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
終極的仇,我一定要報﹗
跟終極目標報仇前,那些助桀為虐,我要滅。妨礙城市發展,打著反對之名,與總部私相授受的蠢人,我也要滅。
 
這種小事,我跟熊泰兩人就可以做好,不用犧牲其他人,何況,這件事,我看不到犧牲的可能性。面對這種蛋散也太過安全。
「教授,今天是甚麼日子?」在我問教授之前,他已經被我們緊緊綁著。
兩小時前,我跟熊泰似來參加開心的紀念會(這就是革命軍的矛盾,紀念慘烈的事總是開開心心)。我們駕著一架爛車,從山頂到中環,再直奔柴灣,進入那通往革命軍基地的隧道,將信件交給門口的守衛。放行,進入想當初以為是「希望」的基地。我們沒有想太多,來過幾次也不用參觀了,直接走到紀念會場地,跟教授打聲招呼,裝作與他到旁邊傾談,便將他打暈,帶到沒有人的房﹐將他牢牢縛起。
「教授,今天是甚麼日子?」
「樂勝天,我們封住了他的口。」對,我忘記了這點,對不起。
我撕開封住其口的膠紙,讓他說話。




但他沒有說。
世界上,一個人要說話只有三個可能性,一,他自己想說;二,用拳頭讓他說;三,用血讓他說。
他的臉還未被我掌摑到流血,只是有點紅腫。
「你們為甚麼要這樣做?」他竟然說這種話。
「你沒聽懂我的問題嗎?」
「甚麼問題?」
「今天是甚麼日子?」
「不就是佔領完結紀念日,十二月十五日,你知道的。」
「對,就是你們的佔領完結紀念日,我想知道,為甚麼要紀念?」
「為甚麼?」他對我的問題顯得十分驚訝「完結就要紀念。」




「為甚麼完了就紀念?」
他有猶豫,
「因為……完了。」
他自知理虧了。
「教授,你令我很懷疑,究竟你是站在哪邊的?你所有的所作所為,除了招攬新人,搞紀念會,還有甚麼是衝向總部的?我看不到,你只是進行另一種和諧活動,讓人好像過得有目的,卻安穩而無意義生存著。」
他搖搖頭,又是一貫老人家不認同年輕人的樣子,這種表情,在洗腦前的香港見得太多。搖過他就發表偉論︰「你們不懂抗爭,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武力沒有用的,我們不要跟敵人一樣,我們要感動全世界,跟所有人說道理,而不是搞破壞。記緊,以理服人,建立民主國家。」
這句話很熟,不記得在哪裡聽過。雖說已經取回記憶一段日子,但記憶與記得是兩回事,人生有很多經歷過的事都不會記得,也聽過無數多的說話,但記得的話不會很多。
「好了好了,教授,你完蛋了。我們將會主導回整件事。香港的未來,就靠我們的犧牲了。當然,你們也不可能生存下去。我說重新洗牌的意思,十分徹底,是完完全全,灰飛煙滅。」
「你們瘋了嗎?快放了我﹗這地方不能隨便讓你們胡來的﹗這地方屬於我的,不是你們的。」
「你錯了,這地方屬於大家的。怎麼你的口吻,跟總部……即是中央的一樣?我早就知道,你跟他們是同一種人,狗改不了吃屎,你要明白,你的死,絕對是有原因的,因為你欺騙這裡所有人,所謂的革命軍不搞革命,只搞門面工作,形式主義﹗你連少少痛苦也沒有受過,好﹗那就讓你感受一種真正會痛的形式事,你知道西藏的人怎樣爭取嗎?」




他瞪大的眼睛告訴了我,他知道。當然,當然,他肯定知道,只不過不會做。
「熊泰,外面安裝好的話,就讓教授沖涼,喝點火水。」
熊泰拿著一筒火水到教授面前,低頭看著他。「不要,熊泰,不要,我曾經救過你的。」教授不斷向已經舉起了火水筒的熊泰面前,他好像從不知道,比我更早背叛他的,是熊泰。
熊泰沒有猶豫地以火水幫教授沖涼,還按著他的頭,迫他喝火水,手法殘忍,全無半點憐憫之心,看到我的心也寒起來。
「好了好了,夠了。」我從褲袋拿出火機,走到教授面前。他怕得要死(為甚麼不是怕得不要死?),不斷掙扎,但熊泰繫的死結實在相當死,他無可能解得開,就連我們也不可能幫他。我從後褲袋取出較剪,跟他嘆了口氣,對他摸不著頭腦的表情忍笑後,就剪開其手腳被縛著的粗麻繩,「教授,多謝你讓我們取回記憶,你可以走了。」
到沒有束縛,被解放後,教授竟然沒有任何動作,動也不動,沒有逃走,沒有破口大罵,就只是眼定定看著我。
「還不走?」
他就像一隻被獅子攻擊完,過度受驚的小狗,只懂躲在角落顫抖,等待附近的空氣不再流動,沒有丁點兒聲響,才戰戰兢兢地從角落走出來,回到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走吧,出去繼續搞紀念會。」
教授這隻小狗還是不敢動身。那我沒有辦法,要生存的話,好多時都靠自己,機會我給他了。他,和他的組織,問題就出在這裡,口講要反抗,卻十分享受被欺壓,要是人家真的給他自由,對他好,他就不懂應對。在他而言,一生都被迫害就足夠,絕對不要反抗成功,永遠的受害者才有利益可取。
「教授,容我在最後說句忠告的話嗎?」
他當然沒有回應。
「別永遠享受受迫害。」
說過後我便轉身離開。「都安裝好了?」 一邊行,我一邊問熊泰。他說一切都搞定好,早已預備好的十顆炸彈安裝了,到處也淋上火水,只要在離開時輕輕按下遙控器的按鈕,革命軍基地便會化為烏有。
好,做得好。




遙控器要放好,免亂碰到,我們還未離開的。
 
走上紀念會的台上,啟動無線電咪,對咪頭咳了兩聲,台下的革命軍成員都抬頭看過來,看人數,差不多塞滿場館,應該來了八八九九了,那我就不再等了。
「大家好,我是樂勝天,是你們的成員之一,你心裡應該在問,為甚麼他會站在台上,教授容許嗎?我只能跟你說,他不容許我這樣做,也沒有人容許我這樣做,因為這個台,本身就是屬於大家的,不須要人家的容許,你有話想跟大家說,就上來。」
他們開始被我吸引住,機會來了,聽我講,未來日子,我在創出……
「坦白講,教授已經死了,他在外面被總部的殺手殺了。故事是這樣的,其實,可能你們會感到十分嘔心,當初我知道的時侯,也不敢相信,他可是我們最尊敬的教授,他呀,教授他本身與總部有關係的,對呀,這個你們早就知道,他以前是總部的人,其實他一直都是,出來搞這個革命軍,也不過搞和諧工業的事。總部最懂人性,他知道總有一班常反抗,愛爭取,又沒有犧牲精神的香港人,所以就讓教授搞了這個革命軍,團結大家,然後做甚麼?你答我,你答我。」
我用食指指向台下不同人,但一個人也沒有回答。
「對,你們不回答就對,因為你們沒有做過甚麼,每年只會出席幾個紀念會,但來到時﹐就只有吃、喝、唱歌、話幾句當年、悲傷一下,然後呢?就回到城市,過著正常的生活,然後呢,就等待參加下個紀念會,永無止息地尋求自我感覺良好的機會。你們高舉革命軍的旗幟,卻過著貴族的封建生活;你們所謂公義的心﹐根本沒有火;你們話當年,卻忘記當年革命的初衷。再這樣下去,你們下輩子也不會爭取到心中的公義,不是因為對方太強,而是你們不在乎,你們最在乎的,只是手上的香檳。」
「不要再說了,你以為自己是誰?誰會聽你?」台下有人說話了,但說過後,他就隱藏於人群之中,不敢正視我。這也合理,跟他們向來的行為相配合。
「真正革命的機會來了,我說的,是真真正正,從地底,到地面,甚至半空,讓這城市由零開始的方法。你們想不想知道?」
我等了兩秒。沒有人回答。
「也估到沒有人敢回答,好的,沒問題,就不要回答。我現在會走下這台,離開這場館,你們可以繼續無聊的紀念會,也可以選擇跟我出去。」
下台時,我心想,媽﹗我終於搶到大台了。
 
跟熊泰走出場館,離開基地,這個曾經給我倆希望的地方。我們坐上爛車,一直看著反映著基地門口的倒後鏡。




五分鐘過去。
沒有人走出來。
我取過熊泰手上的遙控器。熊泰馬上踩下油門。
輕輕接下遙控器的按扭。
基地馬上傳來爆炸的聲響,充滿節奏,像交響曲悅耳動聽,想不到肥料加汽油真的可以做炸彈,第一次就這麼成功了。世間很多事,只要放膽做,就發現不是難事。
倒後鏡上的基地,已經燒到火紅火綠,這時終於有人走出門口,是個火人。嗯,是教授嗎?還是其他貪生怕死的老人?我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