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雨天的青蛙在哭》/《雨天、未悉蛙鳴》: 時雨輪迴.月(其二十一)
「金、銀,彩葉姐去了哪?」
「請冷靜下來,我們沒有看到她一一」
「我馬上去召集人手。有萬一可不好了。」恐怕銀想着這是表演的機會,異常的奮起。
出雲大社能連接到出雲不同地方,希望她不會遇上麻煩。
與以往不一,我能光明正大的跑出大社。
「那個…!有看過一位長相十分漂亮…感覺呆呆的人經過嗎?」首先跑向漁村附近向漁民們問話,正在曬鹽的漁民則稱沒有目擊過女子經過。
於是我沿著相反的無人海岸跑着,尋找彩葉姐的身影。同時我亦鮮明記得數年前一人在這渡過的夏祭之夜。
夏祭中有的東西林林總總,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裝飾品,有趣的表演等等。但那天,我卻提不上幹勁。
蹲在出雲大社整個春天,連金和銀也開始替我擔心。於是提議我去夏祭逛逛,也為我向宮司先生得取允許。
難得他們為我做了這麼多,我便出發到會場。就一個人、沒有特別打扮、並穿著巫女服。
「哎呀!歡迎巫女大人光臨,有甚麼想吃的請不要客氣,我們送你的!」
「…不用了,今年有拿到零用錢。那…要一串烤魷魚吧。」
周圍的熱氣、海水和汗水的味道漂浮着,一人徘徊在夏祭會場格格不入。
時間過去,黑夜之花點亮夜空。當大家觀賞眼前的美景的同時,我卻轉身步向海濱。
還是一人比較輕鬆。
我這樣想着的同時,脫下木屜和襪子,赤着腳在沙灘上行走,月光使我能看到自己的足印。隨著夜花謝下、人的驚嘆聲沒再傳入耳邊,夏祭就此落幕。
稻佐之浜,是出雲的聖地、亦是出雲神話的舞台。神迎祭時,我們就是在這裏作祭事,以迎接各方的神明前來。
出雲神話最有名的是「讓國」,內容是有關於以前建立出雲國的「大國主神」和「天照大神」。由於天照大神想得到這遍繁榮之地,因此再三派神前往交涉,但也毫無音訊。
最後派神以半威嚇的方式,令「讓國」成功。但對此大國主神有兩個條件,第一個是要為自身建立非常非常大的官殿,即現時的出雲大社;其次約定將能目視的「現世」交給天照大神統治,而他則獲得統治目視不到的「幽世」的權力。
據說,現世的一切幸福源於幽世的思賴所賦予。換言之,大國主神掌管了人與人之間緣份,使出雲大社成為結緣的聖地。
「我到底在幹甚麼…?」
伴同海浪聲,我在沙灘自言自語的說着。
感覺自己正在追求「何物」,卻總追不上其物的蹤影。
「請告訴我…神明大人,是你在呼喚我嗎?」
「是的話不要再折磨我,請馬上把我帶走。」
無力的我只能祈求一句答覆,然而傳來的除了海浪聲以外沒有其他。
最初的一年真的很難受,狀態越發不佳的我反而獲得回老家的機會。
一回去,年少的記憶像是一口氣湧出,與家人再會那天的晚上不禁感動至哭。之後總算回復狀態,繼續主巫女的工作。
「啊。」
在遠處的彩葉姐正看著稻佐之浜上的鳥居,手上還好像抱著甚麼。
「你在這裡幹甚麼…?這裏不可以隨便進入的…!」褪去神化的同時,我的語氣不禁變重。
「春奈…對不起。」
當她轉身之際,海風突然吹起一陣風沙,使我和彩葉姐趕緊閉上眼睛。而再打開眼睛時,剛才還在她手上的那團東西卻消失了。
「咦…?兔子到了哪處?」
彩葉姐還在四處張望,尋找着那匹她口中的兔子。
「牠已經回去了…大概。」
「因幡之白兔」在出雲神話中是一頭失去皮膚和毛髮的兔子,原因是因為欺騙和嘲笑鯊魚因而被咬去身上皮膚。
而大國主神的兄弟則向失去皮膚的牠開玩笑,蒙騙牠去泡海水,而且再讓牠站到較高處吹海風,聲稱傷口便會因此轉好,最後兔子照做,則使全身的傷口染上炎症,痛苦不堪的倒在海灘上。
當大國主神目擊兔子和了解詳情後,他教導兔子河流沖洗身體,再用摘下蒲黃花讓兔子在花們上滾動,讓能止痛的花粉沾上全身。而在不久後,牠的毛髮開始長回並變回一頭毛茸茸的白兔。
亦因為這故事傳入當時因幡國的公主耳中,她選擇大國主神為丈夫,白兔便成為了他們的結緣之物主,並被後世祭拜着。
至於彩葉姐遇到的,應該就是牠。
因為附近一帶有座祭拜牠的地方,算是神明的散步吧。
「就是祂在呼喚我的。」
因靈力影響,間中聽到些我們聽不見的聲音。據彩葉姐的話,她是隨著某把聲音找到兔子。
「那兔子是這裏的神明,所以……」
「應該會有…好事發生的。」
嘴邊不自覺的拒絕,伴同顫抖和抗拒。
這使彩葉姐下好決心,把一切顧慮說出口。
「果然春奈最近很奇怪…!」
「雖然沒有從世名姐口中打聽到甚麼…但你肯定遇到了甚麼吧…?不然才不會產生這樣的猶豫。」
「到底發生了甚麼…能告訴我嗎?」
她握緊我的雙手,與剛褪去神化的手不一,十分溫暖。應該是兔子的餘溫。
(告訴她吧…也告訴我吧。)
「是誰!?」
這把聲音雖十分的溫柔,卻使我頓時全身毛骨悚然。
「是兔子。」與驚慌的我正正相反,彩葉姐高興的說道。
在那一瞬間,世界的色調突然轉變,一切的顏色像被調整,深藍的天空變為淺藍、陽光的顏色變得淡黃,盛夏的太陽變得不再耀眼,能夠看清那個米白色的光球。
兔子在此時再次出現在彩葉姐的懷中。
並說:「抱歉咧,在現世維持姿態可是挺累人的咧。所以我把你們帶進這裏。歡迎你們。」
「春色的巫女喲,這是我們的首次真正見面吧?」
衪是一頭大白兔,正在被彩葉姐撫摸着,舒服得閉上眼睛正享受着。
「你真的是白兔神…?」我問。
「要懷疑我嗎?我的樣子像不可信嗎?還虧我挺喜歡你的~現在還是你姐姐比較好。」
即使不是神明,祂就性格而言也挺討人厭。
「不要擺出這個嘴臉吧,我外表又不可怕,只是隻人畜無害的兔子喲~」
「無害…?明明是神明…?」
「就是神明啊。」衪答。
「那麼…我討厭你。」「…神明甚麼的最討厭!!」我把心裏的話說出口,突然的話也使彩葉姐感到驚訝。捨棄信仰對巫女而言就是一項大罪,所以她想在神明前阻止我。
而當她想說話之際,白兔卻先開口。
「春色的巫女…有關你的事我早已清楚。你被不同神明左右的人生,有關那方面,你肯定是不好受。」
「不過你要知道神明也有許多種類,即使這樣一頭兔子,被人敬拜也能化為神明;毫無疑問的是,我們的意向都由人建立。」
「正如祭品制度同樣源於人的思念,我們只是將實現的存在。」
「神明本來亦可能是人,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萬能。反而說,各種的思念會無意中左右祂們自身的想法,因此亦比任何東西也脆弱。」
「…那祢到底想說甚麼?不關我們的事,把責任全推給人嗎?」
「這個嗎…不知道咧?我只是吉祥物般的神明,因寂寞把會人喚來談話。」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是甚麼?」
「祭祀為的從來不是神,而是人。不要本末倒置。」祂突然嚴肅的語氣把我止着,下一秒便變如原來懶散的樣子。
「想說的就是這樣,作為最後一次,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再見了。」
回過神來,海鳥的聲音在下方傳來。
我和彩葉姐上下倒轉的跌落在沙灘上,一同回到現界,抬頭一看,太陽真的不可直視。
「搞甚麼啦…真是的。」
當我生悶氣之際,坐在沙上的彩葉姐拉著了我的手,並把手指扣在我的手指上。
「春奈…抱歉…我從不知道你的感受。像迫你去面對討厭的東西……真的很抱歉。」她說。
「你很厲害,能向討厭的事物直接說出討厭一詞。」
「有關討厭神明的事我可能幫不上甚麼手…但是,發生甚麼事我也在的,作為你的家人,儘管依靠我吧。」
面對着一臉認真說帥台詞的彩葉姐,我卻不管氣氛,歡笑了起來。感覺有點帥、又有點尷尬、所以笑了起來。
總感覺最近沒有好好笑過呢……畢竟問題們總不斷前來,不安使腦袋一直專注在思考,連想休息的時間也幾乎沒有。
她則一臉困惑的看著在笑得捧著肚子的我,而我也笑得過度,屈起肚子,痛楚湧起了上來,整個人跪在了沙灘上。
「春奈…你沒事嗎?」
「我沒有事…只是……」我輕輕搖搖頭,再說:「再想下去也沒用,一切交給大祭時的我吧。」
再多的預想也出不了理想的答案,那或許到了要面對那時,我才可能找到想用答案。
那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信未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