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點+0 石霜若 7月2日
       早在上課的時候,我就已是心不在焉,不斷思考他所說過的話。
     「倘若死掉以後,有機會擺脫那個一直以來把妳困住的輪迴,那自殺就有押注的價值了,不是嗎?」
       他悲傷的眼睛歷歷在目,似是在向我傳達一些說不出口的期許。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午飯時間,我如約來到校門前,很快便看到了在遠處的他。
     「嗄……」這時候,撕裂聲伴隨頭痛而來,突如其來的痛楚令我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待我再次睜開眼時,本該在眼前的他和其他人難以置信地消失在街道中,本來人來人往的街道突然變得清靜起來。
       記憶有點連接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用電話也聯絡不上他的情況下,我站在原地,感到不知所措。
       像是對我失魂落魄的竊笑,天空降下毛毛小雨,雨點黏附在我臉上,為我期待的心倒上一盤冷水,也熄滅了心房的熱切,令我警惕起來。




       
     「這樣可是會著涼的哦。」落寞的冷雨下,我聽到了一把既成熟又溫柔的聲線,使我憶起小時候母親對我的無微不至。
       我睜眼相望,迎上了她盈盈的雙眸,這個女同學朝我徑直走來,邊替我打著傘邊說:「真是奇怪,這裡怎麼會一個人也沒有呢,剛剛還很熱鬧的說。」我聽到她和我有相同的經歷,立刻安心了許多。她給我的第一印象便是聰慧和可靠,彷彿她的眼睛裡流淌著一種難以蔭掩的知性。
     「妳可以叫我司,看來我們也被人放鴿子了。」來到飯堂後,司友善地把一個便當交給我。「妳還未吃飯吧?這個本來是為那個沒睡醒的笨蛋做的,所以不用客氣啊。」
     「謝謝。」我雙手接住,對她禮貌地點頭表示謝意。「對了,妳是哪個班的呢?平時好像沒怎麼看過妳。」
     「那是正常啦,因為我早已經畢業,現在在上大學。只是今日的課很無聊,我就沒去而已。」她慢慢打開便當。「在我印象中,以前的學校飯堂非常難吃呢。 」
     「對對。 」我非常認同。「難吃到一個程度是即使過了十年,還是會清楚記得。 」
     「哈哈哈……這麼誇張嗎?不過,大學的食堂的確是比中學好上百倍啊。 」
       雖則我想要獨自思考的空間,但同時也對眼前這個陌生人相當好奇,我問她:「妳在大學讀些什麼呢? 」
     「我讀的東西可多了,不過主要也都是以哲學為多。 」




       我想了想,說不定司會聽說過藤村操的故事。於是我問:「司,妳聽說過藤村操嗎? 」
       她摸了摸下巴停頓數秒,再開口說:「1903年5月22日,就是那位在華嚴瀑布旁邊樹上留下《巌頭之感》後自殺的人吧?」
       我有點吃驚,連這種事也記得那麼清楚。
     「其實我不知道。《巌頭之感》說得是些什麼呢?」
     「悠悠天壤,遼遼古今,五尺之軀想不透如此大哉問。 赫雷修之哲學,值多少權威? 萬有之真相,一言以蔽之,即──不可解。 懷抱胸中之恨,煩悶,最後選擇一死, 既已站在巖上,胸中了無不安。始知──最大的悲觀竟等於最大的樂觀。」她把視線放空,一字不漏地朗讀了出來。
       我發自內心地讚嘆:「太……太強了。 」
       她看向我,微笑著說:「藤村操生前受哲學問題所困,為未知之事煩惱和不安,這其實很常見,特別在現在這個時代。但是我覺得,與其竭盡心思追尋所謂的答案,做我們能力以外之事,不如把握近在咫尺的幸福吧。」
     「但我不覺得像妳說的那麼簡單呢……」我猶疑片刻,說道:「要擺脫這種沈悶重複的生活,也許只有神才能幫到我了。 」
       她摸了摸我的頭說:「生活再差,總有值得我們快樂的事情……就像這些食物,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啊……」
       我對她的這些老生常談感到失望,這種沈溺於幸福的人通常不會理解我的困境,也不會自找麻煩地給予我實際的幫助,只會在遠處高談闊論,說說安慰的說話。




       我勉強擠出笑容,嚐了一口她給我的便當。
       很美味,但我已經失去了和眼前的人聊下去的興趣。
       眼前的她好像變得越來越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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