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離開後,我望著手心中的櫻花糖並又不自覺地暗笑著,然後我踏上了巴士的尾班車。

司機怒視著我,並把手擋在八達通的讀卡器上。

我馬上意識回來,然後捨下口罩收進褲袋,並刻意地咳了幾聲,他才把手縮開,讓我能上車。
 
我坐在窗旁的位置,望著窗外的路燈,並回想起他帶著我穿梭著這城市,回想起他牽著我手跟我説的那句承諾。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的聲音、他的面容。





那刻心動的感覺不斷徘徊在我心中。

我的生活本似一盤的靜水,因為他的花瓣泛起了陣陣的漣𤀽。

愛意就似滿瀉的湖水傾倒而出,流水溢出灌進櫻花的花落的位置上發成芽。

初戀就像一陣春風吹進我的心房,心中忐忑的感覺難以形容,那感覺就似一首優雅的詩。

回過神來,車已到站。





今天的相遇仍在我腦海中不斷回帶,思緒也因此變得凌亂,心律久久未能平靜。

朦朧夜空下,星月撲朔迷離,平日的我根本不屑去觀看這黑漆漆的天空,而今天卻覺得今夜的月光特別光、特別清,特別想追望。

月明如銀,皎潔的月光映照著這殘缺的樓房,月色下這個家更顯得冷清。

我來到家門前慣性地說一句「我返黎啦。」,卻換不來一句回應。

我扭開門柄,家中空無一人,數日沒歸家,傢俬已開始積滿塵埃。





我把背包中餿臭的衣服也放進洗衣盤中,然後便拿起濕布走到客廳,拿起那珍貴的全家福把它抹乾淨。

回望這人去樓空的家房,仍能回憶到父親的囉嗦,母親在廚房煮飯的飯香,姐姐在跟我爭著廁所。

正如那一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收起剛揚起的嘴角,並打開那沒電的雪櫃拿出一罐汽水,希望喝點甜的能舒緩那撕裂的悲傷。

然後我拿著汽水走進浴缸,打開水龍頭,沖著冷水,浸在這唯一還未被政府截斷的資源當中。

一盤冷水冷卻了那今晚心動的感覺。

我的心境也變回止水,不再波動。

平靜的冷水不但沖走了我身上的汗漬,更沖走那浪漫的感覺,令我回想起我對中共的恨及改變我人生的一日。





⋯⋯

原本的我,生於小康之家。

父親從事公務員,母親是普通的家庭主婦,姐姐也剛踏出社會工作,我們一家過著幸福而簡單的生活。

同樣地,我們也熱衷於參與政治運動。

在那一場革命中,政府宣佈解散警隊、林鄭下台再將全部公務員問責,其中也包括我的父親。

當時的我們看似抗爭臨近成功的趨向,因此也有預備慶祝的想法。

但原來這美好的一刻只停留於一瞬間,下一刻即化為烏有。





我們猜想是因父親的立場,所以政府故作虛有,直接把父親強行列為公務員行為不當,以失職來把他拘捕。

同一時間,母親及姐姐向此事提出訴求。

當時我回到家的樓下,只是看到幾輛救護車及一些記者包圍著,略聽到他們指出「武漢肺炎出現香港本地傳染案例」。

我望向正在抬上救護車的患者,是一副熟悉的臉孔——母親。接下來上救護車的,則是姐姐。

我留意到她們正在掙扎,直覺告訴我:她們是被陷害的。

又是中共嗎?

一日之間,我喪失所有親人,也失去了身分。

毫不知情的鄰居因害怕疾病的傳播,向政府告密,透露出在家中仍剩下我一人。





一天不過,我留意到媒體上刊登著我的姓名及資料,把我進行通緝,令到我有家而歸不得,在學業任何事也被迫中斷。

一天過後,欄杆上也貼著我的「尋人啟事」,我只好隱姓埋名。

我四處流浪,只能趁著夜闌人靜的深夜才能靜悄悄地回家。

我換過身上的舊衣,把背包上的裝備補給後,又再小心翼翼地離開。 

從人們的閒言閒語中得知,武漢肺炎病患者已被送上大陸隔離,意味母親和姐姐也是其中之一。

對於父親的音訊也消聲匿跡。

被事實所逼的我,不得不以自己一人維生。





曾經天真的我,以為會得到別人的憐憫、別人的幫助。而真相是,世界根本沒有公平。

我只能靠著擺賣自製文宣的飾品來勉強維持生計,一日三餐成憂。

蹤使被人斥責我食人血饅頭,但我亦只能忍聲地把一切悲憂也藏於心中。

回過頭來,不知不覺的哭泣隨著身上的冷水灑下了。

我抹過眼眸內的熱淚和身上的冷水,換上衣裳,一面灰沉走到露台前,手握著那粒晶瑩的櫻花糖。

【原來戀愛就像把鎖匙,解鎖著你心鎖的心事。】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