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如果這樣的話,我想我叔叔應該能幫上忙。」

張曉靈的叔叔?

「他是誰?」

先問清楚,該不會又是帶蒜頭去捉鬼的人吧。

「他在靈異方面可算是個專家..」





「專家有教你用蒜頭捉鬼嗎?」

「不!他很少對我提及那方面的事,我基本上只是負責推理和文書工作...而且...他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然我早就向他求救了!」

「那....帶我們去會會他吧。」

靈異專家,

我也想見識他有甚麼來頭。





同樣是那間殘破小店,不同的是,這次多了兩個人。

「嗨,欠債小哥。」

張曉靈的叔叔———張文伯是我債主。

好巧不巧又是遇上他,令我更確定自己是擁有招惹麻煩的體質。

「啊,還有欠債小哥的小情人。這次還多了個小帥哥,第三者嗎?我可沒有處理別人感情問題的經驗呢。」





「再說多一遍,我不是這窩囊廢毒男的情人,如果給我100億的話還可以稍為考慮一下。」

所以我在凌曦眼中是值100億嗎!

不...這好像有點邏輯上的問題。

「有100億的話就能幫他把欠債還給我吧,真是貼心的小情人啊。」

「........」

凌曦似乎已經無力解釋。


雖然說我會欠債都是因她而起,但會逃債的原因主要是....

「說回正題,情況大致上也了解清楚,這次的收費就....五萬吧。」





費用太貴了吧!!!!!

「上次你是收我十萬的啊....」

「你那件事說底到也比較棘手,是兩碼子的事。」

「你們一人一句的,我都聽不明白啊?」

你當然不明白啊張曉靈,那應該是凌曦跟你成為朋友之前的事,相信你叔叔也沒有跟你提起過。

「那不是重點。根據欠債小哥的設定,鬼郵差應該在這小帥哥發生不幸之前,都不會找尋下個目標吧。」

「五萬不是問題,能幫我就會好好付給你,解決方法是甚麼?」





五萬不是問題?

黃晨軒的家人職業是搶劫銀行嗎?

「很簡單,就是要看欠債小哥的造化。」

「我?」

「那張都市傳說的創作表格———有靈髓力量。所謂靈髓,就是靈魂的骨髓。所有有靈魂的東西都擁有,它可以透過使用不同法門演變成各種用途。那表格大慨就是類似符咒,應該有人故意流出,看看有沒有笨蛋會填上吧。」

我就是那個笨蛋。

「換言之,欠債小哥是寫下符咒的人,必須由欠債小哥自行解決。」

「我倒是想知道我能做些甚麼....」





關於靈髓的事,之前從張文伯那裡得到小刀時就已經聽過。

「好好向鬼郵差認錯便可以。」

「認錯?」

「對,跟它說你是個沒用的窩囊廢毒男,不敢面對可怕的小混混才寫下如此害人不淺的設定。」

「那真的有用嗎?」

感覺只是在耍我啊....?

「那個流出表格的人不自己填上設定,是因為他需要其他人去寫上設定,用意念去作為媒介啟動。」





「那就是用我意念去啟動....所以我去把那意念解除,鬼郵差的設定也會跟著解除的意思....」

「聰明聰明。」

「但鬼郵差每次出現都很快消失,我沒機會對它說話。」

「我想....可以利用你在表格上寫的設定,它愛吃玉米湯這點...去引它出來。」

「真不愧是小靈呢,你每次的細心推理都令我愉悅無比,替我省下不少口水。」

凌曦曾說學校每次發生事件都是由她幫忙解決的...想想也是。

「每次發生事件」「幫忙解決」

只是熱心助人沒可能每次都順利解決得到。

一位靈異專家,一位兼職的推理能手。

這間殘破的靈異偵探社就是他們兩支撐起來。

「那今晚就準備好玉米湯,把鬼郵差引出來吧!」

晚上十一時五十分。

我們在黃晨軒家煮好了玉米湯,端出到後樓梯,帶著時鐘,準備迎接鬼郵差的到來。

「你們在這裡幹嘛?」

保安姨姨發現了在後樓梯鬼鬼祟祟的我們。

「沒有,幾個朋友來家作客浪聲太大了,所以到這裡用餐。」

聽到黃晨軒的解釋,保安姨姨雖感奇怪,但也安然接受,我猜她也怕麻煩吧。

張文伯沒有跟來,他說還有其他案件要處理。

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偵探。

在較早的時間都很難捱,我要小心翼翼地守在黃晨軒身邊,以免發生意外。

不過曾經有那麼想過,他遇上了我,

算不算是不幸的事呢?

一月一日,

我想只有我們會在這夜倒數吧。

越接近十二時,我的心就越跳得快。

能目睹自己創作的人物活現在眼前,

我也算是另類的作家?


時鐘的滴答滴答作響。

噠。噠。噠。噠。噠!

鬼郵差是個五官全毀,非常醜陋的妖怪。

它把臉朝向玉米湯,身體極不自然地蠕動,想吃卻沒有嘴巴,是誰想出如此殘忍的設定......

.................

是我。

現在我就要為自己的愚蠢行徑負上責任。

「對不起!」

我雙膝碰地,把手合上,誠心認錯。

「我是個膽小鬼,我沒種才導致你的出現,害你受苦了,也害其他人受苦了,對不起!我會鼓起勇氣面對,所以...所以現在你可以功成身退!」

說罷,

鬼郵差停止蠕動,甚至停下所有動作,

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時間宛如被涷結。


一剎那,

它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頂,扒開那層腐爛的皮膚。


我咕嚕地嚥下了口水,動作瞬間僵硬。

那是妖異。

相當奇特的人形妖異,那已經不算是生物。

「咕.....咕........」

不是說好好認錯它便會消失嗎?

怎麼現在變成妖異掐著我的頸?

其他人露出了「搞不懂狀況」的神情。

那當然,這可是我撐過那生不如死的經歷才得來的麻煩能力。

我能看見妖異。

而他們大慨只能看見我跟空氣在搏鬥吧。

所謂妖異,那應該就是一般人所認知的幽靈、妖怪.......一般人認為不存於世上的物種。

認為不存於世上,是因為人們看不見。

人們總是害怕自己不認識的事物。

未知可以帶來勇氣,同時也帶來恐懼。

最初人們能看到鬼郵差,我沒有過於憂慮,只是以為某個無聊人所做的惡作劇。

但事情越發不對,連張文伯都認為事件是由靈髓造成。

令我最不安的事果然發生了,

我「再次」,

讓妖異誕生。

靈髓是種強大的力量,加上人類的意念作為媒介,甚至可以讓不存在的東西....

變成存在。

那個流出表格的人到底是甚麼來頭,只利用我一時不悅的小小意念便能製造出妖異。

他的目的是甚麼?

人心———比妖異更可怕。

施展意念者解除咒術時,妖異便會出現並且狂暴化。

如無意外,這咒術是連帶了如此陰險的效果。

這可不是我預料之中啊。

它氣力強大,我再不做點事的話就要命送黃泉.....

再不願意也沒辦法了。

我用雙手抓住它的頭,

這是我最不樂意使用的技能———
吸收妖異。

我雙眼上翻,身體異常顫動,妖異宛如煙霧般被吸進我的雙手內。

直至妖異完全消失,我轉身跪在地上,口裡吐出濃稠的硃砂色血漿,那腥臊味足夠令我再吐個三天三夜。

「你沒事吧....?」

張曉靈和黃晨軒似乎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倒。

凌曦表現比較鎮定,畢竟她以前曾目睹過一次。

「幫....嗚嘔....幫我拿.....嘔...小刀...」

口裡的血漿似乎吐不完,辛苦得讓我進行不了其他動作。

凌曦懂我的意思,在我外套的口袋掏出一串鑰匙,小刀就被扣在那鑰匙圈中。

「刺...」

我示意凌曦用小刀刺在我的手背。

她沒有遲疑,手起刀落就刺了下去。

「啊....啊....!」

我身上蒸發著黑色的不明氣體,那些濃稠血漿同樣被蒸發掉。

我鬆一口氣,累垮坐在地上。

那生不如死的經歷同時為我帶來了第二個技能,

可以吸收妖異。


不過後果卻是令我嚴重痛苦,就如上面的情況。

沒有別人在旁根本就不知要吐到何時何日。

而那小刀,是加上了靈髓的小刀,只要一刺在我的手背,被吸引的妖異就會被淨化。

被這小刀刺傷的肉體亦會超速痊癒。

簡單來說,我就是成為了

———
淨化器皿。

「剛剛那是甚麼.....」黃晨軒還未能回過神來。

「你不用管,總之明天你的預演已經不會受到鬼郵差的影響。」

「......那...那即是...已經解決了?」

「對。」

「太好了!感謝你啊!」

你當然要感謝我,我可是忍受了那腥臊無比的血漿啊。

不過...

你也感謝得太早。


「演出指導的事也能拜託你嗎?」

「........」

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於是,他們在預演給校長觀看之前,我稍為說出一些提議,好讓他們的演出多點特色和可觀性。

「但我說啊,為甚麼你兩個都跟過來了?」

「我是來看看窩囊廢毒男能想出甚麼妙計。」凌曦一如以往嘴巴不饒我。

「我是來收取費用的!」張曉靈卻是另有目的....

慢著....

收取費用?


「高同學你也是呢,欠下的十萬元....」

「對不起,我還不到。」

「叔叔說,如果你還不到,那就要替他打工還債。」

那老狐狸!

現在連學校也有人追債,看來我這次是逃不了。

在靈異偵探社工作嗎....?

我倒是想知道發放那都市傳說表格的人是誰。

「好吧...我也沒其他辦法了。」

20分鐘很快便過去,

不出意料,校長失望搖頭。


顯然這演出並未能符合他的要求。

也對,一齣已經安排好的戲劇,作為外行人的我一言兩語又怎能作出多大改變。

「不要灰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張曉靈在事後安慰著黃晨軒。

「所以那五萬應該能交出來吧?」

原來是追債啊!

「對...我這兩天沒時間打工,再過幾天才能拿到錢,到時會送到店上。」

「幾天就能有五萬?你那是甚麼工啊?」

「嗯...我原本就有儲蓄的習慣,只是差一點點就到五萬。」

不敢說出來?

雖然真相沒甚麼大不了,但我還是按捺不住要揭開這種光鮮的面具。

「你的工作是出賣自己的肉體吧?還是稱為兼職男友會順耳些?」

「你...我不懂你說甚麼...」

「憑你那高大帥氣的外表,不用來掙錢還真有點浪費,除夕夜不外出,是因為被客人爽約了?我就奇怪每次出遠門都看到你牽著不同女生。真好呢,我有那個資質的話....」

啪—!

話音未落,

凌曦就給我一記清脆的耳光。


我也懂自己嘴巴一旦發動就收斂不到,那刻也沉默下來。

「高時刻,我最不喜歡就是你這點。」

凌曦叫回我的本名,反而有點不習慣。

「我有必要讓你喜歡嗎?」

「那也沒有必要去揭人傷疤。」

「那些稱得上是傷疤?只不過是藏在那光鮮面具下的真相!」

「不就是別人的私隱?你資格理會?」

「讓人清楚知道自己是個甚麼人啊,反正他已經享受足夠這完美人生了吧?」

「你再這樣下去,早晚只會變得孤身一人...」

「我本來就是孤身一人。」

「你有必要...每次都把自己推進孤獨之中嗎?」

「......不用你管。」

我...連我自己也感到矛盾。

若沒有發生去年暑假的「那事件」,

現在的我又會成怎樣子....
【—第壹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