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二十二》。下『終』

阿雪說，想在這裡多待一會。

楚思源默默地點頭，他去找婆婆了。

阿雪手裏捏著頸圈，撫摸那顆星星小挂飾，眼神是茫然的。

木木，她的木木......

她的玩伴、朋友、親人。





從小學到大學，從小女孩到小大人。

有木木在的家，不會無聊，不會孤單。

沒有木木，她大概沒有力量和勇氣，度過那些難熬的歲月。

木木是上天賜予自己的禮物。

其實，這樣也是好的。





木木不用再痛了。

不用再被針刺，也不用再吃那些苦苦的藥。

木木在最後的日子，還是那麼努力地生活，努力地不讓自己看見它的疲態。

木木愛自己，就像自己愛它一樣的多。

它花盡心思，給自己留了最後一份禮物。





阿雪捏緊了手中的星星。

如果木木會説話，一定是叫自己不要傷心了。

阿雪鼻頭發酸，但努力地彎起一個笑容。

即便回憶裡有痛苦，但也有甜、有溫柔。

她不想再忘記了......

一陣風吹過，阿雪眯起眼睛，不讓沙子吹進眼裏。

待風靜了下來，她才緩緩地睜開眼。

剎那間，她好像看見前方的空氣中，站著一個身影。





她有些恍惚地看著那個身影，漸漸看清了。

是一個少年。

他正凝視著自己，對自己笑。細長的笑眼旁，有一顆小痣。

她看著那雙眼睛，那雙和自己一樣的，琥珀色的眼睛。

阿雪微微地啓唇，聲音顫抖著擠出了細碎的字句。

『......細佬？......是你嗎？細佬......？』

那個銀白的身影似乎聽到自己的話，他驀然瞪大雙眼，嘴巴愣愣地張開。





他滿臉都是愕然。

阿雪看到，少年的眼裡泛起星星般的光芒，在眼角滑落。

『是你嗎？阿辰？』

阿雪喉嚨一陣劇痛，她嘶啞地呼喚了一遍又一遍。

『阿辰，』

『阿辰......』

少年終於回過神來，他用力地一點頭，咧嘴燦爛地笑了。

阿雪雙眼立刻模糊了，『你終於都來看姐姐了......』





她含著淚，從頭到腳，仔細地看阿辰。

那個喜歡用手環著她頸蹭她臉的小男孩。

那個玩捉迷藏時會忍不住故意暴露自己位置的小男孩。

那個總是要她講童話的小男孩……

『阿辰你……長大了啊……』

『真好看呢……』

阿辰又笑了，他還轉了個圈讓姐姐能看個清楚。





之後，他嘴巴一張一張的，好像在對阿雪說著什麼話。

但阿雪聽不到。

阿辰往前走，走到阿雪的面前。

阿雪噙著淚伸出了手，她想要摸摸他的臉。

但阿辰變得越來越淡了。

阿雪的手在他臉龐的輪廓描繪，激動地嚷著：『不！不......！』

『再一會，再留一會兒，好嗎......？』

眼淚不斷地往下滑落，阿辰卻笑著對她搖頭。

他張開雙臂，溫柔地環住了自己的姐姐。

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最捨不得的人。

阿辰輕輕地撫著姐姐的頭髮。

阿雪終於聽到了。

一把輕柔的聲音在她腦裏響起。

『姐姐，你給我說的每一個童話故事，我都聽見了呢……』

『每一個我都好喜歡啊。』

『姐姐，阿辰回去天上了......我在那裏過得很快樂，很幸福。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來見姐姐了哦......』

『姐姐，你留在這裡，要好好生活，知道嗎？』

『你身邊還有很多愛你、珍惜你的人......你永遠都不會是自己一個的。』

阿雪在他懷裏，喉底發出陣陣壓抑的嗚咽。

『姐姐......』

阿辰一下又一下，拍著姐姐的背，看向了遠方。

『如果有一天，阿辰從......天上回來了，來找姐姐的話......姐姐會認得阿辰嗎？』

阿雪聽了，猛地點頭，淚水也不斷地掉下。

阿辰笑得更開心了。

『嗯！我相信姐姐......』

這一句在阿雪腦裏淡去之時，阿辰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銀白光點。

阿雪愣愣地看著那些細碎的光，好像無數的星辰，包裹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小時候看的，那個人魚公主的故事。

阿辰那個時候哭著說，人魚公主會化成泡沫，化成水，化成王子身邊的空氣。

阿辰也是這樣嗎？

就像星星一樣，從一開始到最後，都在自己身邊，守護自己。

跟爸媽説的一樣。

上一次，她沒能送細佬最後一程。

而這一次，她終於和阿辰好好道別了。

阿雪伸出五指，一點銀光落在她的手心之中，若隱若現，轉瞬即逝。

她能感覺到，如同阿辰所説，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淚水劃過臉龐。

但不要緊，不要緊的。

因爲她會記住。

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將陪伴著她，給予她無盡的勇氣，繼續過往後的人生。

『細佬......』

『姐姐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你......』

輕輕的聲音，融在微風之中。隨著風，終將飄送到心愛的人所在的地方。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