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知道自己過份,他不應該這樣逼阿怡。

他更加知道,這樣只會把關係摧毀,把距離拉遠。

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不明白阿怡的做法,他想搞明白。

如果是沒有那個意思的話,不如早點結束,別拖拖拉拉。





明眼人都知道,阿文對阿怡和對其他女同事不同,同樣地,阿怡對阿文的態度亦不像對其他男同事一樣。

在其他人面前,阿怡總是文靜少話,彷彿和每個人之間都隔著道無形的牆。

在阿文面前,阿怡才會變得有朝氣和多話,而且總是笑著。

任旁人怎樣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亦是曖昧且微妙。

這令阿文更加不明白,為什麼兩人之間要拉鋸到這個地步。





倒不如,結束。

「我諗…我同你之間對某啲嘢嘅睇法唔相同。」當天晚上,阿文whatsapp阿怡。

「係咩?」過了一段時間阿怡回覆。

阿文不知道她說的是「是嗎?」還是「是什麼?」。

不過,不影響阿文接下來的說話。





「所以,既然係咁,就無謂勉強…」阿文說。

「你覺得…你激嬲咗我?」阿怡問。

「嗯…」

「放心喎!我唔係啲咁易嬲嘅人~」阿怡說。

明明重點不在這裡…你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

「咁或者,可能第時我會激嬲你…」阿文說。

難道你真的看不出我想劃清界線了嗎?

「俾樣嘢你玩吖!你等我一陣。」阿怡說。





又來了…又來了…為什麼每次我想轉身離開,你總是有辦法拉扯著我…

「嗯?」

「(link)」阿怡傳來一條link。

「咩嚟?」

「你入去玩完之後話我知結果~」

阿文按了進去那條連結,是一個星座命盤的分析網頁。

阿文要輸入的資料有出生年月日,出生時間和出生地點,然後結果顯示阿文四個星座佔20%至22%,餘下一個佔少數。





佔最多的是人馬座,但單按出生日期來看,阿文是天蠍座。

無暇考究太多,阿文cap了圖傳送給阿怡。

「oh!果然,我都覺得似㗎喇哈哈!」阿怡說,看來她是個迷信星座的人。

「似咩?」

「似人馬座囉!」阿怡說。

「但我係天蠍座。」阿文堅持,雖然沒有太重的星座觀念,但阿文覺得自己比較像天蠍座。

「都似,所以你兩個都20幾%囉!」

「哦…咁你呢?又唔話得俾我知?」





過了一會兒,阿怡傳來一張相片。

阿文一看44%是摩蠍座,40%是雙子座,餘下的零星分散。

「代表啲咩?」阿文問。

「你自己睇啦!我覺得幾準㗎,幾似真係我。」阿怡說。

「哦…」

「我有時都ok信星座㗎,你可以睇多啲!」

「哦…」





阿文其實沒有太想看關於星座的東西,怕對號入座。

可是阿怡沒有放過他。

「(link)我睇開呢到。」阿怡傳來一條連結並說。

「okok!」

「聽日記住提我同你做個心理測驗!」阿怡說。

「咩測驗嚟?」

「聽日你咪知~!」

呼…

阿文覺得很累。

因為眼前這個阿怡實在讓他摸不著頭腦。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還是仍然不夠喜歡?

面對著毫無頭緒的問題,阿文緩緩墮進睡眠。

一方面回避我的問題,另一方面又要留住我…

你到底想怎樣?

阿文的心如同在虛空中下沉一樣,醒來的時候還側曲著身體緊緊抓著被子。

人們都說,這種睡姿的人最不快樂。

和阿怡似近又遠的距離,比起一無所有更加叫人痛苦。

起床,拉屎,洗澡,穿衣…

這些重覆又重覆的早晨明明只要習慣就好,明明再刻板的東西只要習慣了就不會苦悶…

偏偏,阿怡的出現讓水龍頭的水奏出樂章,讓花灑和煤氣爐來交響,就連那條插進馬桶的屎所濺起的水花也帶著音律,一坨二坨屎都在跳韻律詠…

理解過音樂的人,就連演奏中的微細跑調都不允許。

然而阿怡來的時候,奏出獨一無二的樂章,一路下來,卻迎來了不知何時終結的休止符。

為什麼要給我看你的創作?

為什麼要用冷冰冰的手拉著我?

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走近又止步?

阿文看一看時鐘,刻意等了一等。

不想碰見她了。

阿文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過份,既然阿怡可以有那些態度,那些舉止,那些笑容,為什麼就是不能回答一次簡單的問題?

不過是想知道,是怎樣的過去構成現在的你而已…

有那麼難啟齒嗎?

坐著空等的時間過得特別慢,阿文等了數分鐘便按捺不住出門口上班,在過馬路的時候,看見了對面的阿怡在麵包店前四處張望。

車輛在駛過,車和車的間隔裡,阿文和阿怡的目光對上了。

像自然反應一樣,阿文瞪了一瞪阿怡。

事後怎也回想不了為什麼會對阿怡怒目而視,即使只是一秒甚至更少的時間,但在目光對上的一瞬間,時間無疑是停滯了。

紅燈過去,綠燈亮起。

阿文走向阿怡。

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

「你做咩睥我?」

「吓?我?我睥你?我做咩睥你?我點捨得睥你?」阿文決定裝傻結束這個話題,因為連他自己都解釋不了。

「你呢本咩嚟㗎?」阿怡指一指阿文手上的書,是他剛出門前拿起的小說,準備下午完成工作後看。

「沒有兇手的殺人夜,東野圭吾嘅書。」阿文說。

「你鍾意睇推理?」

「一般,唔鍾意嗰啲估唔到嘅推理小說。」

「咁呢本呢?」

「估到嘅,但東野圭吾嘅小說好多時唔係focus喺手法到,而係focus喺動機到,所以估到邊個係兇手唔出奇,但有時佢寫嘅犯罪動機都有驚喜。」阿文說。

「哦哦!咁有咩係估唔到?」

「有啲推理小說好著重喺手法到,會用好多科學上嘅原理去寫,我唔鍾意嗰啲。同埋我麻麻地推理小說係因為有時作者特登唔俾人估到,去到最尾先知道真相,中間個過程好折磨,我無咩耐性。」阿文含沙射影地說。

「哈,都似你~」

「講到你好了解我咁…」

「唔知呢?」

「…」

又是一個平凡相遇的早晨。

如果是以前,阿文一定會感到滿足。

說到底,人類都是因為貪婪才會感到失望。

阿文想和阿怡走在一起,而阿怡卻始終維持著模梭兩可。

如果阿文能夠安於現狀,說不定再順其自然一陣子,他們自自然然能成為一對。

只是時間,實在是個考驗。

「係喎,個心理測驗幾時玩?」阿文問。

「lunch吖~你有帶飯㗎何?」

「嗯,咁我食完飯再提你。」

「okok~」

只是時間,實在是種煎熬。

今天阿文如常一樣來回走廊和部門房間斟水,說是如常,其實是回到認識阿怡之前的頻率,再沒有刻意出去經過她的位置。

可是,就在其中一次,阿文在回程的時候,遇上剛好離開座位的阿怡。

阿文沒有停下來,之所以看見她是因為走廊盡頭的玻璃門反射出阿怡的身影。

只見她越走越近,然後用手靠了靠阿文的後背。

「…?」阿文疑惑地轉身,看見阿怡一面愁容。

原因不用追問他也知道,是因為實在太久了。

阿怡自從獲阿文的部門聘請之後,她自己所在的部門遲遲未請到人,好像是有請到過人,但那個人卻在上班第一天放飛機,招聘程序又再重新啟動。

已經隔了個多月,阿怡應該很心急吧。

而且,她所屬的部門負責請人的那位又快將放假,這樣下去真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阿文的部門就職。

所以在種種壓力下,才想依靠阿文一下吧。

「等多陣啦!我哋又唔會走咗去嘅!」本想這樣對阿怡說的阿文卻硬生生把話吞回去。

就像早上怒瞪她一樣,說不出因由。

也許只是一種渲洩吧,畢竟阿文真的覺得很難捱。

最後阿文對阿怡微笑一下,便回到部門房間。

阿文的部門可說是公司內最歡樂的部門吧?笑聲經常傳遍整個樓層,甚至被別個部門的主管投訴過。

各種各樣有趣的事,阿文亦在不久前一一說過給阿怡聽,所以她渴望加入進來是理所當然的。

記得有一次,阿文整個部門的人在空閒時一起玩一款叫「誰是傻瓜」的遊戲。

遊戲玩法是這樣的:

首先準備好人頭數量的memo紙,然後由在其中兩至三張(視乎人數變更)上寫上一樣東西,而其他則留著空白。

然後參加者每人抽取一張memo紙,主持先說一樣關於那東西的形容,然後參加者順序接下去說。

一圈過後參加者可以「舉報」誰拿著空白紙,然後其餘參加者選擇和議與否,沒有足夠和議票數則遊戲繼續進行,有足夠和議票數而舉報失敗的話,舉報人則失去資格,遊戲繼續進行。

空白紙派需要魚目混珠,而另一派則需要盡快找出誰是傻瓜。

以辦公室遊戲來說,這個玩下來真的有趣。

阿文總是會把這些種種分享給阿怡,他想告訴她,這就是我們。

畢竟對阿怡來說,阿文的部門都算是個新環境,所以盡量說多一些,希望驅走她的不安。

卻萬萬沒想到,個多月下來,阿怡的部門還未請到適合的人選。

當初的好意變相加劇了她的期待,使阿怡現在更加失落。

可是自己,連半句安慰的說話都說不出來。

轉眼間來到午飯時間,阿文很快就吃完飯盒,因為或多或少他也期待著阿怡準備和他玩的心理測驗。

「提你一次!」

「提你第二次!」

「提你第三次!」

阿文在whatsapp輸續輸入,提醒阿怡要和他玩心理測驗。

藍tic後沒多久,阿怡就已經走進阿文的部門房間。

她一屁股地坐在阿文旁邊的位置上,其他人都外出午餐。

「咁快嘅你?」阿文說。

「係呀哈哈~」

「唔出去散步?可以一路散步一路玩。」

「唔啦,喺呢度啦!」

「哦好~」

「你今日食咗咩呀?」阿怡問。

「開始咗㗎嗱?」

「哦唔係,問吓~」

「雞翼,咁做咩仲唔開始?」

「嗱,你而家…」

你現在走進一個森林,你會挑選什麼的動物和你一起進去?

進去森林後,你覺得你會怎樣形容這個森林?

在途中,你遇見一種動物,請問這種動物是?

你覺得你遇見的這種動物,會怎樣和你帶進去的動物互動?

走出森林了,你看見一間屋,你覺得要多久和怎樣才能走到那間屋?

你覺得那間屋是一間怎樣的屋?

走進屋了,你覺得屋內的佈置是怎樣?

最後,屋裡的檯上有一杯水,你覺得那杯水的狀態是?

玩完這個心理測驗後,阿文和阿怡,好像拉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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