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花清醒過來,她瞪大眼睛試圖適應漆黑的環境,然後她發現自己的雙眼被蒙著了。

    全身被五花大綁口中塞普布團,她扭動身體嘗試坐立,到頭來只是在地上滾來滾去。

    與鬼白巫女對峙時因為太害怕而休克,其後發生了甚麼事她完全沒有記憶。

    比起自身安全,另一個問題更使她深思。

    (為甚麼我會發動不了逆能?之前的戰鬥中即使我多害怕也未有這種情況發生,難道會是她能力的效果嗎?)





    長春花蠕動身體前進,她想盡快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仔細一想,鬼白巫女沒有殺我,那代表我可能還有利用價值,即使我逃走被逮到也不用怕被殺掉。)

    想到這裏長春花的膽子也壯了,她更大動作的扭動身體,不顧忌發出任何聲響,應該說,她想法弄出更大的噪音。

    她撞擊周圍的障礙物,可是厚厚的繩子使其只弄出低沉的悶響。

    踏…踏…踏…





    長春花停止行動,聲音規律的持續著,從地上傳來的震動能感覺到有人往她靠近。

    (只有一人的腳步聲,沒有任何開門之類的聲音,所以對方本來就在這個房間裏。是鬼白巫女的同黨,負責看守我這個人質。)

    腳步聲接近到長春花面前,對方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這反而對長春花施加無形的壓力。

    (慘了,被他發現我想逃跑,裝睡胡混過去吧,就裝作我的睡相很差。)

    雖然想裝睡,皮肉卻繃緊著,預防對方動粗。





    不速之客不哼半聲,冷不防以雙手撫摸她的身體。

    長春花被出乎意料的舉動嚇得哆嗦,她扭動身體盡可能發出叫聲抵抗不速之客。

    再頑強的抵抗也徒勞無功,對方趴到長春花身上,臂彎緊緊的抱著她,胸貼背,腳貼腳。

    長春花寧可被對方毒打一頓,也不願承受接下來的事情。

    (想對我做些下三流的事!不要啊!桌洛!快來救我啊!)

    長春花越是掙扎,對方就越抱得緊,不知不覺間,她哭了……

    身體上的重量消除,緊抱她的手臂也突然消失。

    長春花發現身上的繩子變鬆,她能自行掙脫。





    她從綑綁中脱身,吐掉布團除下眼罩確應自己身在何方。

    酒店門口大廳,鬼白巫女把她藏在接待處櫃檯下方的狹窄空間內。

    長春花找尋想侵犯自己的傢伙,放眼下去卻不見半個人影。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整理亂掉的神緒。

    (……)

    腦袋一片空白。

    手上沾著血跡,在掙脫時弄傷手了。





    長春花想拿蒙眼布來清潔雙手,卻駭然發現布條也被血所染紅。

    血來自她的雙目,她哭出血淚了。

    (我嚇退了兇徒。) 長春花得出結論。

    冷静過後頭腦也清晰了,她托著下巴作沉思。

    (兇徒的手臂很有力,大慨是個男性,不過……)

    地板和櫃檯面的距離大約一米,檯面和檯底又有約佔半米的抽屜,所以長春花剛才躺著的空間只有半米。

    (兇徒當時趴在我的身上,一個大男人真的能塞進來嗎?而且,為放便行事,應該先把我從櫃檯下拖出來再施暴吧。)

    長春花摸不透兇徒的動機,而他又為何會突然住手又消失?





    她看向大門,腦海中冒出一股衝勁,想跑出門外一走了之。

    但理智很快便壓止了衝動,在敵人的陣地裏,要生存必須保持冷静。

    (從正門逃走太明顯了,反而容易陷入埋伏中,先跟桌洛會合比較好。)

    長春花敏捷的跳出檯枱,往酒店的東面跑去。

    (要從鬼白巫女的角度思考,人質當然離戰場越遠越好,所以往相反方向跑和桌洛會合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不過跑不到數步,長春花的視線續漸染紅,眼眶中再次湧出血淚。

    她不得不改變路徑,必須先把血給止著。





    她憑記憶往餐廳跑去,視界極差的情況下跟本難以認路。

    長春花推開大門,走進餐廳裏去,無數舖著粉紅色桌布的圓餐桌規律的擺放著,餐具和餐巾井井有條的擺在每一個座位前,牆兩側的窗戶採光良好,不用額外的燭光照明也能一覽餐廳的全貌。

    雖然如此,但餐廳是個長二十米,闊十米的巨大房間,大門的正對面還設有表演舞台。

    換句話說這個巨大的空間裏存在很多盲點,有敵人埋伏其中的可能性也相對的高。

    長春花關上大門,推倒一旁的修女型石膏像欄在門前,即使有人撞門而進也能稍微增取時間。

    她走到其中一張餐桌前,用餐巾擦拭眼睛直致止血。

    眼睛不痛不癢反而令長春花更擔心,她拿起鐵勺充當鏡子確認雙眼不再流血。

    她摺起更多的餐巾塞進口袋以備不時之需。

    自認為準備託當,長春花轉身……

    修女像站起來了。

    寒毛直豎,胃酸倒流,冷汗不斷從毛孔滲出。

    突如其來的戰慄,長春花瞪著修女像,意防它有進一步行動。

    純白色的修女像,高一點五米,雙眼閉合表情安祥,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作祈禱狀。

    長春花戰戰兢兢的接近修女像,她觸摸其表面確定那只是一專石膏像。

    「現出身來!」長春花大叫。

    應答的只有回音。

    長春花繼續看著修女像,其輪廓幽幽的浮動,顏色慢慢的淡化,繼而消失於眼前。

    長春花的手在空中撈動,面前空無一物。

    「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長春花歇斯底里的尖叫。

    「出來!和我堂堂正正的對決!」長春花在餐廳裏跑動,她翻倒每一張餐桌,意圖找出敵人的藏身之處。

    「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出來!」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她翻倒了過百張餐桌,打爛了過千隻碗碟,無論如何就是不見半個人影。

    身體累了,長春花跪下來,躺下來……

    縮著身體放聲大哭,她知道敵人就在等她理智崩潰的一刻,但她無法控制自己,她已經受夠了一切。

    「了結我啊!!!」

    回應她的,依舊只有回音。

    「怎麼……這是甚麼!!!!!!」長春花看著自己的雙手。

    手上沾滿了黑色的墨水,地上﹑衣衫﹑面頰到處都是墨水。

    墨水源自她的雙眼,她哭出了黑色的眼淚。

    「這也是能力?!是敵人的能力!」

    墨水源源不絕的湧出,視界也變得灰濛濛。

    「是你的能力。」長春花指著三米處。

    修女像屹立著,姿勢沒有變化,形同原先就在那兒一樣。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怎樣辦到,」長春花撿起地上的瓷碟碎片,以其鋒利的切口指著修女像「只要切斷頸動脈,你也是不能不死吧。」

    長春花舉步向前接近修女像,後者依然沒有動作,表情仍舊安祥。

    噗吱噗吱噗吱噗吱噗吱噗吱噗吱……

    「甚麼聲音?是氣球被吹漲的聲音?」長春花四周張望,然後……

    一個個黑色的球體付在她的衣服上,黑球持續澎漲互相擠擁發出磨擦聲。

    「眼淚變成了氣球!這些黑色的眼淚果然是逆能造成的!」

    黑色的氣球不停漲大,壓力迫著胸膛使她呼吸困難。

    長春花嘗試用碎片刺穿氣球,但其油亮的表面相當堅韌無法劃破。

    急中生智的長春花反手劃穿外套的背面,迅速脫掉將被氣球吞噬的外套。

    不上止套,連地板上,任何沾到墨水的地方都長出了無止境澎漲的氣球,長春花往後退,提防氣球出現進一步變化。

    (我要逃,現在的我打不過她。)

    長春花轉身逃出了餐廳,修女像沒有跟來。

    她拿出餐巾擦拭臉上的淚痕,墨水染黑餐巾的同時開始澎漲。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從我眼裏流出來的墨水,要完全離開我的身體才會開始漲大。)

    長春花並未有明確的逃走路線,她邊走邊想,但恐懼使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前方的道路被堵塞,修女像快她一步欄捷在路中心。

    「嗚啊!」長春花尖叫著轉進了樓梯口,她一股惱的往上暴衝。

    (竟然跑得比我還快!?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 長春花轉頭確認修女像沒有跟來。

    「哇!!!」

    修女像無聲無色的追上了,只和長春花相隔三個台楷。

    「你沒看出來嗎!我是故意被你追上的!」長春花雙手抓緊欄杆「代我向撒旦問好吧!」

    長春花以雙手撐著跳起,腰發力一屈一伸,雙腳踢中修女像的胸腔。

    隆隆隆隆隆隆!

    修女像翻倒往下滾落,發出充滿重量感的聲音同時震動整條樓梯。

    修女像沒有調整體勢緩衝,也沒有在落地後摔成碎片。

    它在離地四級樓梯時憑空消失了。

    「又一次,她果然能夠瞬間轉移……」長春花盯著理應佈滿殘骸的地板「黑眼淚,黑氣球,瞬間轉移,這些效果都原自同一個逆能,搞不好還隱藏著未展露的能力。不過,因為有危險才會逃避吧,起碼它的身體不會比石膏硬。」

    長春花繼續沿樓梯往上走,她不知道要如何破解敵人的能力,現在只能逃和躲。

    走到通往三樓至四樓間的樓梯,長春花急止步伐,修女像早已在四樓入口等候。

    「好快,果然是瞬間轉移!」

    修女像的雙眼流出血液,血水滴到地上沿樓梯下流。

    長春花尖叫同時往三樓逃走,樓梯被血水融解開始崩塌。

    她撲到三樓地面,後方的樓梯倒塌,破碎的木塊掉到下層去了。

    (紅眼淚和黑眼淚都是它的能力!糟了!我應該再往那裏逃!)

    長春花沒有思考的時間,她在三樓走廊逃跑。

    修女像繼續如影隨影的跟上,每次轉頭修女像都在她身後兩米出現,過程無聲無色,完全看不到它步行的動作。

    長春花盯著修女像它便會消失,一眨眼馬上又出現在兩米處。

    她的勢頭急轉,拐進左側的房間內,門牌上寫著健身室。

    長春花關上大門,她看著滿地的健身器材,思緒快速閃過各種方法。

    「如果我的想法沒錯,健身室裏一定會有更衣室。」長春花四周張望找到了位於正對面,寫著更衣室的牌子。

    「好極,現在我需要爭取時間!」長春花往更衣室跑去,只要有水源,她就有機會反擊。

    她回頭,入口大門依然封閉,不見修女像身影。

    長春花鑽進狹窄的走廊中,伸手轉動門把,推開貼著女性標誌的木門。

    喀噠!

    木門無法推開,某個重物在門後頂住了門身。

    長春花掌心冒汗,心頭被恐懼所佔據。

    仿佛是回應她的憶測,一對白晰的手臂穿過木門伸向長春花。

    像是鬼魂穿牆般,修女像穿越厚實的木門,雙手直直的伸出。

    「嗚呀呀呀呀!!!!」

    長春花轉身逃走,可惜已經太遲了,黑色的淚水從眼眶湧出,視線也續漸被黑暗吞噬。

    長春花不敢減慢腳步,她邊跑邊擦拭眼睛,可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像搖過的汽水般湧出。

    失去視覺,驚慌失措的她一頭撞上了啞鈴擺放架。

    五六個沉重的啞鈴砸到身上,連尖叫聲也發不出來,疼痛蓋過了所有感官。

    黑眼淚止下來了,四圍都漲出氣球。

    長春花嘗試推開身上的啞鈴,可是啞鈴聞風不動,肺部被壓住使到呼吸困難,身體更是使不到力。

    修女像第一次活動起來,它像劊子手般步向長春花。

    (糟了,要被殺了,現在我是待宰的羔羊,無路可逃了。)

    正當長春花心灰意冷時,一個妙想在腦海中閃過。

    她伸手抺掉殘留在眼角的黑眼淚,再塗抹到壓著身體的啞鈴上。

    (黑眼淚離開我的身體便會澎漲,借助這個特性把啞鈴推開!要是它解除能力,那我真的沒救了!)

    修女像持續行進,沒有發現長春花的計劃。

    夾在啞鈴和地板間的氣球被壓得扭曲變形,啞鈴絲毫沒有移動,黑氣球澎漲的力度不足以推開沉重的啞鈴。

    修女像站在長春花面前,閉著眼俯視垂死掙扎的獵物。

    長春花撤底放棄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接著修女像會如何處決她?狠狠的踩一腳讓她活活被壓死?還是泛起惻忍之心,用血淚殺她一個痛快?

    修女像的右眼流出血淚,此刻的長春花竟然有著釋懷的想法。

    纖幼的白色手掌盛著鮮紅的血淚,血水在幼長的的指隙間滲漏。

    長春花閉上眼睛,身體變得越來越輕,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不,

    長春花睜大眼睛,修女像沒有融化她的頭臚,它蹲下來把血淚塗抹在啞鈴的鐵板上,血淚侵蝕鐵板使之變輕。

    「為甚麼要救我?」長春花不禁問道。

    修女像沒有回應,更沒有眼神交流,它抬起被融化了一半的啞鈴。

    長春花四肢並用爬出來,她大口喘氣心頭一片混亂。

    修女像笨拙的放下啞鈴,它蹲到長春花面前和她處於同一視線高度。

    「你到底是甚麼,沒有傷害我的意思嗎?」

    長春花的雙眼,看著修女像的眼皮,感覺不到對方的靈魂。

    「你是甚麼……」

    長春花伸出右手,修女像跟著伸出左手。

    二者的手掌貼在一起,質感無可置疑的和石膏完全一樣,但卻不帶體温,不温,也不冷。

    「你是甚麼……」

    十指緊扣,沒有惡意,也不帶善意。

    修女像穿過長春花的身體,在她的懷裏消失無蹤。

    「你就是我……」

    長春花稍作用神,白晰的手臂從自己的手上分離而出。

    稍作放鬆手臂又和自已重疊而消失。

    「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