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勞的一天從早上八點開始至下午六點才結束,回家後仍有自虐訓練,所以中午吃飯時段是極之珍貴的休息時間。記得初中那時朋友不多,每一個午餐都是周兆康跟我一起吃,有時候他和他的朋友吃,要不我在旁一聲不吭,要不自成一角。直至上了高中,認識的人多了,自己的心境也不同了。現在午飯前的小息,一定會有人問我要吃甚麼外賣,午飯鐘一響便會有人拉我出去拿外賣,吃的時候也會聚在我的位置。
「洪海浚,你照舊嗎?」我問。
「對。今天你叫外賣?」
「嗯。周兆康上午有模考,中午才回來。」
「是呀。我忘了。」
「陳子風,你吃甚麼?」
「喔,我今天跟隔班的一起吃。」
「櫻不在?」
「島崎也照舊。」洪海浚說。
「⋯知道了。」




我趁著小息去校務處借電話叫外賣,排隊的時候發現島崎在隔壁的訓導處,正在跟訓導主任江麗敏老師說話。我覺得奇怪,江麗敏老師也沒有教島崎,島崎的紀律也很好,不會有事沒事找她吧?
想了想,我才醒起來,訓導主任同時也是升學輔導組的負責人。這麼說,島崎是在跟江麗敏老師商討升學事宜了。我不會聽到他們討論的內容,只憑著島崎的表情,她大概已經下定了決心,因為眼裡沒有出現過猶豫。至於她決定了甚麼⋯雖不知道,我心裡還是有數的。
中午時段,我和洪海浚一同拿了外賣,正要回學校的時候,他跟我說:「島崎有跟你談起升學方向嗎?」
「沒有。」
「是嗎⋯我試探過她兩次,她都沒有正面回應。她告訴你她的事,我以為她會告訴你這事。」
我搖頭說:「她沒告訴我。」
「你認為她會回去日本嗎?」
我很意外他會直接問我意見,之前以為他對我抱有敵意之類,他如此坦然倒讓我不知所措。
「為甚麼要問我呀?」
「不可以嗎?」他笑說。




「⋯她是想回去的。至於她是不是真的回去,我不知道。」
他沈默了一會,快到班房的時候,他很快說了一句:「那要快點行動了呢。」
當我正想問清楚他,卻因為怕人多嘴雜,不敢再吭半聲。
「外賣來了!」任雪琳馬上幫助拆開外賣袋,迫不及待要開吃了。
「餓死了!」
「周兆康回來啦?」
「模考怎樣了?」
「唉⋯這是我的最後晚餐。」
「我也是最後晚餐。」任雪琳說。
「為甚麼?」




「我還有十三頁畫未畫好。」
「最近有人說晚上有慘叫聲從美術室傳出來,指的是你吧?」洪海浚說。
「正確無誤。」
「有那樣的傳聞嗎?」島崎笑問。
「因為不斷改畫,所以就不禁慘聲連連。」
「聽說晚上也有有琴聲從音樂室傳出,你們猜是誰?」周兆康說。
「我機乎每晚都留在美術室都沒有聽見,你不要瞎掰了啦。」
「上星期五⋯還有再上星期五的事。」
「嗯⋯我星期五不留校的。」
「應該是音樂科的人吧?」我說。
「我問問看。」周兆康馬上往各班跑,過了十分鐘又跑回來。「我問過了。都不是我們中六的人。」
「中四中五的吧。」
「肯定不是中四吧,中四沒開音樂科。」
「要探險嗎?」周兆康總是提出一些鬼主意,多大了還說要探險。話雖如此,可能就是人大了,才會希望從某些事中尋回童真。
今天剛好是星期五,不用說周兆康,我和島崎自然是留下來的,任雪琳也特意留校趕畫順便嬉戲,沒想到連大忙人洪海浚也留下來參與探險活動。




聽聞琴聲會於晚上七點左右響起,我、島崎、周兆康和洪海浚就在綠枱溫習,陳子風聽說了探險一事後感興趣也留下來了,他大概在旁邊的足球場踼波。
我們各自溫習,等太陽完全下山,大約六點半左右約在教學大樓地下對出的羽毛球場集合。這兩個半小時可是夠煎熬的,本來因爲難得與洪海浚一起溫習,我們三個都想請教請教。可沒想到換來足足兩小時的地獄訓練和半小時的訓斥,果真如他本人所說,自己還好,教人就不行呢!
時間差不多,陳子風就過來與我們一同到羽毛球場,剛到就看見任雪琳從新教學大樓七樓跑下來。我校共有兩個音樂室,一個在教學大樓二樓,一個在新教學大樓三樓。只要聽聽琴聲從哪邊而來,便知往哪裡去了。
我們靜坐,等候天色完全入黑。不得不說,夜間裡的學校格外陰森,關了燈的課室看上去朦朧不清又恐怖,開了燈的又顯得過份清晰又怕看見甚麼東西,實在不知把眼睛放在哪兒。
突然間琴聲就響起,十分小聲難以辨認方向,我看手錶剛好在七點。
「在二樓。」島崎說。
「你肯定?」我問。
「嗯。」
我們聽從島崎的話走上去二鏤,愈走琴聲便愈清晰,沒錯是二樓。教學大樓二樓的音樂室基本上已變成一般課室,雖然鋼琴仍放在這裡,但音樂科的學生也不會在這裡上課,可說是荒廢了音樂室的意義。
我們已到門外,卻都不敢馬上進去。雖聽見琴聲,卻有些奇怪。因為玻璃門是磨砂面,裡頭也漆黑一團,無辦法看清。
「我進去吧?」我說。
「真的?你不怕嗎?」
「我還好。你們怕鬼嗎?」他們都點頭。「那還是我進去吧。」
雖然不怕,但還是要鼓起勇氣的。我深呼吸兩回,一鼓作氣把門打開,一手開打一手開燈,結果裡面甚麼都沒有。沒有人彈琴,也沒有鬼,只是錄音機被設在某時間播音樂。弄清了真相後,他們都落空一場,以為真的會有甚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會被發現。不過,我猜⋯當時真正發現可怕之處的只有我和洪海浚兩人,可是我們倆當下都不敢說,只是以眼神確認。
待我們離開音樂室並走出校門時,洪海浚才說:「剛才⋯你們有看清那部錄音機嗎?」




「怎麼了?」
「那一款錄音機⋯已經很舊了⋯」
「所以?」
「那是只能手動播放的錄音機。」他們聽了我的話,臉都青了,任雪琳連接打了三個冷抖。
「不⋯不會吧?」周兆康笑著走前,突然又轉身對我們說:「或許⋯機不可貌相?」
他才剛說完,臉就比剛才還青,也許還有些紫紫的。目瞪口呆,叫他也不應,我看他好像在盯著甚麼。我醒起來校門的正上方是音樂室,出了校門後走大概五米就能透過音樂室的落地玻璃窗看清裡頭。我馬上轉身,只是甚麼都沒有。
後來待周兆康回復正常,他說他看見有個身穿白長裙的女人在那裡跟我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