在這裏戰勝過貴族和大型魔獸。
「人固然有強弱之分，但要不是像王一樣無敵的話就只是『相性』的差異，本人的體能和魔力量其實影響不大的。只是你一直狀態不佳，對手又不是你擅長應付的人而已。」
「妳的情況根本就是魔力多得誇張吧。」
「可是對着舞依然是毫無還手之力。」
「畢竟她的動作和反應都誇張地快。」
「這樣說你應該會明白多一點︰『蕾娜和雷諾打敗了你勝不過的海龍，但他們卻敵不過你。』，要是你沒有負傷，守門的西拉應該也攻不破你的障壁。總而言之，一擊無法置人於死地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如果會輸的話敗因應該就是速度和威力，而這兩個弱點都會在今天消失……」艾美說到一半，忽然又沉默起來，當哉一聽就知道了原因，為甚麼她始終無法突破這個心理關口？明明自己都已經告訴了她無數次……
「我不擅長戰鬥的事，但還是看得出你們在勉強自己。如果是風險大的事情就用多一點時間來考慮吧，那樣絕對比急於求成然後後悔來得好。」紫蘭摸一摸艾美的頭，又摸了摸當哉的頭，她的臉容依然是慈祥的︰「明明以前三十歲大家才成熟起來，現在的小孩卻要肩負起大人的責任呢……」
為甚麼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無論艾美多聰明也好，未滿十歲就要為國民民生思考，十多歲就要負上國家領導的責任，而現在十七歲的女孩子竟然要負上拯救世界的重任，這件事本來就不尋常！她幾乎整個人生都肩負着常人無法承受的責任，即使自己不介意與她冒風險，她也已經長年習慣了把這一切都計算在內，恐怕萬一自己出了意外，她馬上就會把做決策的所有責任都扛起來！
出發前奈良老師和舞都說過，「每個出現在預知裏的人都肩負着一定的理由或使命」，自己更是艾美穿越世界的主要原因，然而自己現在卻只是跟隨着艾美，她的實力一下子變成了世界頂尖，頭腦亦不亞於舞，自己又能為她做得到甚麼？
「我去說服一下雅靜，你們慢慢吃早餐，責任太沉重時只要找人幫忙分擔就好。」紫蘭踏前一步，隨即從後摟一下二人，當哉和艾美的腦袋都馬上平淨了下來，紫蘭總是能給人這種溫暖的感覺。二人面面相覤，回過神來紫蘭已經離開了。
總之先享用艾美難得下廚煮的早餐吧，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
待當哉和艾美填飽了肚子，魔獸們便如常幫忙收拾碗筷，像宣告着「這是我們的工作」似的阻止艾美再次走進廚房，艾美亦把圍裙交還，接下來便是前往艾美的房間，全都是預定好的事情，然而一旦當哉和艾美坐到床邊，艾美就一動不動，沉默起來了。
「仍然尋找着不解除保安的方法嗎？」
「解除保安永遠都是最終手段，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危害性命的……」
「聽說以前也有不少人因掌握不好而耗盡了靈魂吧。」
「對，所以不能胡亂解除保安。更何況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能讓你背負那麼多，我不想讓我最重要的人去冒險……我前往你們的世界時實在太短視了……」艾美放在膝上的雙手都握緊拳頭，低頭以頭髮蓋住眼睛，卻蓋不住他咬緊下唇的嘴巴。「風險大的事情就用多一點時間來考慮」嗎……當哉一笑，可能現在並非下決定的時候︰「那麼可以再帶我四周見識一下嗎？我想再認識多一點女朋友居住的世界。」
「你也知道我們只有一天時間準備吧！晚上就要行動了！」
「所以我才覺得我有必要知道自己正要為甚麼而戰。」當哉站起身來，給艾美伸出一隻手，艾美終於抬頭了，有時候放鬆一下都很重要呢。
※※※※
「雅靜，妳仍然在生我氣嗎？」紫蘭拄着拐杖走出庭院，雅靜每個早上都會帶小白出來散步、帶波子出來樹蔭曬太陽，間中銀六會睡在雅靜的大腿上，似乎今天就是那個日子，而關鍵的雅靜則橫坐在草地上靜觀着小白玩耍，毫無看過來的意思，看來她相當生氣呢……
「妳很喜歡這裏嗎？」
「畢竟是我長大的地方。」雅靜輕輕地掃銀六雪白的毛髮，牠最喜歡這樣子在自己的大腿上睡覺。只要自己再放一點魔力出來讓小白追蹤，牠就能在這個庭院奔走一個早上，樂此不疲，間中讓魔力升上高空還可以順道訓練一下牠，牠很喜歡「跑」上天空追的︰「婆婆，我們都是在這裏長大，這裏是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妳怎可以一下子就趕我們全部人離開？」
「這個世界是很廣闊的，有很多地方都比這裏舒適、比這裏漂亮……」
「可是只有這裏滿載着我們的回憶。只有這裏的牆壁畫有我每年的身高，只有這裏的草地記錄着小白漸漸長大的腳掌、波子控制不好魔力時踏出的裂痕……」雅靜慢慢地細數出家裏所有魔獸成長時留下的印記，儘管有部份曾被修復，也有不少仍然刻在牆上和地面，雅靜全部都緊記在心裏……「婆婆，即使是妳也無法擅自趕我們離開。」
「要是隨公主前往日本，那裏倒是有前所未有的見聞等着……」
「我們沒有期望過那種東西。」雅靜頭也不抬一下，只把視線集中在小白身上，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態度如此強硬……紫蘭嘆一口氣，站到雅靜旁邊，看看她見到的畫面，這才發現眼前少了兩隻活潑的小鳥！「雅靜，莎莉和小絹在外面巡邏嗎？」
「牠們在上空守護着外出的公主和北川先生，梟也說可以保護牠們至中午才回來睡覺。」
「他們外出妳卻不跟隨在旁？」
「我已經把魔力傳給莎莉和小絹，我知道牠們的所在，依靠牠們亦不會有問題。我也不會讓客人犯險的。」雅靜看着小白，再撫摸一下銀六，就是不看紫蘭一眼……
「妳對外面的世界沒有興趣嗎？」
「如果想說日本治安比較好，這個城也沒有多大差別，多得婆婆常常無私地為大家治療，大家關係都很好。」
「但日本會有很多和妳年紀相約的孩子呢。這樣妳不就能結交一下朋友了？」
「婆婆，妳說甚麼都沒有用的，我不會離開。」雅靜的語氣忽然加重了一點，弄得大腿上的銀六也因感覺到她的魔力而睜開眼睛，雅靜見狀便慌忙向銀六道歉。與此同時，雅靜也察覺到家門外的異樣了︰「似乎讓公主和北川先生外出是正確的，有『客人』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