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別人的婚禮
 
 
        認識一個全新的人,不認識我過去或未來的人,相處起來挺輕鬆,起碼他不會懷疑或質疑我的一舉一動。他就像一口新鮮的空氣,令緊張的我有緩解的一刻。他讓我記起自己本來所擁有的夢想,不止是一間公司,我還想當一個女強人,有能力讓老媽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同時我會是一個自主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到了,但我的心告訴我,內在的我,仍不是。我好像還受困於現實中,仍未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危機,像公司的營業。
還有布拉格!我想在那邊旅居的。不知為何我超級鍾情那邊的風景和建築設計,但我不是沒有錢,就是沒有時間。後來就遺忘了。我應該有張夢想清單,每個女生必有的,我藏到哪了?
我回去後沒有找到那張清單,但發現自己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怎樣改電話名稱?這是我最愛的環節,將一個人的名字改成一個笑話或是符合那人特徵的稱號,是具備設計觸覺的創意性。
        我想了想,將他改成「幪面超人」。
        第二天我打起精神,回到工作室,寧芳已在,但她很驚訝我的出現。
        「妳為什麼還在這裡?妳應該在去婚禮的路途上才對。」


        我眨眨眼,腦裡記起這件要事。
        他.媽.的。
        我怎會忘了!!!!!????
        相信我的臉部表情凝固了,我亦盡量不要太驚慌。我連裙也沒有穿!穿褲子去婚禮也太不得體了吧。
        「那……那不是在晚上嗎?」
        「這是西式,午時行禮婚宴!」
        好吧,我慌了。「我沒有穿裙子,我……」我深呼吸:「我現在回去換,應該還來得及……」
        玻璃門被推開,緊接著響起一把聲音:「妳真的在這裡。」
        我轉身,見到來者是老餅乾。我沒心情理會他,向玻璃門走去,想著不如穿著身上的工人褲去就罷了,我最愛穿工人褲,有型有格之餘,還不用多配搭。
        我擦過他肩之際,他捉起我的手臂。「上哪?妳為什麼永遠都不聽電話?」講得我好像一直都不聽他電話似的,他有打過來多少次呢?


        「我忘了這件事,我……」我見到他真的穿得很得體,黑西裝、白色襯衫在裡面,沒打領帶,不會太正式但又得體。「我回去更衣。」我這樣說。
        他瞇起眼睛打量我,不知在想個什麼。不一會便回應:「我送妳去。」
        然後他拉著我走出玻璃門,我心裡的慌張仍未完全鎮定過來,一出門就見到他黑色的私家車。他將我塞進副駕,再在另一邊坐進來。我試圖冷靜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無意間忘了,現在去亦來得及。
        他忽然一個身驅靠過來,我立刻聞到一鼓淡淡的男子氣息,我更慌,欲罵:「你幹什麼?」
        他沒理我,伸手抽起在我頭旁邊的安全帶,一拉,扣上座位。
        什麼跟什麼?
        「你可以講,我可以做。」我這樣說。
        他並沒理會,又一次。「你聽到我說話嗎?」
        他扣好自己的安全帶,才淡淡的瞥我一眼:「聽到。」他啟動引擎,眼神落到路面上。
        我沒好氣,別開臉,看向窗外。


        車行走了一會,我才驚覺這不是回家的路。
        「我們去哪?」我轉頭問他。
        「妳以前的住處。」
        「我現在跟我媽住。」
        「我知道。」
        「你知道?」
        「妳媽有跟我說。」
        太好了,現在連自己的老媽都是間諜。
        「我要回我家換裝。」
        「那間屋的衣服是最齊全的,妳應該知道。」
        什麼叫我應該知道?我怎麼知道?那裡面只不過是漂亮一點的衣服而已,我26歲之前的衣服不好嗎?
        在我想堅持己見之際,我們到了。真夭折。
        他把車停泊好,我跟著下車,想起我的紅色寶貝車,不就是泊在這個停車場嗎?
        「我的紅色車!在哪?」他在我對面剛下車,我問。
        他無聲指向我的後方。我一個強勁轉身,一眼就看到它的位置,因為那邊只有一輛漂亮的紅色車。天啊,太美了,這個紅色高調又高貴。


        我一心想走向撫摸它,卻聽見身後的人撥冷水。「現在沒時間看車了,妳得要加快腳步。」
        該死的!他媽的!
        我跟著他上樓,沿路都沒有人作聲。直到站在門外前,我倆站住。
        「門匙呢?」他說。
        這個走道只有一盞暗黃的小燈,黑烏烏的,他的鬍子更黑了,讓我有點想笑出來,他的臉似是多了一道黑影,很醜。
        「你沒有嗎?」我一邊伸手找找自己的袋子,一邊問。
「我不住這。」他淡漠地說。
對喔,屋子是我的,離婚的人必須歸還,當然沒有,幸好我在袋裡找到鑰匙,應該是上次用這個袋沒拿過出來,幸好幸好。
        我拿著鑰匙開門時,再一次感受到他所謂的男子氣息,是有陣很淡的香水味,還是他衣物的味道?挺清香的。他就站在我後方,感覺他靠得挺近的,有點想將手肘撞後,哈。不過我把門開了,迎來另一片黑烏烏。我還想摸按鈕開燈時,他已十分自然且慣性地把燈開了。他知道按鈕在哪。
        淡黃色的燈光依舊,只是門前有一團白布。哎,我忘了上次來這時,把白布都掀起。
他帶頭走進去,把燈都開了。我走他後面,不知他是否奇怪著地上的一團白布。但不然,他很快直接走進主人房,我亦要進去,他似是在引路般,進去後便在衣櫃旁邊拉開一些東西,他伸手熟悉地開燈。我好奇著,他的身影已經讓開給我。
        我的媽呀,原來這邊有道像牆的門啊,那是……我走進去,媽的,是衣帽間。
        「哇,真的嗎?」我感覺到喜悅洶湧而至,這衣帽間太華麗了,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滿滿的衣服和袋,但左手邊並沒有衣物。
        他跟著走進來,身子靠到左邊櫃上。「妳當時想要這種長方形設計的衣帽間,於是在這開了間小房。」
        這回輪到我不理他,手邊掠過衣架上的衣服,看到有些是名牌。


        「趕快選好換上吧,我在外面等妳。」
        我眼角瞄到一條寶藍色的中長裙,我立刻拿上手。
        我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慢條斯理又或是花時間準備,我可以很快速搞定所有。所以不消幾分鐘,我已拿到袋和穿起裙子,優雅地走出客廳。
        當然,那個男人一見到我,便是口呆目瞪。
        我這身V領掛頸的藍色裙,連後背部亦是V字下滑,裙長剛好到膝蓋下,配上Chanel袋,還有黑色綁帶高跟鞋。走近他時,我幸慶自己沒有高過他,要不然我不敢跟他進場。
        他移開視線,伸手進褲袋,喃喃說:「走吧。」
        我就知道,他敗給我的魅力。
 
 
 
        我們到達會場之時,各位都就坐了,只差主角們未出場。我們被安排到一桌陌生人的白色圓桌前坐下。桌上放置了蠟燭在中間,微微的燭光煥亮四周。今天天氣不太好,不過陰天天色配上這微暖的光,挺有氣氛。這婚禮在戶外場地舉行,我來到時吃了一驚,畢竟我很少參加這種場合,我不喜歡這些白色綠色的神聖佈置,美麗的婚禮場地背後,是一對會整天吵架鬧離婚的情侶。
        好吧,這天我是衝著神聖的任務而來,就不管那些愛情信仰了。
        我和他坐下一會,便有位女侍應生來詢問我們喝什麼。
        我瞥見旁邊的人喝白酒。「白酒,謝謝。」
        「她要果汁就行了。」結果是我旁邊的另一人這樣加張嘴。我盯向那老頭子:「關你什麼事?」然後重新跟侍應生下單。


        「妳戒酒了。」
        「我破戒了。」
        他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我不屑的雙目。「而且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我。」
        他無何奈可,向人替自己點了世界上最沉悶的水。
        哈,真是什麼人就點什麼飲品。這令我忽然想起昨天那小子,希望他能成功設計到那樣的餐單,那我亦可以用它來測試誰是這個世上最無聊的人物。我相信旁邊那位絕對會在酒單上問:哎?沒有水嗎?
        哇哈哈,真是搞笑。
        「妳在笑什麼?」
        我抬眼,發現他奇怪地看住我問。
        喔,我笑出來了嗎?
        「沒什麼。」然後我別開臉,看向台上。這兒真是夠大自然的設計,什麼都是綠草,連台上的背景也是草滕編織出來,再寫上:Mary & Vincent’s Wedding。嘖,真普通。
        我再看看另一邊,哇,這才像樣,是自助餐區,看起來有許多美食,我急不及待了。
        然後忽然音樂一起,有位司儀跳上台,講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有請新郎新娘進場,所有人隨即鼓掌歡迎,我便跟著拍手,轉頭望向剛才來的方向,但眼神掠過旁邊的他,察覺到他正在盯著我看,一動不動,似是座山望海那樣。我無法言喻他那是什麼意思的眼神,我卻在聲勢浩大的環境下,凝在他的目光中。這是場眼神鬥爭嗎?還是他在打量著我怎樣看這般婚禮?就像他記憶中那樣,跟我一起看待過一場婚禮?
        新娘進場了,我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無可否認,美若天仙,不過我對那條蛋糕裙沒有好感,新娘的樣子倒是長得挺精緻。這就奇怪了,這座城市永遠有好多美女,但沒有帥哥。看,那新郎像個有中年危機的胖先生,總是美女配野獸。沒惡意的,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城市的帥哥這麼少,在街上遇十個美女都沒有一個有意讓自己變帥的帥哥。
        新娘笑著進場,希望她最後不會哭著退場吧。
        之後的程序就是見證人問您是否不論生老病死都願意娶她為妻的說話、我願意你願意、新娘講話、新郎講話&£$%)&£$£!@。


        我都快要睡著了。我伸手想要拿不知什麼時候已端來的白酒喝一口,旁邊的老餅乾卻來搭話:「待會兒妳要找新娘聊天,記得嗎?」
        我拿起酒杯的手停頓了一秒,才拿起,回應他:「我知道。」事實上,我不知道如怎樣跟一個熟悉自己的陌生人攀話,還附加目的性那樣去接近對方,萬一失敗了怎麼辦?我該怎樣做才可以拉攏到新的客緣?太難了吧。
        於是我提議:「不如直接跟她說失憶,博取她的同情,不就簡單又無害。」
        「我不建議這樣做,她是妳的客戶,不是親近的朋友,妳認為這樣誠實就是無害了嗎?」
        我想不到有什麼害處。
        「但我根本不知道先前跟她談的是什麼內容,我這樣去更加危險不是嗎?」
        他又一次盯著我看,這次我更發現,他的手臂不知從什麼時候挎在我的椅背上。我討厭男人都這樣做,好像將對方納入自己的所有物似的,若無其視那樣做的男人更討人厭,不知不覺將人擁入懷中似的,嘔心極了。所以我毫不客氣,放下酒杯,將椅子用力拉向前,震開他的臭手。
        本來他在說話的聲音也抖了一下,望到自己的手落空,我朝他難得地拉上一抹微笑,再拿起酒杯。怎料他伸手推我的手腕,害我還沒喝到酒,酒便先灑到桌上。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幾乎要凶他時,他雙手抱住手肘,趣味滿分那樣看住我,繼續把話說給我聽:「說話技巧,妳不必多問,但要引導對方自己說出來,那就會知道怎樣談下去。妳亦不必主動要求什麼客緣,適時將妳要的話題帶進去,讓她有意識想起來配合妳,就會有妳想要的答案。」
        我同樣看著他的眼神由玩意變認真,一邊受教時,感覺他跟我說人生經似的,有點深奧,但又挺實用的內容。我放下酒杯,想抹乾淨自己手上的酒,他已經向我遞上紙巾。真要命。
        我接過,憤憤地擦乾淨。
        「你負責說,當然容易。」
        「這都是妳教我的。」
        我怔住,看向他。現在的我顯然不懂得這些,但我會懂得這些?像吃生菜般容易,還負責教會這個男人?
        「妳有天賦,我相信妳能做到。」
        啊啊,是呀是呀,就像駕車一樣,我有天賦,本來就會的,現在只是忘了。
        狗屎垃圾!難不成我開口成河呀?要是這麼容易就好了。
        我對他反白眼,但他似乎沒瞧見,獨自喝著他沉悶的白開水。靠,我還沒沾到我的酒。我想喝時,卻聽見司儀高興地宣布:「相信大家也餓了,聽完兩位的深情對話,當然要找些食物餵飽自己更實際對吧!」
        對對對,快點吧,我快餓壞了。
        「現在就請大家盡情享用旁邊的自助美食,同時我們這對新人會在周邊跟大家合照……」以下的廢話不用聽,我先去拿吃的,順道叫了侍應生替我加點白酒,待會回去盡情喝個夠。
        我高興地來到自助餐桌,冷盤啊熟食,應有盡有,太正了。我拿著沉重的白碟,夾了不少食物。不一會我就發現碟上多了一份糕點,我轉頭一瞧,原來他跟在我身後,夾了這些糕點給我。
        「你幹嘛?」我厭惡地問。
        他漫不經心地抬眸,又夾那些糕點給自己。「順道而已。」
        哈?「我……」我想說我不吃糕點,但細心一看,這些糕點都是我最喜歡吃的一類:桂花糕、馬蹄糕、馬豆糕。
        「你不要跟著我。」我離開,但走了幾步又折返。「你不要讓我再度懷疑你對我有留戀。上次不是說清楚了嗎?請你自重一點!」
        他倒是泰然自若,冷冰冰地說:「妳不要想多,即使我有跟沒有,都沒有影響。」
        「哦。」我一轉身,就有個女生拍我的肩膀:「胡小姐,許久不見!」
        這個女生個子非常矮,黑烏色的頭髮與紅唇做了個強烈對比,但我完全不認識這張臉孔,她已經將我抱入懷中,一炮嘴在說些有的沒的。
        「啊,妳老公也來了呀?很甜蜜喔。」她見到我「老公」便臉紅紅,伸手出來跟他握手。天啊,我不禁反白眼。
        「您好。」我「老公」說。
        「可以跟你們拍照嗎?」她滿心歡喜那樣,我便假惺惺地笑笑點頭,唯有當自己明星,跟小粉絲合照嚕,不過我覺得她是企圖跟我「老公」有張合照,因為她擠到我們中間,然後牽起我們兩人的手臂,隨便找個路人拍照。這時,我隔著這小妹子,瞧到我「老公」正盯著我看。他很煩,我別開臉,對著鏡頭輕輕一笑。
        完事後,我問我「老公」:「她是誰?」
        「無關痛癢的人。」
        「還是你的『曖昧小粉絲』?」
        他藐視我。「是妳以前的小客戶。」
        「她倒像個小粉絲。難不成我很有名?」
        他難得淺淺地扯起嘴角。「在行內妳是有一點兒名氣。」
        我點點頭,淺笑,一邊追逐另一處的食物。
        「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離婚的事不對外公開?現在周遭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可以講?」說真的,我討厭這樣,好像欺騙每個人,而這個謊言根本無關痛癢。
        他靜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答我:「那時我們想安頓好一切,才慢慢公開。」
        「現在沒有這個需要啊。」
        「我不認為現在是個好時機。」
        「為什麼?」
        「妳認為外界會怎樣看待妳既失憶又離婚一事?」他停下手上夾食物的動作,一臉認真地靠近我說:「先別說他人會胡說八道,這兒一定有人想趁機損害妳的名節,甚至公司的營運,而第一個會這樣做的人,就是那三隻小豬。」
        「我一直就想問,為什麼他們叫三隻小豬?」
        他又緩一緩,拉開距離。「因為有次我們聽到他們在房裡笑得像豬叫一樣,所以有了這個稱呼……嚴格來說是暗號。」
        我想像著那樣的場境,而看來,他亦在回想著當時的場境,但現在就只有他才知道那個場境是怎樣的一個畫面。他默言走過一處又一處的食物區。我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在跟著他的步伐,明明叫他走開的人是我。不過不能就此罷休。
        「但是這樣永無止境地瞞住亦沒有好處,我們的而且確是離婚了,不論我有沒有失憶,這是事實,總不能一輩子瞞下去吧?」
        理性討論理性討論,很好,胡白曦,妳要保持這種姿態。
        他沉默許久。「見步行步吧。」
        他正邁步回去座位,我跟上前,走在他旁邊。「我不認同,我不想每一個人以為我和你還有關係……」他忽然伸手拿過我的碟子,又繼續走路。「這應該要坦然面對。」我說,意識到他不是要連我的份兒也吃掉,只是幫我拿而已。
        他放下兩隻碟子在桌上,才面對著我,壓低聲浪跟我說:「妳只想到自己?有沒有想過這亦會影響到我?婚姻是兩個人的,即使離婚,亦有義務去尊重作為二人的決定。」
        我這是無言,年老的人說的句子都比較深奧些,我得要思考一下下。
        可惜我沒有這種時間,連屁股都未碰到椅子,便再度有人拍我的肩。來者是位男侍應生。
        「馬小姐叫您到帳篷那邊,請跟我來。」男侍應生低語。
        我知道馬小姐就是那位新娘。時候到了,我要用所謂的「說話技巧」了。
        我跟著侍應生很快便來到白帳篷,裡面坐著一身白色紗裙的馬小姐,她正在檢查自己的妝容。
        她一見到我便開懷地站起來歡迎我:「啊唷,許久不見!過來坐。」
        侍應生已不知所蹤,我坐到木滕椅上,沒有椅背的椅子坐得很不舒服。
        「我很高興妳能來,本以為妳公司事務這麼忙,未必能抽空出席,沒想到還能攜伴出席。」她笑得很燦爛,潔白的牙齒完美無瑕地讓我不敢露齒笑。近看之下,這位新娘更美,同樣是白滑的肌膚,襯托著亞麻色的頭髮,塗了淡粉紅的唇蜜,輪廓精緻,很難想像跟新郎拼在一起時的模樣。
        「公司不很忙啊。」我這樣說,畢竟是實話實說,同時希望聽起來會有點可憐的空閒,但顯然是不夠力量去讓她這樣想。
        「我好不容易溜進這裡來,就是為了跟妳聊上次那件事!」
        太好了,我的考驗到了。
        或許我應該告訴她實情。
        「我……」
        我還未說得出,她便先說起:「上次我依照妳的指示,試著用那個姿勢,結果真的……」她瞪起發亮的眼睛,笑得特別詭異。
        什麼跟什麼?
        相信她完全見不著我不解的表情,自顧其說:「所以我想說,這次亦一定要請教妳,畢竟新婚之夜,我不想搞砸。」
        我的臉空白一片,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她這是在說什麼?我會跟她說什麼?
        「怎麼了?」
        「那個……」我找不著詞,所謂的「說話技巧」完全離我而去。「首先我恭喜妳結婚了,新婚快樂,哈哈。」我發現了,越想刻意製造些「說話技巧」出來,更是發揮不了平日的水準!「我真沒想到妳會跟他結婚,真是神奇。但我相信你們的新婚之夜將會很完滿。」等我會意時,我已將這些不知所謂的說話吐露出來。
        幸好她不覺有異樣,照常回應我:「是啊,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嫁給他,幸有妳的勉言我才能渡過婚前恐懼症。」
        又來了,不是吧?
        「是嗎?哈哈,我哪有這麼厲害?」
        「妳有!是妳說把婚姻當成是一場賭局,但不要All in,要留一半給自己,那份安全感要完全屬於自己才不會怕未來的意外。我已將這份安全感變成一張機票,需要時,我就可以高飛遠走。」
        我說過這樣的話?
        「是妳讓我相信婚姻的,一點點也好。」
        不信的人讓一個人相信?這是上天開的玩笑吧?
        「不過呢,我還是需要妳的建議,到底還有什麼好姿勢?」
        「什麼姿勢?」我直接問她。
        她嘖一聲,靠近我耳邊低語:「Sex。」
        我的大腦「滋咧滋咧」的,聽到她再接著說:「妳跟老公好,當然亦要傳授給我,不是人人都能分享這些。」
        我親愛的上帝,喔,對,我……我當然會跟人那個,但跟那個人……喔,他媽的我想吐,這……是呀,我能跟他結婚,當然會有那種生活……媽的,原來我跟她聊的是這種婚後生活,我的上帝,我怎會這麼不自愛!跟會離婚的人那個?
        想必她是見到我臉色慘白,疑惑地看著我。這時有人走進來,拿著外面的食物碟,香味令我更餓!
        她轉頭看去,我追著食物同樣看去,見到這個人我立即倒胃口,是他,那個和我上床然後離婚的男人。
        「妳好,我來拿東西給她吃,她一直餓著。」他走進來說。
        她聽到就像她是他的老婆,一臉幸福甜蜜的樣子,但看向我:「好好喔。」
        媽的,殺了我吧。
        「我不需要。」我別開臉,不想看向那個男人,但見到他啡色的手,還有強而有力的手臂,放下我剛才盛好食物的碟子。好吸引,怎麼辦?我說的是食物。
        「那個,我想我要出去招呼客人了,待會兒再見跟妳聊。」她站起來,拖著沉重的裙子有點不穩,我伸手欲扶她,那男人已比我更快扶住了她。然後她叫在外面的女生來跟她出去,她便走了。
        好吧,這些東西我管不了太多,因為我真的餓了,那男人一低下頭看我,就是我的吃相。這一大早我都沒有吃過什麼就來這裡了,身體最誠實不過……我在想什麼?
        但這個男人居然敢坐下,看著我吃東西。我放下叉子,嘴裡塞滿東西,回看他。「你可以離開了。」
        他似笑非笑般回應我:「你不用感謝一下帶食物進來拯救妳的人?」
        他發什麼鬼神經?
        「哈,你不拿進來,我亦會自己出去吃。」說完,我便拿起碟子,打算回去座位吃,但他一手按住我的手腕,我的神經忽然就敏感起來。他幹嘛碰我?
        我盯住他的手,大腦不知在想什麼,但想到剛剛新娘在我耳邊說的「Sex」。他媽的,我真不能想像自己跟這隻手的主人發生過親密關係。
        我甩開他,差點把碟子也甩開去,同時換來他的手捉住我的手,我覺得有點熱,便厭惡地盯向他,但他全然無視。
        「我替妳拿出去。」
        為了不讓他再觸碰到我,我讓他拿我的碟。然後一出帳篷,哈,我溜走,到食物區重新挑選美食,順道拿了侍應生盤子上的白酒,喝得乾乾淨淨。
        哈,誰阻得了我要做的事情?我一口氣喝了三杯,再吃吃甜點,隨手再拿起侍應生盤子上的酒,但被一隻手按下,酒杯摸不到,但就被別人摸到手。誰如此倡狂!?!?!?!!??!?!
        我抬眼一看,視線居然有點模糊,下一秒才看得清是我前夫。
        「你又來幹什麼?」我甩開他的咸豬手。
        「誰准許妳喝酒?」他一臉陰沉,好像發現自己的女兒在跟別的男生在舌吻,一定要拘捕那女兒!
        「關你什麼事?」我後退,其實想逃走,但發現重心不穩,撞上身後的人,他立即伸出他的咸豬手,抓住我手臂。我很不滿意,放聲說:「你再他媽的碰我我就告你強姦!」
        哈哈,看著他的臉又紅又青,真好玩,這前夫終於有一點用處。
        可是他沒放開手,一把勁拉我到一旁,我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在看我們,但我卻看不見他們,眼前的東西轉來轉去,讓我很辛苦。我想掙脫他的束縛,但他把我拉到一旁後,就牢牢地盯著我,這回輪到我一陣熱。他的眼神是我見過最奇怪的東西,我避開,他卻一直面向我。
        「回家吧。」
        我眨眨眼,想看向他時,頭一轉,眼前的東西全都顛倒,我只感覺自己倒在那個曾經很熟悉的懷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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