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車速的人生
 
 
        跟老朋友聊天的感覺就是這樣,很順暢又被理解。高蒙這小子真是令人愉快。
        但我不知道,人生這回事因為我的失憶更複雜。我仍不能習慣它。
        這天晚上,我給雅玲拉出來出席QZ的時裝展。她拿到個好位置,坐在最前排。這是我第一次參加fashion show……可能這七年來我看過幾百次,像吃生菜一樣。只是今天的我總在失神,無法專心在一件事上,所以都不想留在工作室,出席個東西應該可以分一下心吧。
        可惜當燈光暗下來之際,我的腦裡浮現出蔡正倫的臉,他那張已經不年輕的鬍子臉,抱著不是和我生的女兒,笑得像個傻子一樣幸福,當刻我卻覺得是歲月的磨擦,人老人醜,本應心涼。回過頭來,卻發現是傷感。我見到的是七年後的畫面,他幸福快樂了,還看開了我和他以前的關係,他說過對不起,但卻不是和我走在最後。為什麼呢?我們為什麼會深愛得不到的人呢?
        我不能說我還愛他,只是他始終是我的前度,那個消失不見又出現了的人,還活得比我好,不多不少都會影響到我的心情。唉,這種低落感我最討厭。
        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拿來查閱,是來自伍日言的訊息:
 


        對星期日的約會沒答覆?
 
        星期日……我想了想才記起跟他之前有提及過一同出遊拍照什麼的。
 
        你現在有空嗎?
 
        有,去哪?
 
        我在看fashion show,無聊得很,待會有什麼after party,來嗎?
 


        好,給我地址
 
        我笑笑,終於有點樂子。
        就是這樣,我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那些瘦得可憐的模特兒身上,等到燈一亮,我跟著大家拍手。雅玲跟我說她好喜歡最後一套的晚裝。我想了想,有點印象。
        「那個像鳥巢的裙?」
        「哈,是黑黑的,像天鵝好嗎?」
        「黑天鵝電影我是看過,但她不像。」
        「拜託,胡白曦妳的幽默感真的不會老。」
        「幽默嗎?」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幽默的人,我只知道幽默的男人經常是情場殺手。這讓我有點好奇那個前夫是一個怎樣的人,幽默嗎?我喜歡他哪一點?
        燈光重新亮起,大家都擠擁在另一間房。這回倒真像在酒店吃自助餐,但跟冷冰冰的陌生人在一起,比不上昨天跟高蒙嬉笑怒罵。


        啊對,跟高蒙重新聯絡上,我想能對於陌生又混亂的現狀增添一份安全感吧。這小子倒在我記憶中沒離開過,在訊息欄中想找他便找到他。
        無可否認,這畫廊將室內設計得毫不冰冷,薄荷綠的牆壁上仍有掛著幾幅畫作,是剛才模特兒走秀時穿的衣服草圖,中間就放著不同的美食。另一邊廂的牆下就有幾張長椅,酒水的吧臺在角落,頗多人在那邊。人們都不是在吃東西的,拿著酒杯不斷跟不同的人聊天。
我和雅玲來到一個人不多的角落,她在找剛才鳥巢裙的草圖。我的視線亂放一通,希望那個伍日言快點來到,卻在此刻捕捉到不速之客!
        是方總!那個我拒絕掉工作的QZ集團總理!
        可恨是她也看到我,不如說是她根本在找我!
        她邁步前來。天啊,這場景像極昨天蔡正倫走來跟我打招呼一樣。為什麼我的人生充滿我不受落的應酬?
        「很高興妳能來,胡小姐。」她說,一如昨日般跟我談公事的語氣。
        「您好方總。」我亦聽見自己假惺惺的專業回應。
        「覺得精彩嗎?」
        「精彩啊,這畫廊裝潢得很舒服。」
        「我是說場fashion show。」
        「啊?哦,很好啊,很特別。」我怕我再也假不了下去,可惜在旁的雅玲完全救不了我。
        「妳先生真是很了不起,我很欣賞你們,只可惜胡小姐妳未能為我們設計草圖。不如這樣吧,我把現有的草圖給妳看看,讓妳修改一下好嗎?」
        「啊?我……」
        「放心,我會給妳一定的費用。」


        我有點啞言之時,方總身後來了一個人,正是袁先生。
        他今天穿了深藍色西裝,沒有打領帶,內裡穿著微灰直間條紋的白色襯衫,令他變得很文質彬彬。重點是,他把鬍子刮了,一塵不染那樣,年輕許多,加上那圓形的眼鏡,彷似變了個人,令我更啞言。
        「我有錯過什麼嗎?」他說。說完便把視線放到我身上。我今天穿了一套白色,上身是寬鬆的長袖衫,露了一小部份的上腰,下面就是中長裙。這樣穿令我很有肉感,帶些金色的飾物點綴起來更亮眼。
        只許一秒鐘,我見到他的笑眼。
        「沒有,我在邀請胡小姐參與我的草圖。」方總說。「我用電郵寄給妳吧。」說完,她便離開。
        「許久不見了,袁文駱。」雅玲說上一句。
        「嗯,的確。」他淺笑。總覺得他笑得有點假。
        「我想我就錯過了一些事對吧?剛才那位是誰?」
        「方總,我拒絕掉她的工作再由他接手。」我答。
        「哦原來如此。」雅玲的笑臉有點意味深詳,我不太懂,然後她又說:「啊,我餓了,我去那邊吃點東西。」
        「我正有此意。」我跟著說。
        「哎!等我拿來給妳,妳等我。」說完她便溜走。我回過頭來,發現剩下我和袁文駱,我才知道這是什麼一回事。
        這所謂「最好的朋友」其實是不識趣的媒人吧,怎會覺得我和他有可能?害我有點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走又不是留也不是。
        他大概也感覺到雅玲那舉動的意思,不自在地擦擦鼻子。哈,我有點想笑,平時他一定是不自在地摸摸鬍子。
        「你年輕了五歲。」我笑說,指著他的下巴。


        這下他便摸到自己沒有鬍子的下巴,輕輕一笑:「別人都這樣說。」
        「挺好看的。」我誠實地說,盡量令氣氛不這麼奇怪,但他淡淡地看著我,反而令我有點不自在。
        「沒想到妳會來。」
        旁邊有個男侍應舉著放滿果汁杯的盤子經過,他很順手便拿起兩杯,再向我遞了杯橙汁,我接下,說:「嗯,雅玲拉我來的。」
        他點點頭,喝他的橙汁。
        「妳還沒選個日子去銀行。」
        喔,他還記得。
        「最近有點忙。」實情是我不確定想他陪我去。「你真的不可能知道我的密碼?」
        「我回去想幾個再跟妳一起去碰碰運氣吧。」
        我還想說點什麼,但我的電話鈴聲響起。他替我拿著橙汁杯,讓我伸手找找小袋裡的電話。來電人是伍日言,我幾乎忘了,我邀請他來。
        「喂?」我不自覺就別開一邊,不讓袁文駱知道是誰。
        「我到了。這裡很多人,妳在哪?」
        我四處張望,見到他黑色的外套和灰色上衣,便向他招手:「在這。」
        我掛斷電話,感覺到袁文駱靠到我身後,應該很好奇是誰。
        伍日言來到,小白臉的模樣跟這裡的確有點不搭。


        「喔,妳穿得很漂亮。」他上下打量著我。
        「當然。」我笑說。
        然後他瞥見我身後的袁文駱,皺起眉問他是誰。
        糟了,我該怎樣介紹?我回轉身,就見到他板著臉,盯著伍日言。
        「他是這裡的藝術總監。」我說完,袁文駱的冷臉就落到我身上,好像很不滿意。這有什麼的?我說的是真話,他的確是這裡的藝術總監啊。我抬一抬眉望他。
        「哦,您好,我是伍日言。」
        「你是誰?」袁文駱冷冷地問。
        「他是我的朋友。」我說。這次他沒有再看我,只擺著一副陰沉的臉盯著伍日言。
        這時雅玲回來得正好,但見到我和伍日言,臉色亦凝住。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是我朋友啊,為什麼不可以在這裡?」我極力保護他,甚至將他放到我身後。
        雅玲啞言,雙手岌岌可危地托著食物。我正想幫助拿一碟時,袁文駱已快我一步拿了,而且是兩隻碟。我瞥一眼他,他已一臉無常的樣子,問雅玲:「去那邊吃?」
        雅玲點點頭。他們二人便起步,我和伍日言當然不加入,免得他倆又再講些不客氣的說話。
        我們二人走向餐桌,路上伍日言問我:「他們很不歡迎我似的。」
        「不是,他們本來就不是很客氣的人,你別放在心上。」


        「不會,只是很好奇妳怎樣認識他們。」
        我頓一頓。「工作上啊,有意無意就認識的。」
        「哦,那妳認識的人很廣泛。」
        我沒回應,過了片刻,他又提議:「我不想留在這裡,不如去別的地方吃東西。」
 
 
 
        從一個派對上溜走是一件既刺激又釋懷的事。我們在附近的外賣店買了一樣叫做「Subway」的三文治,用英文下單,挺有趣。我們買了之後,他把我的份也拿走,放到他摩托車的車尾箱。
        「不是現在吃嗎?」我問。
        他眼裡閃著亮麗的光,得意地說:「當然要配上美景吃啊。拿著。」他給我一個頭盔,我呆住。
        「我不坐。」
        「為什麼?」
        「我不想丟掉我的命。」
        「不會啊,我控制得很好。」
        「但我控制不到。」
        我總覺得摩托車很沒安全感,基本上沒有實質的保護,車一倒,人就拋出去。為什麼有四個輪子又有四面包圍的車不坐,要坐這種瘦子車?
        他扯起一笑,伸手捉住我的手腕,引領到他的腰間。「抓住這裡,控制我的速度,好嗎?」
        我的神經可能有點敏感,加上他邪邪一笑的樣子,我覺得他這樣做和這樣說,有性暗示。我打量了一下這小子,他的俊臉是挺耐看。好,我欣賞他的膽子。
        「你確定你這裡不會癢?」我彈動我的手指,試圖弄癢他的腰間,他隨即閃縮起來。
        「抓緊,不是抖動!」
        我笑笑,伸手奪過他的頭盔來戴。「走吧。」
        他很滿意地拿起另一個頭盔戴上。
        說真的,跨坐上去的一刻,真有幾分怯。但想想,我都被樹打頭差點死過了,現在這又有什麼好怕?於是我真的抓緊他腰間的黑衣。他頓了頓,說:「這是要我加速的意思嗎?」
        「不,我害怕可以嗎?」
        他點點頭。「OK,若你不怕了,就鬆一點,這就是加速,OK?」
        「OK。」
        然後我就聽到引擎激烈地響起,兩個輪子的車就這樣滾動起來。我連單車都不會騎,現在卻在騎摩托車。
        他沒有騎得很快,但我依然抓得他很緊。起初我不敢打開眼睛看,只知每一次拐彎,我都覺得自己會被拋出去,最好車身不要擺動,但這是不可能的。
        到我開始有一點點適應時,我張開一隻眼睛,從縫隙間看到夜裡的馬路,昏黃的街燈一盞又一盞移動,速度不算快,但挺有趣。我完全張開眼看向頭頂上的明月,它一直不走,追隨著我們。我穿的白色寬鬆上衣也跟著飛舞,一躍一動似是翅膀。
        伍日言感覺到我沒抓得太緊,開始有加速的象跡,我隨即喊不要,重新抓緊他的衣服,但他捉起我的手,示意我繞緊他腰間,我不得不抱緊他的腰,因為我們正高速駛進隧道。晚間車輛不多,整條隧道幾乎只有我們在。他放肆地遊走在馬路上,我就緊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快要死了,連被樹砸頭都沒有感覺自己會死去,但這種速度跟風向,拍打我的臉還衝擊我的耳膜。該死的,他還給我搖搖擺擺,我禁不住害怕地叫出聲。
        隱約間我聽到他說了句:「叫出來吧!通通都……」就聽不到了,我只敢抱緊他,希望快點過去。
        「傻瓜!睜開眼睛吧!」他轉頭向我大喊。
        應該是快出隧道時,我記得我睜開了眼睛,只許一秒鐘。我聽到自己放聲地叫了出來。
        好吧,感覺不賴,很刺激。最後我也是瘋了,放開抓住他腰間的手,一邊尖叫,然後又是好笑又是驚慌地快快抓住他的腰。慶幸他的腰間沒有癢起來。
        出隧道一刻更是美極了。我不再閉上眼睛,看到隧道出口的夜色就在頭頂上,看不到星星,但有街燈和月亮,樹影輕輕搖晃,聽著風低語個什麼我不懂,但就是很舒服暢快。
        後來他騎到山路,我毫無頭緒他要帶我上哪,但我不在乎,有時連雙手不扶住他也可以。他的車速平穩起來,知道微風吹拂我的身影就夠。以前我都是坐電車吹風,看來這次有新興趣了。
        我們最後來到一條直路,山邊風景已離去,旁邊居然是貨櫃。我們在貨櫃碼頭?
        前面沒有路了,但有不少車停在這,有些人更在這夜色下釣魚。
        他把車靠在馬路邊,我除下頭盔,問他:「這是哪裡?」
        「昂船洲。」他收好我們的頭盔,拿出我們的晚餐,都快壓扁了。「這是我常來吹風的地方,好地方不多人知。」
        我跟他向前走,前面有一堆像車手的人停靠著,見到我們時,眼睛不離地打量著。我無視他們,但禁不住小聲問:「這裡可是很多人。」
        「他們待一會就走。」
        我們到盡頭的石壆坐上去,雙腳就這樣盪在海面上,頭頂就是一條巨形的天橋。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真不知原來可以逗留在這,還搞到好像車展一樣,摩托車一伙人,私家車的又一伙。伍日言說適逢週五,那些摩托車群組就會來這裡「車聚」,他聚過一兩次,之後很少出席。
        「不是跟自己的兄弟來,沒什麼意思。」他說。
        「通常是做什麼?就這樣停泊在這聊天?」
        「大概吧,有時會有些主題。」
        我們一邊吃三文治,一邊觀察其他人。有情侶躲到一個角落聊天,看來是個很好的約會地點。
        過了一會,那些車黨打起引擎,成群結隊離開,有些車手後座還坐著個女朋友。
        「很有趣嗎?」他順著我看的方向看去。
        「嗯,不錯。」
        「這裡基本上做什麼都不會被人歧視。」
        「例如?」
        「去小便。」
        「你試過?」
        「不要告訴別人。」
        「真的假的?」
        「就在後面的貨櫃那邊,那時太急。」
        我看他的樣子可真不像假。他把我們吃完的包裝紙收好,免得大風吹走。
        這下糟了,靜下來,看風景,心事就浮起。我想起蔡正倫。其實已經過去兩年了,他現在變成怎樣已經跟我無關,只是跟一個人真的沒結果的時候,難免仍有些苦澀凝在心間。
        「有心事嗎?」他問,顯然是看得出來。
        我點點頭。
        「想說出來嗎?」
        我靜默了一會,才找到個缺口說出:「真希望當初不是那樣結束。」
        「和誰?」
        「前度。」
        「剛剛那個人?」
        我疑惑了一下。「那個總監?當然不是。」喔,其實正確來說他才是我的前度。
        「但他看起來很有企圖。」
        「你也覺得對吧?但他本人說沒有。」
        「所以妳的前度回來找妳?」
        「不完全是,是完全變成另一個人,抱著個小孩,和別人有了結局。」
        他倒抽一口氣。「不會吧,這麼年輕?」
        我愣住。
        「妳還喜歡他?」
        「不完全是,但就是……莫名的難受。」我頓了一下。「其實我應該跟你說,我不是2……」他忽然伸手來,擦走我嘴角的麵包碎。
        他的眼睛著落在我怔住的雙目。車黨走了,所有人都靜了,各人自成一群在各個角落。他那句「這裡基本上做什麼都不會被人歧視」忽然在我耳邊回播起來。夜都深了,微風輕拂我們的臉。他靠近我,摸上我的臉,第一次見他的臉平靜而溫文,不像一個屁孩。胡白曦呀胡白曦,妳有多久沒被人親吻過了?不算久吧,但為什麼身體的反應這麼強烈?我的嘴唇好像有點乾,會不會不太好?
        他靠到我的唇上,有點莫名其妙。我閉上眼的一刻,感覺自己的思緒很亂,終於想到剛才我正打算說下去的話,便叫停了他,用手拉開他。
        我們低頭,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樣做。
        「抱歉。」他低語一句。
        我不懂怎麼反應,但他顯然有點失落,抓抓自己的頭髮,轉身落地。「走吧,我送妳回家。」他伸手來,扶我落地。手指的觸感仍在,他抓住我的手沒放,看他難以啟齒的樣子,淡淡地吐出:「我只是想安慰妳。」
        「嗯。」我輕聲回應。「但現在不是時候。」
        其實我大可跟他接吻,或者一夜情過後,我們仍像個朋友般見面,但我不清楚對方是否一樣可以,而重點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做這些東西,尤其他連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時。什麼開始一段關係,會不會以後都很難發展?就因為這該死的失憶?還是結過婚的話身份會受影響?對啊,這小子怎接受到?
        好吧,我好像想得太遠了。
        於是我們二人都沒再多講什麼,默默地戴上頭盔,我再次坐到他後座,飛車埋沒在夜色中。
        可是他很成功令我分了心。蔡正倫什麼的從我腦海踢走了,想得最多的,竟是我的人生。以後我要怎麼辦?想要無視33歲所擁有的這一切去過活,我不提,這世界絕不再像以往那般。看,吃個東西我都不清楚這間店,還有銀行密碼、我的生活,一切都要來過。若然不記起來,我就是個被世界落單的人,以後還能怎樣前進?連跟一個男生接吻都不可以!我總不能騙他一輩子吧,我騙自己就算了,騙得到自己將來所認識的每一位?
        想著想著,我真的很應該剛才跟他接吻一下,看看我的人生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重新開始也好。吻完之後告訴他真相會不會很壞?或是永遠不告訴他?那樣相愛不是我擅長的事……
        只是一個剎那間,前面有很強勁的光芒射進我的眼,車速忽然不受控,我用力抓緊伍日言,感覺到摩托車失了重心,拉到一邊。我禁不住大叫,但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見前面,只知我們撞上了東西,車就停了,而我捉不住伍日言,從車上跌下,蛋臉跟粗糙的馬路面擦上。我感覺到痛,但最痛的不是這裡,是我發現我的右腳被摩托車壓著。
        朦朧中,我見到地上有血跡。
        這一定是撒謊的最大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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