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草: 校草(一)
我真的想不到永明就這樣去了。聽人說,他欠了高利貸十多萬元,以他做售貨員的薪酬,一個月大約只有一萬五千元,每月只能還三四千元左右,杯水車薪,根本還不起本錢。借款人據說是一名惡名昭著的江湖大佬,見到永明還得太少,連番上門蒞臨他公司恐嚇,上司因此亦對永明作出警告,聲言若他不處理好自已的財政,再次有黑社會過來的話,公司一定解僱他。永明面對失業的危機、日積月累的債務,又不想求助於家人,同時不能預測借款人會否用一些更加兇殘的手段來迫脅他,故此選擇跳樓輕生,就在離自已家門不遠的屋苑跳下。對於永明的不幸遭遇,我感慨萬分。我和永明是中學同學,他長得很高,皮膚有點黝黑,由於課後做運動的關係,他的身型有一點壯。英語說得又好,老師們都十分照顧他,期望他將來能考上大學,為我們二線頭的學校提升大學入學率,爭回一口氣,連他自已曾經也這樣認為。這樣的一個男孩子,有學識有模樣,自然吸引了不少女同學的青睞,本班或者隔離班的女孩子,一到小息的時候,便會一個接一個來和永明攀談,問他功課借故親近他。曾有一段時間,我和他十分要好,常常放學後相約和其他男同學打籃球,在籃球場的一隅,總是有五六個女同學觀看著永明打籃球,眼中流露中欣賞的神色。當永明被搶球時,她們便會噓搶球的; 當永明在球場奔走時,她們便落力為他打氣; 當永明入樽的時候,那群女同學便歡天喜地,大叫大嚷。到籃球賽結束後,男同學通常會大夥兒食飯,或者喝上一杯,唯獨永明從來不會參與,因為他早被那群女同學拉走,不知被帶到哪一處去了。到了十六歲時,他被老師和同學推舉為學生會會長,他的風頭,更加一時無兩了,記得上任的時候,他用流利的英式英語去致感謝詞,令人印象深刻。後來他的課外活動增多,變得很少時間和朋友們打籃球,我們兩個由是疏遠了。不過他這種校內極受歡迎的人物,關於他的消息從不間斷的,其中一個,就是他開始拍拖了。因為永明太有女人緣,他身邊的女朋友亦是換個不停。有時我和男同學在學校餐廳小休時,遠望到他拖著一個長髮女孩子的手,隔了兩三個星期,在走廊碰見他,卻見他跟另一個女同學有說有笑,身邊人便道,永明已經飛掉上次隔離班的麗珊,今趟跟少他幾級的淇淇一齊了。可能專注拍拖的關係,永明的成績開始差了,中一至中五期間,學校到了期終考成績放榜的日子,榜上總不少了他的名字,然而到了中六後,他的名字突然消失了,之後,從同學的口中得知,他考不上大學,出了社會做事了。老師們都為這個昔日的精英學生惋惜。自此大家沒有聯絡了。他的身故消息,是由我的另一好友麥仔帶來的,他說,永明的葬禮將會在下星期一舉行,地點在環球殯儀館。畢竟朋友一場,應該見他最後一面,所以我欣然答允。一星期過後,我便去了環球殯儀館。抵達地點後,可能時間尚早,靈堂除了永明的親戚外,熟人中只有零零丁丁四五口人,其中一個便是麥仔。麥仔見我弓來,便揮手叫我過來,引我到他身邊坐下。「好像很少人來呢...」我細聲地跟麥仔說。「現在不過四點多,其他同學還沒有收工,待個兒放工就會一個接一個來了。」就在我和麥仔交談的時候,我猛然醒起自已入來靈堂時沒有鞠躬,犯了一個大錯,於是離開座位,到靈堂中央補上這個儀式,當我步進鞠躬的位置時,望到永明的照片,相中永明笑得寛容自在,完全不帶點死亡的氣息,原來他的家人採用了他中學時期的生活照作為遺照。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屬謝禮,我頭擰向永明家人的方向,抬頭一見,伍太太經已哭成淚人,伍先生則撫抱著太太,安慰她死者已矣,但他的眼眶亦明顯地紅了一圈,可見兩人備受喪子之痛折磨,出於好意,我趨上前。「伍太太,你好,我叫靜流,是永明的中學好友。知道永明離開了,來見他最後一面。」伍太太淚流披面,激動地說:「你們真是有心,唉,我的兒子永明...」說完之後又啕嚎大哭,伍先生再次擁著妻子,安慰她。只有一個獨生子,現在弄成這樣,沒了。我心想。我望著這一對過了六十歲的老人家,哭得聲淚俱下,不禁為他們兩老難過,見到沒有甚麼可以調整他們的心情,我只好返回座位,靜待時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