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情人 曾這麼把臂 
情人 藏在那故地 
難平伏自己 仍懷念著你 
相識 彼此記住了日期  
相戀 彼此卻太多忘記 
別提起 互望著大家枯死 仍然在做戲 
分開 彼此要習慣別離 相知 從頭回憶你 
若最終 與別人長相廝守 為何往日愛不好你 


即使 這一切亦有限期 回頭 如何能捨棄 
願明天 別問為甚麼一起 陪著你」 

----------------------《相識以後》洪卓立 


Jasper 

「這天聽說你很好 得到美滿吧 
快將與那個她 成家 


冒失的你 由她看顧 此時我哪需記掛 
熱戀的你們 幸福得太像童話 

祝褔聲想你都聽到 可記得當年 
是我們沒毅力 
漸漸行漸漸遠
我這樣討厭 她完美如此  
能共你好好地相處 哪會像我們  
將吵架當玩意 沒法挽手一輩子 
最掛念的你 悲劇已停止  
無用再傷心另一次 
你我未有幸 一起說聲願意  


但這位 跟你 可以 
讓我都 偷說 一次」 

--------------《最後祝福》黃宗澤
 



「細佬,你買左機票未架?」Jassie窩在沙發的另一角,用腳尖踢一踢Jasper拿著書本的手肘。 

「買咩機票⋯⋯?」Jasper的視線依然停留在手上的書本,翻了一頁。 

「返香港囉,未買就一齊買喇。」 

「我未咁快返香港住,我仲想留係到多一陣先返去。」 



「乜啊⋯⋯Chris下星期六同佢女朋友註冊結婚喇喎,雖然話婚禮後補,但係你都會去睇佢地註冊架喇,你地咁Friend,我都好耐無見過佢喇,一齊返去喇。」 

Jassie的話讓Jasper愣了兩秒,平淡的聲音傳達到他的腦海卻猶如一聲驚雷,尖銳地彈上了和諧的牆上,在有限的空間內隆隆迴盪。 

不明白Jasper陡然竄出的驚訝從何而來,卻能自弟弟含著迷惘的眼神察覺一絲不對勁。她直覺閃過一股強烈的不安,急急反問,「你唔係唔知Chris結婚啊嘛?」 

Jasper抿著唇,向來從容的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方面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一方面卻打從心底裡感到震驚。 

「下,你地唔係好Friend架咩?佢無話你聽咩?」 

內心掙扎了半天,面對著那雙緊盯著自己的大眼,他心一衡,咬了咬牙,苦笑低嘆,裝作早知道,「有⋯⋯我知,同康妮啊嘛。」 

「係啊,佢女朋友都幾靚女喎,真係幸福。」 

「你點知佢結婚⋯⋯佢同你聯絡過?」 



「咁又無,不過佢Facebook Up曬相喎,你無睇架咩?『感激依個女人咁多年黎一直都係我身邊,愛我,忍受我,所以我決定下星期六將康小姐變成鄭太喇。』,嘩,好Sweet囉!」Jassie把Chris上載的說話唸了一遍,又把手機展示給Jasper。 

他的確沒看,對於這個傷透他的男人,他下意識只想要逃避,他是刻意不接觸對方所有的資訊,所以電話,網絡,他這個月都停用了。 

沒想到,自分手後,知道對方的第一個近況,就是對方的婚訊。 

Jasper看過之後,抬起了那張略帶女氣的秀麗臉孔,慣性地咬一咬下唇,然後笑了一笑,像是感嘆,「佢好似瘦左。」 

「哎呀,要關心既重點都唔係佢肥定瘦,人地要結婚梗係減下肥架喇,著起禮服都型啲喇。」 

手一抖,拿穩的書都跌了在地上。 

書本撞擊地面的一聲,像是擊在人心上那樣,悠遠而清脆,卻讓心臟忍不住微微揪緊了。 
     


Jasper垂著眼,陷入沈默。 
   
蒼白的面容仍然平淡得似沒有半點情緒,心底,卻是五味雜陳,凌亂成了一片。 

凌亂是來自驚詫,悲傷,更多的是不甘。他一早就知Chris跟康妮結婚是必然的事,就算不是康妮,也會是別的女人。只是從來都沒想到會是他們分手僅僅一個月後的事。 

來得有點快,教他有點不甘。 

明明他還未能放下這段感情,總是在睡夢中夢到對方,總是思覺失調似的以為嗅到對方的氣味,總是在街角路口裡以為遇到對方,一切一切還縈繞在心頭,他的傷口還在淌血,對方卻已經跟別人情定終身⋯⋯ 

他不明白為何照片中的對方還能笑得這麼自然誠摯,那段共同建構的日子仿佛是幻象般,只有他記得,最痛是曾經是那樣愛過,卻終於被拋開了,連可以盼望的都熄滅了。 

怎麼可⋯⋯ 

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這樣的疼痛,絕不是普通的心碎,而是另一種,更加錐心刺骨的疼痛。一種即便意識全無也無法忘卻,刻印在靈魂最深處,超越身心所能負荷的傷口撕裂⋯⋯

「喂,跌左本書做咩唔執返?」Jassie見Jasper低著頭望著在地上的書,卻久久沒有動作又踢踢他的手肘。


良久,Jasper依舊是坐著,Jassie俯過身替他撿回書本,又說,「鍾皓庭,係咪靈魂出左竅啊?今日Stanley要OT,我叫左Kris放學買野返黎食架喇。」 

Jasper長睫一顫,秀眉隨之擰起,澀聲地重複一次,「Chris⋯⋯」 

「就講就返。」Jassie聽到門鈴聲,翻過身就去開門。 

整晚Jasper也像元神不在似的,就連Jassie跟他說話,也沒有任何回應和表情,只是偶爾聳聳肩,更遑論跟柏翹說話,就連正眼也沒看過他。 

回到家後,Jasper更一下把門關上。 

柏翹看得出,Jasper這樣的反應根本不是平日僅是把感受埋在臉皮底下的冷淡,而是某種情緒的洩露。 

「Jasper。」柏翹輕敲Jasper的房門。 

對方,卻沒有回應。 

「Jasper?訓左喇?」柏翹又敲了幾下房門。 

依然沒有回應。 

「我買左啲野俾你啊,拿,我入黎架喇。」 

柏翹拉一拉手把,意外地發現並沒有上鎖,輕輕打開門,狹長的眼微微瞇起,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窗台上那抹靜靜扭頭望著天邊明亮滿月的白色人影。 

他動也不動,就這樣望著窗外,臉色在斑駁的月光下,看起來實在不太好。 

「未訓又唔應我。」柏翹也同坐在窗台上,望住Jasper拍拍他的大腿。 

「我諗緊野,聽唔到。」Jasper也回過頭望住柏翹,過了十多秒才淡淡地說。 

「欸,你睇下。」柏翹把手上的小盆栽遞到Jasper的面前,晃了兩晃,「你話,煙花太短暫令你怕,所以我特登買左依棵仙人掌俾你架,仙人掌都幾長命,一啲都唔短暫,又唔洗點打理,適應力又強,你遲啲仲可以拎埋返香港養添。」 

Jasper頓了頓,久久沒有接過小盆栽,唇角勾起了一絲淡然的笑。 

沒料到他會笑,柏翹先是一愣,接著一點笑意爬上雙眼。撩開滑落臉畔的髮絲,他的眼眸閃耀出一點灼熱的光彩,攫住了對方沒有溫度的視線。 

「笑返喇?係咪好鍾意呢?」柏翹得意地笑起來。 

「我笑你傻,你唔洗對我咁好,都唔值得。」Jasper的聲音冷淡,卻又似帶幾分怨嘆。 

「點會唔值得?」 

「依個世界,最傻最唔值得就係去在乎一個根本唔會在乎你既人。」Jasper收起笑容,面無表情,雖然淡,但語氣憤然得彷彿在控訴誰人似的。 

「我傻?咁你呢?」 

「我?」 

「你宜家咪又係在乎緊一個根本唔會在乎你既人,既然知道唔值得,你又咁做?」 

「我無。」 

「無?我知,我知道你銀包入面個個男人要結婚喇嘛,你就係在意到成晚三魂唔見左七魄,阿嫂同你講野,你都無晒反應,你無謂再呃自己。」柏翹劍眉一皺,用力地握著手上的小花盆。 


他略帶責備的話,卻有些刺痛了Jasper深埋心底的某處弱點。 

Jasper迴避著他的目光,沈吟了半晌,啞聲地說,「⋯⋯總之,我唔值得你對我好。」 

淡啡的雙眼注視著眼前清麗絕塵,卻總是帶著一抹淡淡鬱色的容顏,灼熱的目光倏然放柔了幾分。 

清冷憂悒得不似塵世所有。雖然總是張揚著一身的刺,總是一副不在意的冷漠神情,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脆弱,甚至連怎麼保護自己都不懂⋯⋯真傻⋯⋯ 

在第一天的相遇,把Jasper從馬路拉回來的第一眼,留意到卻是一雙空洞得像深淵的眉眼,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傷心的眼神。 
   
他不自覺的好奇,這樣一張清雅帥氣的容顏,若是展露笑顏,會是怎生一番光景? 

「值得,因為我想睇你笑。」 

「我岩岩笑左喇。」 

「唔係皮笑肉不笑個種,發自內心個種。」 

發自內心,這個形容詞,太過陌生,就連他自己,都快忘了。 

自從Chris開始對他們的關係有掙扎時,他愁的時間,遠比開心的時間要來得多。然後,經過那天地變色的一夜,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也沒有了笑的理由和動力。 

但現在,在他跟前的人,百般呵護,千般忍讓,卻只是為了博他一笑⋯⋯ 

這世上,真正聰明的人太少,真正的傻瓜卻太多⋯⋯ 
   
他是一個,康婷是其中一個,而柏翹,又是另一個。 

大家都苦苦的,追尋著心上那個人的腳步,即便心裡很清楚,對方絕不會為自己稍作半點停留,為著一個天真得簡直愚蠢的信念,一種強烈得幾近盲目的執著,不肯放棄,拚命堅持著。 
   
究竟得到些什麼,他也不知道。 

「唉,唔好成日都咁Cool喇。」見Jasper毫無反應,柏翹伸出手輕捏著對方的兩頰,然後溫柔地笑著。 

Jasper抬起目光,隨著柏翹的笑容,眼神融化了幾分,輕輕地淡淡地牽起嘴角。 

面對著柏翹傾巢而出的溫柔。一笑,他還是做到的,來到這個地步也無謂讓對方失望,他也不想全世界陪他失望。

柏翹穩穩地望進對方的雙眼。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清澈、透亮,迷幻如雲影,靈動似流光,每一個細微的眼神都似牽著絲線,讓人無形中跟著游轉而無法自拔。 
   
看著自己浮現在那片墨黑中的倒影,柏翹驀地怔住,被一股莫名竄起的衝動所取代。 
   
Jasper是個美人兒,這點他早就知道,可他沒有想過,這個一向疏離清冷得像尊冰雕似的青年,只不過換了副表情,竟可以豔麗到如此地步⋯⋯ 
   
是,豔麗。像朶綻放的水仙,嬌豔中含著一股水色的清媚,讓人微微地失神。 
   
他姣好的面孔在黑暗中閃爍著細白的珠光,襯得原本就相當好看的五官更加精緻細膩;一雙微微上揚的明眸顧盼流轉,長睫每一下輕微的顫動,似勾引、似挑逗,足以帶走任何人的呼吸和心跳⋯⋯ 

單薄的白衣根本遮不住線條優美的鎖骨,以及若隱若現的窈窕腰線,彷彿在做無聲的邀請⋯⋯邀請人揭開那衣襬,一窺藏在布料下的禁臠⋯⋯ 

男人露出的笑容吞沒了柏翹最後僅存的自制力,再也無力抵擋體內瀕臨爆發的那股燥熱慾望,猛然伸過頭吻住了在他對面的淡色唇瓣。 
   
完全没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Jasper在剎那之間整個呆住了,雙唇被急切地掠奪,雙手緊緊扣著他的肩,不停狂亂地以唇舌在他身上盡情攻城略地,包圍住他的陌生的氣息讓Jasper排斥反感得幾乎發狂。 

用力推擠才能把比他健碩很多的柏翹推開,好不容易掙脫的Jasper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接著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著對方,這樣被吻著,喚醒了他某些不好的回憶,讓他不由自主感到恐懼,「唔好咁!」 

「對唔住⋯⋯」看到對方微微發抖的錯愕模樣,柏翹有點慌亂又不得不溫柔軟聲地解釋著,「我忍唔住⋯⋯因為我真係好鍾意你,由我見到你第一眼就已經記住左你個樣,個日諗左你一個下晝,點知夜晚你就出現,我覺得簡直係神蹟。」

在這對星火流光似的雙眸凝視下和坦率的告白,只要是人都無法不受到半點迷惑。就連Jasper,都禁不住一顫,耳尖竄上一點潮紅,同時一股熱氣自胸口掠過。 


Jasper迴避著他的視線,他穩住紊亂了一拍的心跳,想了想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輕撫著自己的心房只低聲道,「唔好曬心機,我⋯⋯依到無可能再承受任何野,包括你,感情依樣野,傷一次就夠。我仲好努力係個火坑個到爬出黎,我暫時無打算再跳落下一個到。」 

他對柏翹,說的是實話⋯⋯未經掩飾,赤裸裸的實話。 
   
遠方的那個男人將他的心傷得徹底,即使復原,傷痕仍在,已成殘缺。 
   
用心去愛一個人,太累,也太苦。 
   
而他也不願,拿柏翹來當慰藉或是替代。 

雖然這樣冷酷的態度看似無情,但與其釋放善意讓對方空歡喜地期待著,倒還不如自一開始就殘忍還來得好一些。 

這是他為什麼一直總是冰冰,保持著距離的原因。 

對方直接了當的拒絕,柏翹卻只是笑了笑,湊近了些,溫柔的注視著對方泛著薄薄紅暈的蒼白面容,用手蓋上對方撫住心房的手,「你承受唔到既野,我幫你受。」 

細緻的肌膚在那帶著薄繭的指尖摩挲下,竄起了一股微弱的電流,敏感的Jasper忍不住抖了抖。 

「我唔係佢,我係另一個人,我唔會好似佢咁。」 

「忘記個個人,好唔好?我會連埋佢個份加倍珍惜你,愛你,我發誓我絕對唔會令你個心覺得痛,永遠都唔會。」 

「俾個機會我,俾個機會自己,放過自己。」 

他靠得很近很近,吸氣吐氣間,嗅到的盡是Jasper身上特有的幽魅香氣。後者神情有些茫然無措,呼吸輕微的急促,對於他的靠近,顯然有幾分慌亂,卻沒有後退⋯⋯ 

深深望入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燦爛粽眼,Jasper清淺的呼吸不住紊亂,心中幾絲異樣情緒同時湧現,以一種緩慢又深沈的方式翻攪了起來。 
   
柏翹骨節分明的長指不知何時已經搭住了對方線條優美的下顎,輕柔得彷彿是捧著易碎的水晶,那樣的小心翼翼。 

Jasper輕皺起眉頭,柔下眼光,對方這樣誠懇熱熾用心對待實在讓他措手不及,一想到遠處的男人對他如此狠心,狠勁也開始動搖。 

柏翹一手攬住Jasper進懷裡拉近大家的距離,見對方不再反抗,滿足地嗅著對方髮間那股幽魅的香氣,一面舔咬他紅透的耳尖。小貓般伸舌舔了舔那薄薄的唇瓣,柏翹幼蛇般的舌,狠狠扎纏住對方的舌,讓人窒息般的快慰,讓白哲男人不經顫抖了一下身子,不禁也雙手環抱著男人的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