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入場券
 
 
        睡醒的第一件事我想到昨晚的郭采兒,我和她的確鬧翻了,而且有兩個人不相信我失憶||郭采兒和高蒙。高蒙就算了,當沒他這個人,但郭采兒,她……
        我決定將那張證明我頭顱受傷且失憶的證明文件,他媽的以後都帶上身!若是有人不相信,我就立即拿出來給他們看清楚。該死的!
        我沒法好好收拾這些爛攤子。我坐在床上,雙手掩住臉兒,不知道怎樣做。
        還有那個奇怪的小子要了我的電話。我清楚記得他拿了我電話號碼之後一臉稚氣的笑容掛在臉上,同時自信地跟我說:「我會打給妳。」然後他便戴上發亮的黑頭盔,倒影著我傻氣的臉,伸手指著前面的路口,說那邊出去便會截到計程車。
        「路上小心。」他拋下這一句之後,踩起引擎,很快就末落於街角裡頭。
        不得不說,我不應給電話那種小子,我還哪來精力參與多一個人的人生啊?自己的人生還未搞好。如今我該好好管理的是我的公司。
經過馬生的案子,我跟著寧芳學習,監工再跟馬生跟進進度、選材啊選傢俱,這些工序我都有個概念了。然後就是要進修多點,再次打好根基,還要學會營運方法。這樣想,我真是很忙,根本沒空處理人際關係。唉。


        當我回到公司,推開門之際,我見到裡面有不速之客來了。
        「咦?回來啦。」是留著長髮的Ashley說。今天她照樣穿得像個專業人士一樣,塗上厚厚的胭脂,眼睛隔幾秒眨十次。在她身後就有短髮的Kayla和一臉不想出現的阿成。
        「嗯。」我望著他們三人站著,後面是寧芳站在自己的辦桌前。
        請不要告訴我他們要喝咖啡,我不想應酬他們。
        「沒想到妳這麼快出院,怎麼都不通知我們一聲?」Kayla說。
        為了能好好打發他們,我拉上一抹超級職業笑容,放狠話:「你們又不是我的誰,通知你們幹什麼?難不成放張紅地毯歡迎我?拜託,我又不是大明星,對不對?」
        他們各人一張傻臉,呆若木雞地盯著我,令我很懷疑從前的自己是怎樣奉陪他們,恭恭敬敬嗎?
        「依你們所見,我很健全,不必為我擔心了,你們回去吧。」為表示我的誠意,我連玻璃門都為他們打開了。
        Ashley先吐出一笑,慢步走向我跟前,她比我高,因為穿了該死的高跟鞋。
        「別這麼說,畢竟我們曾經都是隊友,有什麼事我們能給你一個照應,不是很好嗎?」


        我真想說:還是你想看我死?
        「是的,不過應該沒這樣的需要,謝謝你們。」快走吧煩心貨。
        Kayla跳上前,拍拍我的手臂。「有需要叫上我們,有空喝杯咖啡。」
        我不由自主地反白眼,當真要喝咖啡,我不想跟他們有這種關係。
        Ashley緊緊地盯著我不放,似是在打量我整個人是不是入院後腦根有問題,我沒給她多餘的機會繼續觀察,伸手請他們走。
        他們討個沒趣,逐個離開,最後走的阿成一邊慵懶地看著我,一邊走,我沒理會到,隨著關上門,然後扶一扶額頭。「請告訴他們不會經常不請自來。」
        寧芳向我走來,並貼心地端上一杯玄米茶給我。我接下之後坐到沙發上。
        「他們的店就在對面,很難避免。」
        「我以前都會奉承他們嗎?」
        「看心情吧。」


        「跟他們友好有什麼好處?」
        「妳一直都沒把他們放在眼內,但會逗逗他們。」
        我不明解,這有什麼樂趣?
        喝完茶,也是時候回去工作崗位。我坐到自己的工作室裡,打開今早帶上的手提電腦,再一次,試著解破這個狗屎的密碼。我在鍵盤上敲打:0212,按輸入的一刻有點小緊張。電腦畫面卡住,似乎在咀嚼我這個編碼。拜託,讓我中吧。
        可惜,呼天不應,螢幕視窗抖震,密碼需重填。
        我洩氣,再搞盡腦汁按了幾個都不行,我便拿出手機,發了一則:
 
        密碼錯誤,有另一個嗎?
       
        給我的前夫,他似乎是我唯一的錦囊。
        我盯著這個訊息頁面好一會,他也沒有上線,於是我按下他的稱呼,跳出資料介面,基本上頁面的東西跟2012年的一樣,只是更新到一個比較明亮的設計,本來不是有條深綠色的欄裡上頂的嗎?
        我看他的狀態顯示:工作中
        是內置的設定片語,悶葫蘆。見他的名字就一個單字叫駱,我便一時興起,將它改掉,想了個符合他印象的名稱:老餅乾。
        但他依舊尚未回覆或上線,我便蓋上電腦,再等一下,免得電腦試到又上鎖。
        在我打算打開馬生的檔案看看進度之際,門被拉開,寧芳拿著一堆信件進來,一邊放到我桌上,一邊報告:「是前些天的信件。」


        我隨手拿來看,並瞧到當中有一封醒目的紅色信封,我正要伸手拿時,寧芳已察覺到,隨即開口向我解釋:「這是上次客戶毛小姐的喜帖,她跟妳合作得很愉快,所以她想誠邀妳出席她的婚宴。」
        信封的手感超好,是硬身的磨沙紙,小片金色的碎屑陷在裡面,我打開來看,只有一張像卡片的東西,精緻小巧,簡單地寫著新婚二人的名字和時間日期。
        「不去。」我說。好客戶又不是熟朋友,參加這種東西必定悶場,何必浪費時間。
        「可是她跟妳先前很要好,而且是個大客戶,現在難得……」
        「但是我沒了記憶,若然她說起什麼,我全無概念,不是會穿幫嗎?」
        寧芳抱著手中的文件,走前了幾步,一臉認真地跟我解說:「我覺得妳應該要出席。在這種場合一定有其他預備結婚或是生育的人,這樣就可以牽上一線,找到新單子。我們現在除了手上馬生的案子之外,這兩星期以來就再沒有新客人了,這樣下去不太理想。」
        很好的商業頭腦。記得以前讀書時老師說過,做這一行最重要的是靠關係,大多的客源是這樣搭回來的,若不然靠自找上門的客人,是十裡無一。可我沒考量到這時這刻需要應酬,才有生機可見。
        我看著寧芳這個得力助手,慢慢地點點頭,再看著手中的喜帖||原來是張入場券。
        「那麼妳跟我一起去吧。」
        「呃……我想不行,若然我出席的話,就太明顯了,畢竟毛小姐知道我們的工作關係,我跟她又不熟絡。」
        「但我一個人去,很不自在耶,這像是亂闖進陌生人的婚禮一樣。」
        「我待會兒給妳寫下一些妳和毛小姐的關係和互動細節吧,妳記好然後出場,好嗎?」
        我點點頭,唯有這樣。感覺這是一項任務,身負重任,且艱巨性。我細閱一次喜帖,日子定在下個月月中,都快了。當我查看了公司的資金流動後,我深深體會到這場婚宴的確是我的籌碼。
        我和毛小姐的合作關係源自於之前一個男客戶,因為我擅長將房屋的空間感提升,並加入一些機關元素,具設計感之餘還增加趣味度,所以受得男客戶的推薦,毛小姐便找上我們。
        這是我失憶前的事。


        毛小姐全名是毛利思,是藝術學院的行政總裁,丈夫是高爾夫球選手,名叫戴朗漢,長得挺帥氣的,身材高瘦筆直。毛小姐就長得一臉女強人的樣子,留著一頭包臉的短髮,紅唇烈焰。
        我之所以會跟她那麼要好是因為我跟她分享了好多婚後生活給她,婚後生活,她可不要到時候叫我再分享看看,我已經沒有婚後生活了,其實是根本從沒有。這應該是我還未跟那個男人離婚的時候的事吧,但我卻赫然發現那正是離婚後一個月的案子。不會吧,剛離婚的人跟新婚的人談婚後生活?這不是在折磨自己嗎?
        之後就是他們的房子,八百尺空間,我的設計圖則完美至極,在廚房的旁邊設至了一張迷你吧台,在門口位置有一條小走廊,上面寫著會按放掛畫在牆壁上,讓他們和客人每次一走進家裡,就有種走進藝術大地的感覺。真誇張,藝術人果然得要天天見藝術品。但這張圖則真的好美,令我開始明白為什麼客戶都會找我,哈。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要因為沒有客戶而出席這種場合?我搞不懂。
        這些資料都是寧芳整理好後給我的。我已回家休息,還是很不習慣業務很少,空閒時間卻多的感覺。在看這些資料之前,我在公司練習畫草圖和用電腦整理圖則,順道看了好多自己公司的資料。
        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改紅森林為公司名,這是很白痴的理由,但很是我的風格,因為我的名字有個白,而「㬢」這個字的部首也跟「白」字相像,所以玄學師叫我用個「紅」字為首的名稱,同時要有數量好多的意思(很玄),於是我就改做「紅森林」。
        可是為什麼接客的數量沒有跟森林一樣茂密????????
        玄學師果真會騙人。
        我將手上的資料放到床邊的桌上,再躺下床,準備深思一下公司的營運方針之際,電話響起提示聲,我查閱,來者是「老餅乾」。
我皺眉,誰?
        按進頁面,看到一連串關於密碼的對話,我才記起這人是誰。
 
        3621?
 
        試過了,不行
 


        我回覆。
        那是我最喜歡的數字組合,沒想到他會知道。喜歡這組數字沒太大的原因,純粹覺得36很漂亮又順口,21夠簡單。
 
        1021?
 
        這個不用想就知道又是紀念日,我賴理是什麼,即管打開電腦試試看,但我找不著。他媽的,我遺留在公司了!
 
        有沒有別的數字,給我多一點
 
        讓我下次一次過輸入幾個試試。可是我又想,打得開這部電腦會怎樣呢?知道更多那個時候的自己又能怎樣?重點是,我不是說好不要記起嗎?這樣做好像在自打嘴巴。哎呀,怎麼腦袋這麼混亂?跟我想做的意願倒戈相向。
 
        0214
        0000
        000000
        3600


        0021
        0108
        888314
 
        那塊老餅乾傳了好幾則來,但我決定不針著這個問題了,便把手機丟到一邊。誰料才閉上眼睛不到一分鐘,電話急急地響起,打破我的作息時間。
        我不耐煩地往桌子摸上去,好不容易才拿到手機,來電者是寧芳。
        「喂?」
        「白曦!好消息!剛才QZ集團打來說重新決定選上我們當合作伙伴!他們約了我們明天在酒店裡見面!下午二時,那個地址我待會兒發給妳。」她一連串地炮轟我,語氣極為興奮又新鮮,我從沒聽過她有這種魄力的聲線,而且還督暱地叫我做「白曦」,看來她真的相當震奮。
        「QZ集團?什麼來?」我問,從未聽過這間公司。
        「QZ集團是大財團耶,很多公司都恨死跟他們合作,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會因此而紅起來!」看來寧芳仍未興奮完,忘了我失憶這件事。
        「我沒有這方面的記憶,記得嗎?」我提醒她。
        「噢,噢噢,對喔,對不起,我太興奮了。那個,QZ集團是妳失憶前辛苦競投的公司,我們跟好幾間室內設計公司一起爭寵,包括那三隻豬頭在內,最後他們選了別家公司,但現在打回來說改投我們了!」
        「這麼詭異?」
        「先別管,我們明天見面再談好嗎?我得要準備一些東西給明天使用,再見。」她快快掛斷,仍表現得相當雀躍,反倒是我留下不解的反應。
        難道這是反身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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