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特別介懷一些無法改變的生理缺陷,但不論怎樣介懷都不會對事情產生任何幫助。而且,人們總是忽略它帶來的一切好處。
     我毫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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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我常常聽見香港的親戚說很渴望來美國遊玩。我一直覺得很匪夷所思。美國的生活,我只能用單調形容。
    
     每天我到學校報到之後,心情好就在學校留下一個小時,心情欠佳就蹺課去和宋子雷打籃球,反正我不需要讀書,長大以後的生活也可以無憂無慮。
     
     他是我當時唯一的朋友。
    




    「唰。」三分命中。
    
    「第一次看見你射進三分球喔。」子雷臉上充滿詫異地看著我。

     我享受著進球的愉悅,這種情景,我見過太多太多次了......只是,在遙遙的夢裏。

     這幾天,我跟比我足足高出兩個頭的籃球奇才宋子雷交了朋友,我的第一個朋友。

     長大後,我常常聽人把有錢人形容得像超人,可以和任何人交朋友,甚至可以擁有一段美滿而幸福的愛情。我不敢苟同。





     我不能不承認,我家裡十分富裕,種種物質享受的確是垂手可得。可是,我的生活卻活在被歧視的痛苦之中,受盡一切欺淩辱罵。

     我看著球場上的星星,映照著我和子雷的稚氣臉龐。此時此刻,星星顯得特別零碎,特別空虛,特別寂寞。

     我用力地將籃球擲向天上最大顆最刺眼的星星。

     「轟!」我用力想像著星星在荒蕪的天空中炸開來。

     深呼吸一口。
    




     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堅信。
 
    
     兩年後,當年的那個投一整天只能進一顆三分球的小男孩,投籃的姿勢已經逐漸純熟,十球裏勉強能中一球。然而,縱使我命中率突飛猛進,這樣的成績在美國仍然是微不足道,令我仍然十分自卑。而這個美籍華裔的小男孩和越來越健壯結實的子雷,也變得更加友好。

     其實我一直知道,以子雷友善的性格加上絕頂的球技,找個比我好一百倍的朋友完全不是一件難事。自從他開始跟我要好之後,遭受種族歧視的我殃及池魚,連累子雷被人排斥。讓我從起初很難受亦很愧疚,而後來子雷說什麼都不肯背棄我,讓我無可奈何。

     更加讓我這個從小就是醜小鴨的小孩,深深感激子雷對我的義氣。

     可是不論他對我如何不離,如何不棄,這分感激的心亦無法掩蓋我內心最深處對他的妒忌心。

     小孩子的妒忌心,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妒忌本來就是人類的天性,所有人類從一開始就擁有妒忌心,我也不例外。
    
     要知道,每個小孩子心裏都有個小小的樹苗,總渴望著要成為一棵很壯很壯的大樹,要壯得可以讓所有人都知道,壯得可以覆蓋整個世界。
 




     這是名為夢想的小樹苗。
    
     我的小樹苗從小就密封在一個箱子裏,生怕被身邊的人見到,生怕被嘲笑。

     自小就自信滿滿的子雷,和我一樣都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籃球員,和我擁有同一個品種的樹苗,一樣對未來的希冀。

     不同的是,他的小樹苗被上好的泥土栽培著,在溫室裏茁壯成長,令我不由得不產生妒忌。
 
     直至後來,我才赫然發現濕溼的溫泥裏,被埋下的是一顆變壞了的種子,使我生長得殘殘缺缺,使我的童年留下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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