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盡頭,一個老太婆抱着一具屍體向我走來,我嗅到濃烈的腐肉味,感覺就像一大堆老鼠死在了玻璃瓶,潰爛地被太陽照了三天後,瓶內那股腐爛發酵味全都衝進我鼻子。
我很想吐,胃裏一波又一波的翻騰,手心湧出大量的汗液。
我忘記了呼吸,甚至忘記了跟李俊豪交代我面前這般可怕的情景。
走廊變得很暗很暗,但無阻老太婆繼續筆直地走向我,走得一點也不蹣跚。
我很想跑,但腳像是被拴住了,絲毫走不動,我甚至感覺不到骨節的存在,剩下一陀軟軟的黏土,完全使不上力。
我的心跳得非常劇烈。老太婆離我10米時,完全無風的長廊使得我被腐屍味濃濃包圍,我看到了屍體肚上密密麻麻的蟲卵,還有咬食着那片爛肉的蛆蟲,忍不住吐了一地。喉頭不斷鼓起和收縮,吐出一大堆碎片,火車、積木、字典⋯⋯彎下腰的我斜看老太婆下一步的行動,只見她停了下來。
同時,我也看見了,那具屍身,

是我。





我冷汗直冒,身體的血管彷彿變成了一絲絲的銀針,刺着每處的細胞。
我感覺到細胞開始萎縮,眼前開始模糊,我快要死了吧。
我將五指嵌進了心臟附近,肋骨的縫隙之間,用力地壓着。
「你點解要殺咗我阿?」一把聲音問道,我看不清楚是誰問的。
快要歇斯底里的我,不管一切,奮力地向前一推。
「走啊———」
老太婆倒下了,化成一團黑霧,鑽進去那道開不了褔字木門。屍體滾到一旁。
然後我聽見了淒厲尖銳的號叫聲。
走廊的盡頭,小男孩被黏在牆壁上。他被扯開了,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緊抓着他的頭和腿,用力地往相反方向扯。
小男孩的眼睛扯向上,眼角快要裂開,只餘白眼和向下的瞳孔。他的嘴張得很大,無力地吶喊着,「喀嘞」,他的腿被拉長,臉上的表情已不再像人一樣,眼神的驚怖轉至死寂。




「啊!」我忍不住張口大喊,拔腿跑向男孩。
我腳下一輕,感覺快要飛起來。我手向前划,卻被剎停了,屍體抓着了我的腳踝,指甲插進我的皮,陷進肉,卡到骨。劇烈的疼痛使我馬上放聲吼叫。
我奮力向前划,即使腳沒了我也要救他。我另一隻腳用力地向後不停地踢屍身的頭,但它另一隻手抓着了我的大腿根。
「一齊死啦!」
我轉過身,雙手緊抓那個頭,他拼了命想看向我,但我知道絕對不能對視,所以我從口袋抽出那朵花,狠狠地插進他的眼睛,拔出,插,

「噗哧——」

那一瞬間,我也失去了視線,只餘一片寂靜的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了白光,感受到激烈搖動,那一絲的光慢慢擴散,我嗅到了花香,淡淡的,很香。




然後,我看到了李俊豪的鼻涕快要滴下來。我一手掩着臉,一手撐起自己,卻使不出力,又跌到李俊豪的大腿上。
「唏,你咪亂郁啦,咪攤抖下囉!」李俊豪帶點斥責的口氣道。
我閉上眼,心中的驚恐仍然未能平復,我大口地呼吸着,把剛才忘記吸的氧氣吸盡,也把內心的恐懼盡力呼出。
能呼出才怪,原來我的內心住着這些怪物阿,就像深海那些東西一樣。

我真是,十分有趣呢。哈哈哈。

我還活着,這回算我贏吧?
這個遊戲信息量太大了,腦子還沒能完全運轉過來,很累。
「我啱啱有冇講啲咩特別嘢?」我閉眼問道,可不想李俊豪知道那麼黑暗的一面。
「你自己聽返啦,我send咗畀你喇。」我瞄到電話顯示李俊豪傳給我的錄音檔。
家寶沒有找我。
原來李俊豪早就在開始前按下了錄音鍵,他說有個記錄比較好,我可以重溫,分析一下。
我叫他刪除原檔,不要跟家寶說今天的事,免得她害怕。
我轉身,滾到床的一邊道:「我想瞓陣。」李俊豪識趣地離開,關上房門。




我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