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金髮女人的反應來看,她無疑就是公主。按照傳聞中她的個性,今晚她一定會前來全面開戰。至於開戰的名義……如無意外就是「討伐」或「制裁」。無論如何,她的這戰最終目標都必然是消滅自己,有其他事情的話全都是「順道」而已。尹海入夜後坐在天台,點起早年自製的魔力燈,翻閱已經看過無數次的研究書,確保自己的記憶沒有錯誤,下一個想做的實驗亦合乎邏輯。

要是這裏變成戰場,室內的研究資料和書籍肯定一本都無法留下,必須把所有知識都放進腦袋才能確保可以在不久之後重現。

尹海再翻閱幾個篇章,下方就傳來了一次震動,還有一次魔力的碰撞,看來公主已經大駕光臨了。可是自己居然不是最優先目標嗎?這一點倒是意外的。尹海正期待着公主走上天台,感覺到的卻是研究素體被解放,魔獸的背叛,朱蝶也看似想投降。公主的舉動看似易懂,卻看不出對她有甚麼好處。

假設這裏的研究素體倒戈,魔獸倒戈,一切的資料都被她窺看,自己都幾乎沒有任何損害,重要的研究成果從來都只放在自己的腦袋裏,重要素材亦是貼身攜帶的,只要轉個場所就能繼續研究。話雖如此,集體倒戈還是有些叫人不快,再加上早上她集結鄰居的能力,不得不承認舊人類的公主有着驚人的領導天賦,彷彿她能把一切人心都掌握在手中,甚至連偉大的王都輕易魅惑到手︰「另一個世界的北川當哉,我知道你一直在那裏。反正你都是來撕殺的,要不要先出來談兩句?」

「我沒有想過你會察覺不到我,可是也沒想過不是露面的瞬間開戰。」當哉打開術室的門,飛出外面,雅靜和艾美的魔力連空中的都清楚感覺得到。雅靜剛剛開始逆轉形勢,艾美則帶着孩子們尋找張家的潛艇,順道拆毀實驗室和魔獸器官的倉庫,甚至透過艾美的魔力也感覺她對實驗的憤怒和傷心。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尹海,你完全沒有打算到地下室救人嗎?實驗成果也會全部化灰的。」





「謝謝你的關心,但重要的成果全部放在我的腦袋裏,畢竟我都算是個慎重的人。要是他們因此死去也只能怪責自己太弱。」尹海合起研究書,把書變成魔力,站起身來︰「我有理由帶公主回去王的身邊,但你應該沒有理由前來送死吧。難道公主會給你好處嗎?」

「說白一點,我甚麼好處都沒有,甚至可以直接回去自己的世界,不再干涉這裏,連公主都一直這樣說,可是這兩天我卻見到了這個世界裏不合理的地方,更知道了我可以為這個世界做的事情,那麼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然後方法就是打倒我嗎?我一個人死掉也不會對世界有任何影響……」

是錯覺嗎?當哉凝視着尹海,之前無論如何都想殺自己的人似乎正在避免與自己戰鬥,卻沒有展露出任何放棄艾美的意思。當哉沒有留心聽他說他對世界的影響有多細小,那種事情自己早已想過,艾美也已經說過,「制裁尹海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行動,這個魔人社會裏仍然有數之不盡的『尹海』。」,但同時自己也一開始就得出了結論︰「儘管影響細,也不代表要任由你欺壓這一帶的居民。」

「然後讓張氏或你們接管尹家的權力嗎?這個社會並不是那樣運作的。想要權力的人自然會盯上張家貴族之位,鬥爭永遠都不會消失。除非你們能夠改寫世界的規則,就像王一樣。」尹海緊盯着當哉,果然一這樣說,他就會變成一整個呆臉,無知至極,真不知道是公主故意隱瞞他,還是連公主都不知道︰「你眼中的魔人貴族是怎樣的?」





「全部臣服於王,部份與王較親近者擁有較大權力,並互相制衡,不胡亂起爭執,除了欺壓下級以外都相當有紀律,封建等級明確得很,但下層的人權比我知道的歷史更惡劣!」

「有紀律……那只是王奪位後這數年的景象而已,以前可是每日都有十分之一貴族被換血的。」而且作為親近王的貴族之一的自己就很清楚,現在的「紀律」絕對算不上「自律」。

上一任的王沒有多大不了。據說他之所以能成為王都只不過是用了手段作暗殺,其後狐假虎威地丈着「輕鬆殺害先代的王」的名堂坐在王位,享受着酒池肉林,不過他依然是高強的,沒有一代的王能輕易被人暗殺成功。

來自舊人類領土的「北川當哉」挑戰國王的當日,他是正面從城堡外打到王座面前的,然後堂堂正正地告訴所有人「我依照你們的規定前來挑戰了。要是我殺了他,我就是王了吧。」,當日自己也站在附近,目睹了一切。

當時王的附近有着大量貴族,聽到有人如此大膽地挑戰王,理所當然地大家都等待着他們兩敗俱傷,再期待着之後的多方混戰,那麼最後自己只要是剩下的最後一人就能成為新的王了。儘管手法卑劣,貴族們都沒有一個會介意的。





面對此無禮之徒,先王二話不說就放出魔力,準備發起攻擊,任誰都沒有想到同一時間王的人頭竟然就消失了。「挑戰」裏根本沒有出現兩敗俱傷,亦沒有人能找到乘虛而入的空間,這場無疑是史上最沒有爭議的王位爭奪戰。再看看挑戰者毫不動搖的眼神和表情,彷彿所有結果都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我就是王了吧。有沒有挑戰者?我隨時可以應戰。」王沒有看一眼四周,筆直地走到王座坐下,在場三個想對他使用魔力的貴族也立即落得與先王同一下場,王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們一次,眼見過這個畫面隨即沒有人膽敢再放出殺意了。

「我來自舊人類那邊,不太懂得你們的做法,總之不日之內將會對貴族進行大清洗,服從我者留,得意忘形的傢伙則會逐一拜訪。你們儘管把消息傳出去吧。」王說畢登位後第一個指示,他終於正眼看過在場所有人一遍。在對上眼睛的瞬間,大家都能直接感受到他的尊重,彷彿大家都是成功通過考驗的公爵,只因至今魔人社會都沒有較明確的貴族等級,稱謂才會統一成「貴族」。

最初消息流傳開去的時候並沒有很多人相信王會做如此「麻煩」的工作,殊不知僅僅一星期就有四分之一的貴族從此消失,卻完全沒有人知道王的標準。究竟甚麼為之不服從,甚麼為之得意忘形,大家都只能從被消失的貴族中憶測。為了保住自己的安危,貴族們居然中止了鬥爭,站到同一陣線,回過神來更建立了貴族階級的紀律,一切都跟隨着王的計劃前進。

待貴族們安份下來後,尹海大膽地前往了一次城堡,單獨詢問王此舉的目的,王卻沒有再加以隱藏了︰「以往貴族之間太多無謂的爭執和奪位,實在亂得令人髮指,所以我把破壞勢力平衡的家族清洗光了。」

王又說沒有打算在貴族對待百姓的時候插手,稱那也只是弱肉強食,屬於自然法則的一種,只要貴族勢力保持平衡,不向其他貴族引戰、吞併,他就再沒有介入的意思,只會坐在王座隨時接受挑戰。

王其後幾乎甚麼都沒有做過,只有間中地外出和舉行大規模狩獵,但他已經成為了全部貴族所畏懼的對象。

「曾幾何時弱小魔人嘗試用傾談做到的目標,王在短時間內就成功利用畏懼達到了。無論是人類也好,魔人也好,只有絕對的武力才是唯一管治方法。而擁有那股力量的人那怕是只有王而已。」





恐懼、畏懼、絕對的武力……當哉看着尹海說得激動,不由自主就握緊了拳頭。腦袋清楚明白尹海說的一字一句,亦能理解他的想法,說不定大家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大家都只是想解決紛爭,人類歷史也有不少以武治國的例子,張家的鄰居也是由恐懼開始轉變,可是王也沒有解決過一切核心的問題!「百姓依舊受欺壓,街上依舊屍橫遍野,制衡貴族的力量和責任更全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麼要是那個人不見了怎麼辦?百姓怎麼辦?你也打算在對王的畏懼下過一輩子嗎?別忘記你也是欺壓百姓和魔獸的其中一人,別說得冠冕堂皇!」

「人終究都是動物,必然是弱肉強食。儘管形式可能不同,你的世界也肯定有被欺壓的人,總不會是人人平等的烏托邦。付出不同努力而得到同樣能力或地位是不平等,付出同等努力而得到不同成果也是不平等,那麼在必然不平等的世界裏,能力太弱的人被淘汰也是無可奈何的,那些百姓和魔獸只是經不起淘汰而已。」

「另一個世界也有貧富懸殊,掌權者總能站在食物鏈的高端位置,可是有一件事是另一個世界的掌權者和艾美都不會做的——他們不會捨棄弱小,弱者都有生存的權利!」

「那麼我也借王的說話回應你︰『單憑你們幾個強者,又能保護多少百姓?』」尹海隨手打一個響指,尹家的四周就打開了幾個魔力造成的黑洞,幾隻百米高的巨大魔獸從中踏出一步,探頭窺看四周,張開嘴巴,口水已經從牠們的嘴角垂涎下來︰「北川當哉,牠們進食的周期比較久,每月才進食一次,平日每月我都會製造數百魔獸給牠們充飢,可是今個月我未進行餵食,魔獸也被公主放走、擊倒了,還要設置大量魔獸作守備。那麼你覺得牠們會找甚麼來作糧食?」

「又是這種骯髒的手段!」

「只是強者都需要食糧而已,就像人類也要吃其他動物一樣。」

「可惡!」當哉看看幾個黑洞,從中走出來的魔獸共有三隻,分別是與神話記載略有不同的九頭蛇、飛龍、石巨人,每隻壓迫感都與雷諾.沃克的海龍相約,只是對上眼睛時沒有被石化已經算大幸了。當哉怒瞪尹海一眼,正打算在心裏呼叫艾美,卻又隱約感覺到艾美的魔力,她和雅靜都在地下室戰鬥着。既然艾美沒有額外聯絡自己,她應該也沒有看到這個畫面,或是自己有足夠能力應對。另外雅靜和紫蘭也說過,按照情況如有必要,就利用魔人社會的規則︰「尹海,我聽說過你們魔人有『決鬥』的規則,過程中允許毆鬥、混戰及亂入,但不得使用卑劣的方式導致任意一方無法全力應戰,並必須戰鬥至只剩下一方存活或其他人全數投降為止。我現在就向你申請『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