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芬碼頭是尼芬鎮除了陸路以外最重要的交通樞紐,每一天都有船隻靠它進出葉河,運送貨物和旅人,為鎮政府帶來可觀而穩定的收入。因此政府對其的重視程度遠遠高於其他產業,在它身上投資最多,它的維護修繕工作也比鎮政府和鎮長宅邸還要頻繁。

而這一天,尼芬碼頭上卻聚集着上千個居民,擁擁擠擠的從碼頭空地站到旁邊的街道裏,有些甚至站到一箱箱的貨物上,把這裏圍得水泄不通,使碼頭徹底癱瘓,無法運作。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部分人甚至是撐着傷來的,各個面色沉重悲苦,也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他們盡皆沉默不語,只是望着設置在木製碼頭前的高臺上,不知在等待甚麼。就算是無知懵懂的小孩也被這肅穆的氣氛感染,不敢鬧騰。

「喵~」一隻小花貓無精打釆地趴在碼頭的木板橋上,黃色的眼珠子盯着人群,彷彿感受到他們的悲哀一般幽幽叫了幾聲,即使一群煩人的小白鷺在旁邊撲簌着翅膀,牠也視若無睹。

「轆轆轆……」





就在空氣教人窒悶的時候,五輛四輪馬車在一些侍衛和戴白羽毛軟呢帽的警察的簇擁下,從連接碼頭的大道上駛來,緩緩接近擁擠的人群。

「來了……」不知是誰說了一聲,接着好像壓抑被釋放一般,民眾開始嗡嗡地竊竊私語起來,同時擋在馬車前路的人紛紛往兩旁躲避,讓開道路,待馬車經過後再合攏。

五輛馬車的速度絲毫不減,堅定地向前走,就像刀切奶油般穿過人群,最後在大家的注視下來到高臺前停下。

首先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尼芬鎮三大富商,分別是河運張家,布商林家和鐵商孫家。三家人都身穿昂貴的大衣,而女士們則是穿着絲質長裙。他們下來後便帶着侍衛並排站到一旁。

之後下來的就是數個尼芬鎮官員,他們穿着整齊禮服、頭戴圓頂禮帽,一臉嚴肅。下車後便在鎮長的帶領下,一言不發地逐一登上木製高臺,接着在為他們準備好的高背椅上就坐。





鎮長作為尼芬鎮的首腦,理所當然地坐在中央位置。他年屆中年,身材微胖,相貌威嚴逼人。在經過昨夜一事後,他彷彿蒼老了很多,濃密的眉毛下那雙銳利的黑眸變得黯淡疲憊,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

坐在他左方的,是來自古岩城、跟洪耀昌發生過衝突的經濟局副局長秦奕星。他仍舊穿着那件紅色立領大衣,神色凝重肅穆,憐憫地掃視着臺下的民眾,不時又用責備的目光瞥視鎮長。

感受到他的目光,鎮長的臉色陰沉下來,知道今次這件事自己要被問責了,鎮裏發生這麼大的事,死了這麼多人,不管怎樣說他也要背負失職之責吧?

即便事件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也不能作為推託罪名的藉口,更何況臺下為首的三個富商也在對他虎視眈眈,正要伺機把他拉下來呢!

看來他升官的願望不可能實現了,而且現在鎮長之位也岌岌可危,晚節要不保了啊!就是不知道其他官員的態度如何,如果願意支持他,或許他還有望在鎮裏安穩地做到退休吧。





思緒轉動着,他又看了看坐在左右的官員,隨即心中一沉。以他老練的眼光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除了警察隊長以外,其他人都已經隱隱把他排斥在外了,只等他地位不穩,就會馬上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徹底把他推下深淵,以撇清所有責任,保全自己的地位。

至於負責管理尼芬鎮治安的警察隊長不是站在他這一邊,而是已經心灰意冷了,他心知自己須要負起這次事件的主要責任,無法推託,革職就不用說了,現在只希望能夠保命而已,根本沒心思去管其他事。

鎮長瞬間在心裏分析了局勢,隨後暗自苦笑一下,眼神卻閃過一絲精光。既然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枉然,倒不如在離去之前再幫小鎮一把吧!

他待所有人落坐後,對書記點點頭,後者立刻走到臺前朗聲說:「各位鄉親父老,渡靈儀式正式開始!首先讓我們的曹服鎮長說幾句話。」

書記退下去後,曹服馬上站起來,目光掃過臺下一張張的面孔,大聲說:「我知道各位鎮民現在都跟我一樣心情十分沉重,有不少人更是痛失親人朋友,我在此代表政府向大家表達深切的慰問。」他頓了頓,繼續道:「在昨夜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中,我們一共失去了三百二十三名鎮民,有一百多人受傷,其中更有小孩和老人。這是一場百年來最大的慘劇,而這無疑是政府的過失,對於無法保護大家的安危,我們深表歉意。」

說完,在座的全體官員———包括秦奕星也都站立起來,然後隨着鎮長一起向民眾鞠躬道歉。

「嗚……」一個失去兒子的母親忍不住掩嘴悲泣。接着越來越多人嚎啕大哭,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站在臺下的三大富商也都低頭默哀。





曹服緩緩站直身子,眼噙淚花,他哽咽了一下,然後繼續說:「為表誠意,我在此引咎辭職!」

「嗯?!」眾官員和三大富商感到一陣詫異,沒料到他會就這麼悍然辭職,畢竟這場災禍壓根就與他無關,他也無力去阻止那些入侵者,只要他向上級政府,也就是古岩城匯報清楚,相信也只是象徵性懲罰一下了事。況且他還抓住了一部分入侵者,正常來說他是有功勞的啊!

梁副鎮長心中不由一陣竊喜,只要曹服下台了不就輪到他擔任鎮長了嗎?

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卻感到一陣憋悶,本來蓄勢待發的攻擊手段一下子無用武之地了,滿身的勁兒沒處發泄哪!

而精明的人仔細一想就明白鎮長的用意了。想來曹服是察覺到了局勢的不妙,便趁機順勢辭職,來個以退為進,既能夠躲避臨身的陰謀又能夠得到鎮民的同情,最起碼他的人品官譽得以保存,甚至可以保留對尼芬鎮的影響力,真是妙招哇!

這不,他話剛落下,就有鎮民高聲說:「哎,鎮長!您不用這麼做!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與您無關,您不用自責啦!」

「沒錯!我們都是尼芬鎮人,大家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慘劇,我們也明白鎮長您根本無能為力,所以您不用辭職來向我們陪罪!」





「誰逼鎮長辭職老子打死他!」

「鎮長!請留下來!我們需要您!」

居民們都忘記了悲傷,紛紛勸說挽留他。

「嘛,我倒是覺得這是鎮長明智的決定……」一個年輕人自言自語道。

「屁啦!小子你不懂別裝懂!鎮長在為小鎮工作時你蟲也不是啦!」旁邊一個大叔立馬反駁。

接着周圍有更多人加入聲討,弄得年輕人灰頭土臉地狼狽而逃。

看着大家的反應,曹服心裏一陣感動,就算是要取得鎮民的同情也需要你本人民心所向啊!不然你一個好吃懶做的官員博取同情試試?保管你被罵得狗血淋頭加博得一身爛番茄!

不過他並沒有被民眾的擁戴而昏頭,他十分明瞭民望只是一道護身符而已,在面對官場鬥爭時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只要看看他身邊官員無動於衷的樣子就一清二楚了。





「請大家安靜一點!」鎮長威嚴地舉起雙手在虛空壓了壓,待所有人都在注視他後才繼續說:「我很感謝大家的擁戴和支持,但我去意已決,大家無需再說了。而我會在離任之前,先處理妥當這件案件,大家不用擔心!」

他不理會民眾的叫喊,揮揮手讓人帶着十多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來到臺上,然後壓着他們面向民眾跪下。

「砰!砰!」

黑衣人一個個滿臉屈辱地跪在地上,其中一個不禁憤然咆哮道:「該死的!你們這群土包子,竟敢要大爺我跪下?你們給我等着!我一定要殺光你們!」

「閉嘴!」一個警察上前,用力「啪!」的一聲抽了他一個耳光。

「嗚……」那人痛呼一聲,接着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道:「挑的!你這個懦夫!有本事就把大爺我鬆綁然後單挑啊!看大爺不虐殺你!」

「嘰嘰嘰,他不就是沒本事嘛~」另一個黑衣人陰陽怪氣地說。





那個警察怒目。「你!」

「夠了!」曹服不容置疑地揮手讓他退下。

「是。」他不甘地扭頭離去。

「好了!各位鎮民,大家知道他們是誰嗎?」鎮長問。

「畜生!」

「是糞蟲!」

「還用說嗎?一起打死他們!」

一瞬間民眾就紅着眼睛怒吼,有人甚至拿起石塊扔他們,群情洶涌!

「冷靜點!請大家冷靜點!我們還需要調查整件事!需要他們提供情報!」曹服努力控制場面,然而他的聲音完全被群眾的喧嘩掩蓋了。見狀,他立即讓警察吹起號角。

「嗚———嗚!」

悠揚的號角聲壓倒了喧嘩,響片全場,讓民眾逐漸安靜下來。

等場面平息後,曹服才重新說道:「聽我說!我們小鎮之所以能夠化險為夷、你們能夠倖存下來,都是多虧了柳月保鏢隊的幫助,也是在她們的協助下,我們才能夠俘獲這些人!所以我們一定不能浪費了這個機會!我們要知道他們是誰,還有多少人,巢穴在哪裏。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避免下一次的悲劇,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在鎮民有所反應之前,一個聲音插話道:「對於這件事,我有一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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