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small「雨都停了 這片天灰什麼呢 
我還記得 你說我們要快樂 
深夜裡的腳步聲總是刺耳 
害怕寂寞 就讓狂歡的城市陪我關燈 
只是哪怕周圍再多人 感覺還是一個人 
每當我笑了 心卻狠狠的哭著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 那麼愛我的你 
給我一個理由放棄 當時做的決定 




有些愛越想抽離卻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離 
是你不在身邊 卻在我的 心裡 
我想你」 

-------------《給我一個理由忘記》A-Lin 黃麗玲 

=mediumJasper 

「其實你是一幅畫 狠狠往這舊人心上掛 




那故事倉猝結束不到氣絕便已安葬 
教兩人心裡有道不解的咒沒法釋放 
讓我們打聽對方今天過得一切平安 
縱使相見已是路人茫茫  
記憶中你仍像初戀好看 
吻過二十年還未寒 離去六十年仍熱燙 
共你就似被舊情下了降 像下了降 
每晚都想起對方 
誰亦會講 假使那樣懷念必會再次有迴光 
其實只要 讓我耿耿某人思憶早閃閃發光 




個個也探問愛戀不老的秘方  
唯獨壯烈離座可百世流芳 
你未忘 我未忘 猶勝伴在旁」 

-------------------《念念不忘》麥浚龍
 




那個貌美的白哲男人個性孤僻的近乎自閉,除了Jassie外,一直和其他人保持距離。他跟他同住都一個月了,說短也不短,又同樣是男生,照理說也該混熟了,至今卻還是像個陌生人一樣,連朋友也說不上是,對話只在幾句內完結,清冷而孤高,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除了第一天,口上說來旅遊的男人除了吃飯去洗手間和Jassie要求一同外出以外,都幾乎不會踏出房門半步,就這樣把自己跟這個世界隔絕了。 

生性活潑熱情的柏翹怎可能忍受明明是居住一塊兒,卻活像陌生人一樣。所以這個月來,他都花了很多心機想要打開這個孤清男人的心房,只是每一次都是吃閉門羹吃飽收場。 





那個男人,實在太冷淡了! 

像那一次,Jassie終於同意買電子遊戲機,回到家興奮地接駁好了,準備進入忘我的遊戲世界,就看見從房間走出來斟水的Jasper,便好心想要邀請對方一起玩,順道藉此打開隔膜,他相信男生嘛,三歲到六十歲都難以抵擋遊戲機的吸引。 

結果,卻被狠狠地拒絕了。

「欸,Jasper,你玩唔玩啊?」柏翹把手掣向Jasper遞,友善地笑了笑,「一齊玩喇。」 


「我唔鍾意打機,尤其是係足球遊戲。」Jasper隨性地掃了電視畫面一眼,他懶得迂迴,淡淡說,「你仲打機?岩岩開左學,你想今年又畢唔到業? 」 

想不到Jasper會如此說,柏翹忍不住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看不出喜怒哀樂,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没見過Jasper洩露半點情緒,除了在Jassie面前會掛上淡淡的微笑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冷著一張臉,但是這樣難以捉摸的脾氣,更是教他懼怕⋯⋯ 

他偶爾懷疑,很多時候Jasper並不是冷淡,而是⋯⋯近乎絕望的,自暴自棄⋯⋯ 





後來,他記得有一次。 

他又襯著Jasper在倒水的時間,問了他,「阿嫂又話你黎旅行既,但係就成日係房,你有無咩地方想去架?我帶你去喇。」 

聞言,清雅男人停下了動作。水杯擱在唇邊,清水撩動著舌尖,他短暫的沈默,這才開口,「跳傘,我想試下跳傘。」 

没料到他會回答,柏翹有些吃驚的抬起眼,但是Jasper已經恢復無聲狀態,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點解既?唔似你喎。」那樣沉穩的男人居然想玩這種刺激的極限運動,簡直有點南轅北轍,他有點驚訝,「仲以為你係個啲會話:梗好唔好喇,跳傘咁危險,一啲都唔安全,個啲人添。」 

黑眸閃過一絲幽暗,Jasper忍不住顫慄了一下,與其說是感覺,不如說,是伴隨而來的回憶又湧上心頭,灌了一大口清水,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住心底那不斷擴散的陰霾,若無其事的望了柏翹一眼,便收回視線,逕自回房。 

柏翹唇角浮出一個淡笑。 
   




Jasper還是有在進步的⋯⋯雖然緩慢,但是至少,不像一開始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他的過去仍是一個費解的謎,可柏翹相信,總有一天Jasper會主動卸下心防,告訴他所有隱瞞的秘密。 
   
他一直自認自己較孩子氣,總是沒什麼耐性,但是對著Jasper,心底不自覺就會汨汨湧出一縷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忍耐,不想要強行逼迫,他情願等、甘心等,等他漂蕩夠了自己靠岸,停泊到他為他鋪設好的港灣裡⋯⋯
而在Jasper眼中,門外的男人的確是個不錯男人,毫無疑問,擁有端俊翩然的外表,一頭的天然棕髮隨意的披散在額前,總是穿著略窄的白衣,配搭一身熱愛運動的小麥膚色,依稀可見鎖骨之下,線條流暢的精悍肌肉,略尖的臉上五官堅韌而出色,尤其是那雙彷彿會流動的深邃瞳眸,以及總是揚起暖透人心的笑容。 

性格也開朗玩潑,比起那個男人還要淘氣幾分,總是竭盡所能想要逗他開心,偶爾柏翹會在他房門外大聲說著摸不著邊際的笑話,又或者在眼神稍稍對上時稚氣地裝起鬼臉。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自己的心早偏側了,他總覺得門外的男人跟回憶中的男人有幾分相似,不論面型氣質,說話動作,興趣等等⋯⋯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他都不過是人,有時候他都不想這樣封閉著自己,他是有點高傲,但絕對不是那種會拒人於千里的人,只是經過與那個男人的短暫戀愛,他這趟學乖了,也承諾自己以後無論碰著誰,也不要失控,尤其是會惑心的男人。 

謹記, 

心不動,則不痛。 





所以柏翹的熱情總是讓他有點心惶,因為,他什麼也給不起。更多的是,他想要好好保護自己已經病重的心,投放太多感情也沒有意義。 

但始終, 

傷易治,病難醫。 




不知不覺的,Jasper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個月。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去。 

而這邊的男人看起來一天比一天憔悴,本應落在他臉上的神彩,與生俱來的狂傲早已消失微無影無蹤。

康妮不在的時候,他開始在Jasper的房間過夜,呼吸著床單上早就揮發殆盡的淡香,幾乎每一晚都是眼睜睜地望著天花板渡過孤單的晚上,在夜裡他總是睡不著。 

有時候,睡不著,他會把手機拿出來致電給那個出逃的男人,儘管他都知道入耳的只是那把冷冰的女聲錄音⋯⋯偶爾,他也會病態地重複看著與那個男人的訊息對話,又或是翻出手機內的相冊,總是忍不住以指輕輕摩挲照片上男人的面孔,像是被蠱惑一般。 

──什麼時候,回家⋯⋯? 
   
Chris嘴唇動了動,無聲的詢問著,仰起的目光在照片中對方棱角分明的側臉來回尋梭。 
   
回應,卻是一片漆黑的沈默。 

抖著手,彷彿想抓住什麼似的,他下意識抓緊了手機的邊緣,用力得指節都泛白了。 

越看越想,心跳越來越劇烈,隨時都要跳出胸膛一樣,大力擂擊著他的胸腔,同時卻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鐵手掐住一般,痛得他喘不過氣來,彷彿下一秒就要應聲爆裂。回憶有如按了快轉鍵的影片,一幕接著一幕飛速在他眼前掠過,接著逐漸扭曲。 

直至眼前照片的相貌也看不清了。 
   
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在他還來得及反應之前,身體已經先行動作,激烈的抽泣了起來,失去自制地放聲痛哭,全身都是冷汗。 

幾乎沒有康妮陪伴的晚上都如是,病態的。 

而晨光一出,他就會馬上從床上起來,泡了咖啡,煮了早餐,兩人份的,康妮在的時候還好,至少不會浪費食物。要不,男人會坐在對面一直到冒著薄煙的咖啡涼掉,才收起杯碟,默默的將那苦澀的液體倒入廚房的洗碗槽,將多餘的那份餐點掃進垃圾桶。 

他恤了一頭跟Jasper相若的短髮,把前陰剪短了,瀏海薄薄的蓋著額頭,不需怎樣打理都很好看⋯⋯ 

他工作得很努力,彷如想要把以前的懶惰一次過補回,一開始公司上下都很欣賞身為決策人的他終於把總是缺席的陋習改掉,甚至像拼了命似的。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後來,大家都開始擔心公司是否準備有變數,因為他的辦公時間已經延長到早上七時半直到晚上的十一時,有時候還會更夜⋯⋯

他只是想嘗試用大量的工作麻醉一下自己,好讓自己減少想念那個男人的時間⋯⋯況且,沒有人會再等他門,回去對著四面牆有什麼意思。更甚的是,他想把自己操得累透,他只求可以睡著一整晚⋯⋯但卻無法睡。 


再後來一點,他開始依賴藥物,他去看了精神科想要解決晚晚失眠的問題,很快連安眠藥也治不了,即使睡著了,半夜依然會從睡夢中驚醒。 

現在的他總是一臉病懨懨的,這短短一個月來,他的體重足足下降了十磅多,臉頰也瘦得凹掉,嘴唇總是毫無血色,指節瘦到骨節分明得可憐。 

晚上,十一點半。 

Chris帶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一把門打開,就看到康妮伏在餐桌上睡著了。 

聽到Chris把門打開的聲響,康妮也立即從睡夢中醒來,溫柔地向著Chris微笑,「返黎喇?」 

「嗯⋯⋯」Chris把鞋子脫了,整齊地放進鞋櫃裡,抬眼望到康妮疲倦不堪的樣子,心底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我煲左湯啊,等你返黎飲。」康妮走到Chris的身旁,替他退去西裝外套和領呔,溫柔地問,「食左飯未啊?我未食架⋯⋯陪我食好唔好啊?」 

Chris點點頭,「我都未食。」 

康妮就知道Chris沒有好好地吃飯,她是特意等到他回來的,沒想到一等會等到十一點多,上了一天班的她本來就有點累,不過,為了男友,她也不會抱怨更多。 

康妮趕快的把湯水跟飯菜翻熱,然後端到餐桌上。 

「等左好耐?點解唔打俾我?」Chris低聲地問。 

看到曾經涼掉的菜餚和康妮佈滿血絲的倦透雙眼,就知道面前這個女人等了他很久。 

「都唔算好耐既,咁我唔想阻住你做野嘛⋯⋯」康妮傻笑起來,替Chris的碗盛載著湯,「唔好講喇,飲湯先喇,有益架⋯⋯」 

Chris用唇邊沾了幾口,又吃了兩口白飯,就把筷子擱下。 

「做咩啊?好難飲啊?」康妮見狀有點緊張,她都怕自己把鹽和白糖調轉,做成笑話,也立即喝了一口。 

可是,她嚐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唔係⋯⋯我無胃口。」Chris疲倦地用手支著頭,輕輕地閉上眼睛,「你食,我陪你食。」 

「⋯⋯唔想食都要食啲架,定係我煮得唔岩你胃口?你話俾我聽你想食咩,我聽日煮⋯⋯都係唔好喇,我去睇下雪櫃仲有啲咩,我再煮過啊⋯⋯」康妮有點緊張兮兮地想要站起身。 

「康妮,唔洗喇,我晏就食到好飽,真係食唔落。」 

「⋯⋯係咩?晏就個飯盒掂都無掂過叫食到好飽?」康妮坐回椅子,咬著下唇,低聲地問著他。 

她今早打了給他的秘書,不是想要調查他,只是想關心一下到底有沒有好好的吃飯,而他的秘書其實都很擔心他,從前很有生氣,總是口花在工作上逗弄開她玩笑的Chris,判若兩人。所以亦很樂意協助康妮,半個月前開始就報告著他的情況給康妮知道。 

Chris睜開雙眼,定定地望住康妮,嘴脣是動了動,有些恍惚,只是保持著緘默,最後鬆開了撐著下顎的手,靠上椅背,斂下視線。 

坐在椅子裡的男人沒有作聲,但康妮卻聽得出,他原本平穩的呼吸聲有一秒的停滯,似乎沒有料想過她會如此直截了當的質問。 

「Chris⋯⋯」康妮伸出手摸摸對方瘦削的臉頰,好像有點激動,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掉下來,「見到你咁樣,我好心痛,我甚至好嬲我自己,身為你女朋友,見到你一日瘦過瘦過一日,一日殘過一日,但係我就咩都做唔到!唔好話同你分擔壓力⋯⋯我連照顧自己男朋友咁簡單都做唔到⋯⋯」 

她有些哽咽的聲音讓Chris心弦一觸,他沒想到自己的悲哀和自虐,同時也壓到康妮喘不過氣,他不僅在自虐,原來還把身邊的女人狠狠地虐待著。 

「我知道有啲野,你唔想同我講,唔緊要架,你去搵Alvin傾,或者你打電話俾皓庭,佢去左旅行渣嘛,又或者如果你覺得Gigi岩傾既話,你去搵佢喇⋯⋯我真係唔介意⋯⋯我一啲都唔介意架⋯⋯」康妮低下頭,纖手緩緩放下,臉色更泛白了,透露出更卑微的請求,「⋯⋯我只係唔想見到你咁樣落去。」 

苦苦哀求,她要的也不多,就是Chris快樂而已。 

「對唔住⋯⋯康妮。」Chris倏然站起身來,繞過餐桌,一手抱著康妮,並在她的額角烙下一吻,「對唔住⋯⋯」 

才僅僅一個月,他對不起的人真的夠多,剛傷了Jasper,這頭又把康妮傷得透徹。 

看到康妮痛苦淚流的樣子,他不其然想起Janice的話,也許真的是時候結束他和Jasper的錯誤,該對康妮好一點⋯⋯該修心養性。Jasper的出逃也不是並無好處⋯⋯就省這一次,忘了這段情。 

康妮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嗅著那熟悉的古龍水淡香,眼淚撲簌簌的落下,在他懷內抽泣了好陣子,Chris才靜靜地把她放開,一雙手才輕輕搭上了她的肩,望著對方的雙眼。 

「康妮,我地結婚喇。」 

沈默了半晌,康妮卻出乎意料搖搖頭拒絕了,Chris有點不解又意外地看著康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