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絲與後勤巴》: 《貳章·春_相遇》
寂夜中,暗淡的月光映照著冷巷,而我找了個暗角處,捨下口罩及一身的黑衣。
寒夜裏,我只剩下單薄的衣裳,並從背包中抽出外套,蓋在身上便起行回家。
我在夜闌盡處左顧右盼地從暗角中走出,生怕會遇到跟隨抗爭者回家及將其拘捕的秘密警察。
我走出街角在喧鬧的長街上,眼見周圍都佈置著聖誕裝飾、播著聖誕歌。
回想著數月前店鋪中都是播著「願榮光歸香港」、貼著各種寫著香港人心聲的便條貼,現在已經變成聖誕優惠產品的海報。
「BB~我地今晚食咩吖?」「食左你呀!好唔好?」「哼~曳呀你,睇我今晚點收拾你!」身旁一對普通情侶的對答,顯露出他們早已把犠牲的手足忘得一乾二淨。
我除了萌生為何要犧牲一切而拯救這些沒藥可救的港豬的想法外,更有一陣嫉妒的酸意湧上來。
我抬頭看,懸掛著的燈飾很美,可是卻少了身邊的一個「他」,多看了難免感到乏味。
我想了一陣子,便重整自己的心態,繼續回家。
我走到隧道附近,我感受到後面的腳步聲,推斷有兩人。
同時間我的步伐開始急促起來,而後面的腳步聲也加快起來。
我開始驚慌起來,可是卻不敢回頭看。
我希望這只是我的胡思亂想,可是事實卻不由我去決定。
我開始跑起來,他們卻停步了。
我微微地抬頭看,隧道上的魚眼鏡中映照的有我,以及微遠處中鬼鬼祟祟的兩人。
他們對著對講機竊竊私語,讓我感到危機感。
我的心跳得更劇烈,額頭也不斷冒著汗,手也開始無法停止地顫抖。
此時此刻,我走到隧道的盡頭,轉角位的另一方衝出一個男人,前後已無退路。
我頓時心跳停頓、腦海一片混亂。
我自然地把雙手伸出,希望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並且雙腳後退著。
「手足,我知你咩事,請你跟我行啦。」眼前的男人用誠懇的眼神看著我並對我說。
他比我高一個頭多一點,目測也有一米八。身穿黑衣,頭戴著黑色鴨舌帽,碎髮下只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口鼻被黑口罩覆蓋著。
同時間,跟在後面的兩人停下了,打算拿出手機拍照,而另一個亦從褲袋中拿出對講機。
⋯我應該相信他嗎?
隨即,男人在背包拿出黑口罩,並大聲說道:「小姐,請你信我啦。我應承你,我一定會俾你返到屋企。再遲多陣,你同我都走唔到㗎啦。」
與此同時,他伸出雙手擦過我的臉旁為我戴上黑口罩。
那一刻我倆雙目交神,兩條緣份缐就在此時相交著,就似鐵道上兩條平行的路軌突然交疊著。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依晞的印象中這個身影曾拖著我的手,安撫著我的心靈,而這種莫名的安全感卻出現對面前這個毫不了解的他身上。
儘管我心中仍存疑惑,可是在緊急之下,我無法理性思考。
我並沒有作任何反抗,只是輕輕點一點頭。
「咁麻煩你跟住係我後面行啦。」他悄悄地細語。
他打算挽著我的手臂,但卻欲伸欲止,場面有些尷尬。
「行啦我地。」他回望著我並對我說。
但最終還是牢牢地捉緊了我的手腕。
這時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安全了。
我從他的身上找到我已經遺忘的安全感,因為他,我把剛剛所感到的不安和㥬惶都忘卻了。
在他身旁我都似無原地放下一切的驚戒心。
他牽著我,一直跑、一直跑。
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溫熱,一小陣的暖流湧入我的心中。
他帶我離開了隧道,跑過大街,越過小巷,穿梭過人來人往的街道。
而尾隨的兩人,似乎已不見蹤影。
儘管黑夜中的街有多麼黑,但因為有他在,我什麼也不害怕。
在我的目光中,事物都變得模糊,只見到他那瀟灑的身影。
在那刻時間彷彿停頓了,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他。
本來孤寂肅清的湖面因一朵花瓣飄落,產生一層一層的漣漪,𣊬間為冷清的湖泊帶來生氣。
我的心在莫名地悖動⋯
或許他一心只想著帶我離開這裡,讓我能安全回家,可是我卻想一直像這樣跑下去, 一直不會停。
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們在馬路上奔跑,衝著紅綠燈時,不知不覺間與他十指緊扣了。
他沒有主動鬆開我的手,可是見他的耳朵似乎紅了一點。
到底是不是我的多想呢?
而我看著我們緊扣的手,發自心中地露出滿足的微笑,想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
「依家應該跟甩左啦,你揀架車自己返屋企啦。」男人喘著氣說道。
當下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身處在一個車站。
他大口大口地呼著氣,慢慢捨下黑口罩。
原來他有著高挺的鼻子,襯著匹配的薄唇,下巴微尖,樣貌非常好看。
我無法把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只能停留在他的面部,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男人慢慢從他的布袋中掏出一顆糖果,是帶有花瓣的糖。
並遞出手微笑說:「手足,聖誕快樂啊,呢粒糖送比你。」
聞言,我接過他的糖。
接著含羞地回答:「多謝。」
這是一顆有櫻花圖案的糖。
當我正想告訴他我的名字,並想知道他的名字時。
他突然說:「手足!幫你係幫到咁多咋,我仲有其他人要幫。你自己以後要小心啲啦,煲底見!」
我只輕聲地講一句:「嗯。」
我還想跟他說更多、了解他更多,但埋藏心裡的一句真言,卻始終無法衝出口。
只能感受到那令人心動的感覺,而我倆的緣分線亦因此無法延續。
我回應他後,他便離開了,留下我一人在車站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直至他的背影從我的視角中消失,我才甘願離開這裡。
或許,
【亂世中在此時空讓你我第一次相遇是緣,
但在此時代有緣與你再相見亦是種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