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 [夢之決勝/預感爭鋒]: 3.起/伏 (其之一)
在香港中環國際金融中心第三期的頂層,「名山企業」的主席卓名山,躊躇滿志的眺望海景。誰會知道,他在三分鐘前才剛剛經歷了其事業的莫大危機?卓名山因遭到不明來歷的集團被狙擊,而碰巧其智囊正休假、遍尋不果,為了急募龐大資金,他兵行險著:抵押其物業進行了期指買賣——買跌。他年輕時進取急進、盛年時捭闔市場,及至如今六旬之齡,只想鞏固江山,不欲冒險。但是,不曉得「因果業報」之說是否動搖了他:卓名山以廿三之齡賺取人生首個一千萬,成為股壇傳奇,其後十年間每每以狙擊中價股而獲巨利,被傳媒冠以「股壇狙擊手」的稱號…… 現在竟被人狙擊。「名山企業」,就是他在三十歲時創立,兼食吞併多年,已臻本地實力藍籌之列。
「智囊」文守正在數年前加盟,更使集團業績登上巔峰!然而,兩週之前,文守正突然申請休假;卓名山自覺集團四平八穩,樂得讓得力助手歇息歇息。殊不知,一星期後,股市波動得極不尋常,其中「名山企業」的股價大幅下挫!見慣風浪的卓名山氣定神閒,收復失地。但對方的攻擊旋即重來,如此急攻,令股市評論員口中的「山爺」也開始不安── 尤其是從未試過聯絡不上文守正。別無他法的情況下,卓名山孤注一擲。他看準世界各國俱局勢動盪,政治尤其不穩,期指買跌準可賺回之前的損失。然而,這一星期卻是風平浪靜,人人皆謂否極泰來,動盪過後便是太平盛世,股市回升,且升勢不絕。
「破產?」卓名山想也不敢想,但終究是想到了這一步。
此時,文守正的短訊忽至:「別擔心,山爺!三分鐘後,會來個大逆轉!各國傳媒會有重大消息,每人的視線皆離不開消息群組、短片網站。股市會跌,毫不受制的跌,哀鴻遍野,唯獨『名山』有你托住,反敗為勝!」
三分鐘後,美國白宮遇襲。
世界嘩然,全球大亂!恐怖襲擊的炸藥引爆了摧毀性的災難── 政治上,美國不但得不到別國同情與支援,更惹來虎視已久的對手蠢蠢欲動;經濟上的衝突無可比擬的震撼了整個世界,股票市場恐慌性的拋售,金融結構毫無支點的崩壞。
── 文守正預視了一切。
卓名山開了支烈酒,他平素絕少在辦公的地方喝酒,這些價值高昂的酒都是擺設而已。此時此刻,他徐徐的呷一啖酒,細細的讓它流入喉嚨,燙燙的灼熱感使他僵硬的頭顱恢復一點點感覺,他在壓驚。卓名山太常曝光了,凡有其蹤影都勢成焦點,久而久之,他獨處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當成有人在觀看他的一舉一動。他悠悠的眺望窗外景緻,不啻是一種自我安慰;只是,他不自覺的連自己也欺騙了;他告訴自己,他是霸主、傳奇,他可以在風浪之中處之泰然;他沒有留意的是,拿著酒杯的手在微微顫抖。
文守正在月前乘著卓名山所餽送的遊艇,獨個兒在維多利亞港上欣賞每年幾度的大型煙花匯演。他極喜歉歡看煙花,越大型的越喜歡,他既如常人一般愛其璀璨奪目,惟更愛煙花散後的殘影。那一夜,他目不轉睛的觀看匯演,維港上空光亮如晝,當煙花在高聳的建築物之上燃燒爆開時,他忽然感覺有異,雖然仍然以同一角度望向同一方向,但他看到的是多年前的「911事件」,煙花的餘煙變成紐約世貿雙子塔的硝煙。
文守正是「那種人」。
他清楚他所看見的異象向他暗示。因此,他用兩週時間進行策劃,要「名山企業」坐過山車,一手操控其命脈。
「咯咯!」卓名山辦公室外,私人助理馬同材敲門。
「進來吧!」
「卓先生,接照你剛才的吩咐,打點過了,相信沒有問題!」
「嗯。」
「文先生回覆了沒有?」馬同材悄聲地問。
「別提起他!」卓名山把原來翹著的雙腿放下,「連我的電話也敢不接!短訊也不覆!」
「但這次,文先生也太『神機妙算』了吧?」馬同材試探著說,見卓名山未有反應,續道:「如此震撼的世界大事!誰可預料?但……但……但……」
「但甚麼?同材,你是我心腹,不比別人,有話直說吧!」
馬同材登時覺得很受用,說:「卓先生,我覺得……文守正殊不簡單,而且包藏禍心!」
「怎麼說?」卓名山沒有太大反應。
「文守正當初毛遂自薦,我已認為不妥,不過見他數年來偶有功績,便隱忍不說……現在看來……」馬同材見卓名山依然木然,續說:「他早有預謀!」
卓名山眼眉一揚。
「他未曾請過假,這次一請便是兩星期!就是他放假的日子,我們集團被狙擊!哪有這般巧合?」
「言之鑿鑿,證據?」
「還用證據?他不在公司的時候,偏偏發生這些事,找又找不著他啊!
「同材,雖然找不著他,但他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我啊!」
「卓先生,我就說他『神機妙算』嘛!他那個短訊,你說像不像讖文?我看可能扶乩得來的!」
「胡說!守正的特殊才能我又不是沒對你說過!你現在才數落他是江湖術士?」
馬同材摸不透卓的心意,怯怯的說:「但是……卓先生,話就說回來,這次我們集團化險為夷,也只是全賴你的果斷決定!文守正的短訊,不過是道出事實,最特別之處是在發生前三分鐘道出罷了!真正扭轉乾坤的是卓先生你啊!」
卓名山默然。一息間,「你先出去吧。」說罷,卓名山轉向再眺望窗外。
馬同材心裡悻悻然,只好告退。卓名山劫後餘生,只想細細享受當前平靜。馬同材自作聰明,致使卓名山不得不提早面對棘手的問題;他由詫異到猜度,猜度到確定,早前「名山企業」受到的攻擊是文守正一手策劃。「
為甚麼?」心裡冒出疑問的卓名山,問後也覺自己可笑。
文守正現在正欣賞著令人心馳神往的景色,與卓名山所看的幾乎一樣,同一個方向,只是更高,比頂樓更高。頂尖之上的文守正,一身講究的衣履,輕托價值不菲的眼鏡,若有深思的凝視著遠處,專注得讓人不寒而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