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序者》: 01 第一部:倘若世界拋棄我們,就由我們來改變世界
那天中午,天氣一如以往的熱,把礦挖完以後,男孩在峽谷的底部走著,然後發現了那位把石塊掀起,從洞裡探出頭來的青年。
「你好。」雖然從來沒有看過在地底裡鑽出來的人,但男孩還是率先打起了招呼。
「你也好。」青年不甘示弱。
男孩把背上的布袋放下,坐在附近一塊燙熱的石頭上,然後取出包袱裡的水壺,並開始喝起水來,反正有個人可以閒聊,他就決定順道在這裡休息了。
「我有一個煩惱。」男孩跟青年說。「一直很想別人替我解答的。」
「真巧,我也有。」青年從洞裡爬了出來,並抬頭看著這個高得看不見頂的峽谷。
「真的嗎?」男孩有點驚訝的問,「那你的煩惱是甚麼?」
「例如說。」
青年想了想以後道。
「這他媽的到底是那?」
「這裡是大裂縫啊。」男孩友善地回答,「南部城市最大的峽谷之一。」
青年聽罷,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來如此,謝謝你。」
「不用謝。」男孩說。
於是,青年向著那個男孩揮手道別,並準備離去。
而男孩則是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自己的水。
然後,五分鐘過去,青年又回到了男孩身邊。
「對不起,我還是不知道這裡是那。」青年道。
男孩怔了一怔,「咦,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問題是,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青年無奈的道。
男孩看青年一副汗流浹背的模樣,就先把身上的水壺交給他,「那你先喝點水吧,不然會中暑的。」
青年怔了一怔,看著男孩交給他的那個水壺。
而男孩,只是微笑起來。
「應該沒有下毒吧……反正你也喝過。」青年口裡說著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接過水壺並喝一小口。
但他卻不是直接吞下,而是含在嘴裡,待水徹底滋潤口腔以後,才慢慢使其流到喉嚨裡。
「你看來挺有經驗的。」男孩看到青年的模樣以後道,「但既然你知道如何在這種郊外地區生存,為甚麼還要穿成這個樣子?」
男孩打量著青年的一身裝扮,的確,穿這種輕便且奇異的衣服在峽谷底行走,大概連三十分鐘也撐不下去。
「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青年把水壺還給男孩,「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走出地下鐵隧道以後,會走到這種地方。」
男孩似乎對這個新詞彙感到非常的好奇,「隧道我知道,但地下鐵是甚麼?」
「……唉,我還是看看能不能回去吧。」青年蹲下身想再鑽回洞穴裡頭,但男孩卻立時阻止了他,「等等。」男孩說道。
「怎麼了?」青年怔了一怔,回頭問。
「你不能走。」男孩說,「你還沒有聽過我的煩惱呢。」
「對不起,不過我想先找到回家的路。」青年道,「下次吧。」
「我這座峽谷裡從事採礦業。」男孩露出一副歷盡蒼桑的模樣,「至今已經有兩年了--順帶一提,我今年十歲哦。」
「我不是說過我不想聽的嗎?」
「我和父母,以及坐在這個峽谷的人,每天都在挖這些東西,雖然不知道為甚麼,但外面的人會用很高的價錢買下它們的!」男孩重新變回小孩的語氣,興奮的從自己的布袋裡倒出一大把的東西交給青年看,「看看,就是這些水晶了!」
「……」青年發現自己的手,竟在不知不覺間,被那個雙眼閃耀著光茫的男孩所抓住,只得嘆了一口氣,「好吧,然後呢?」
「雖然爸爸媽媽鄰居朋友們都很好,但是待在這個地方這樣久,偶爾也會覺得無聊的。」男孩撇了撇嘴,然後舉起手指指向天空,「我啊,其實一直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是指,峽谷的外頭嗎?」青年嘗試猜測道,「沒錯。」男孩高興的點了點頭,「到不同的城市去,認識不同的人,瞭解不同的事!」
「……不過啊。」青年略微的思考了一會,然後道,「既然這是你的煩惱,那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吧?」
「但是,爸爸卻經常說,我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到外面去。」果然,男孩就隨即失落的道,「他說,這樣做太危險了。」
「當然了,你才這麼小,獨自一人出外很危險的。」青年道,「待你再大幾年的話,也許你父親就可以讓你出外的了。」
「不。」
然而,男孩卻隨即否定了青年的話。
「怎麼了?」青年愣了一愣,「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我父親說,我不可以離開這裡。」男孩又再重覆的說話,但這次,語氣比上一次變得更為低沉。
男孩發現自己的舉止似乎有點嚇著青年了,於是他苦笑起來,然後繼續跟青年說道。
「他說,」男孩道。
「一輩子,都不可以離開這裡。」
峽谷裡吹拂起一陣熱風,使青年有種自己要像冰塊一樣熔化的感覺。
雖然這樣做對正在跟自己說話的男孩不太好,但青年還是決定,先讓自己活下來比較要緊。
「對不起,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下次在一個比較陰涼的環境下暢談吧。」青年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伴隨著高溫,而大量的流失。
「你說的沒錯,我現在穿的衣服,實在是不適合在這裡太陽直曬的環境下逗留過久啊。」青年又補充道。
「當然囉。」男孩白了青年的一眼,「但是,在走之前,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哦,可以啊。」青年說,「你問吧。」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男孩說,「媽媽不讓我跟陌生人談話的,但如果我知道你的名字,那你就不算陌生人了。」
青年愣了一愣,「咦,我的名字嗎?」
「對啊,就是你叫甚麼的意思。」男孩說,「難道說,你沒有名字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青年搖了搖頭,「只是因為,已經有很久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而已……」
「嗯?」男孩不解的歪了歪頭,而青年則是苦笑起來。
「我叫陳進。」青年道,「你好。」
「我叫提米。」男孩說,「很高興認識你。」
陳進看著提米笑意盈盈的模樣,低下頭再度爬進了洞內。
***
在灼熱的陽光下,提米急步往著峽谷的邊緣走去。
陳進的出現使他的休息時間比平常多了不少,但這也是一個問題:如果他再用以往的速度去走的話,那他肯定無法在太陽下山前趕回家去。
白天以及晚上的峽谷分別是由兩批不同的生物所掌控:白天的自然是人。
而晚上則是「其他的東西」。
無論如何,提米也不想在太陽落山的時候,仍然在這個地方趕路。
提米伸向後背,摸了摸布袋裡頭,那一大堆石塊狀的物體,在確認底部的那顆最大的沒有溜掉之後,他才繼續前進,這可是他無緣無故取得的,不明來歷的物品。
即使時間上非常緊張,但只要一摸到這東西,提米就感到立時充滿了動力。
終於,提米來到了峽谷底下,也是他旅程的最後一部份:接下來,他只需要爬上去就行了。
他的家,不,他所住的村落──就位於懸崖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