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罪人 下一個 就在你身邊》: 零。自白
市立的中央圖書館位於繁華市中心的邊緣地區,與擠逼吵鬧的市中心相比,圖書館的寧靜與愜意就像是一片珍貴的綠洲。
每當有餘暇,我都會跑到圖書館來翻翻書,讓自己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安寧。
有時候,工作得喘不過氣時,我也會偷偷溜到這裡來看書。
除了看書,其實還是為了看一個女生。
她是這裡的圖書管理員。
有一次,我偷瞄向她,眼角餘光捕捉到她胸前衣領上掛著的名牌上的兩個中文字。
寧心。
寧心,多麼簡潔而可愛的名字。
的確,我每次看到她,心神都寧靜了下來,彷彿周圍都變得很安靜,心境平靜得像潭湖水。
其實,寧心她說不上是十分漂亮,又不能說是很有氣質的那種,她就是普普通通一個留著黑色長髮,文文靜靜的女孩子。
真要說哪兒比較特別的話,應該就是她笑起來兩頰會有兩個淺淺的梨窩,而且有兩隻極可愛的小虎牙。
她水靈靈的眼睛平常總被一副厚重眼鏡遮蓋住,我之所以知道她擁有一雙美麗眼睛,是因為有一次她把眼鏡拿下來抹拭的時候被我看見了,不過也就只是一瞬間。
但那一瞬間已足夠讓我為她而神魂顛倒。在那次與她的眼神對上的時候,我就被她眸子裡的風情懾住了。
不過今天,我還未看見寧心。
也好,我可以靜下心來,心無旁騖地看看書。
我在一列列書架之間穿梭走著,最後停留在一列放置宗教書籍的書架前。
我從一本本整齊排列的書本之中抽出一本深藍色的書,啊,但丁的神曲。
我算不上是無神論者,本身並無任何宗教背景,或者說,沒有一個宗教能真正讓我覺得值得一股腦兒去信的。
我說我算不上是無神論者,因為我相信有神的存在,怎麼說呢?就是,我認為世間萬物確有一意志主宰著,但那可能是神,也可能是另一種東西;
在我看來,世間各種宗教所敬奉的神,其真貌也是同一個最究極的意志-宇宙的意志,就是這意志在主宰我們的世界﹑我們的秩序與規律。
我翻開手上的這本神曲,翻到地獄篇,看到了後來被天主教所併歸的,人類的七宗原罪。
暴食(Gluttony)﹑貪婪(Greed)﹑懶惰(Sloth)﹑色慾(Lust)﹑傲慢(Pride)﹑嫉妒(Envy)﹑暴怒(Wrath)。
啊這是我在中學時期很沈迷的那套日本漫畫中,奸角們的名字。
這是一個有趣的題目,我想。
我再讀下去,但丁在神曲裡根據惡行的嚴重性順序由弱至強排列七宗罪,其次序為:色慾﹑暴食﹑貪婪﹑懶惰﹑暴怒﹑嫉妒﹑傲慢。
啊傲慢是最嚴重的啊,傲慢被認為是七宗罪中最原始,最嚴重的一項。
期望他人注視自己或過度愛好自己,因擁有而感到比其他人優越、把自己定位成比上帝或他人更優秀的存在。
傲慢使人對自己的喜愛變質成對相鄰者的憎恨和輕蔑。傲慢被認為是所有罪中最致命的,因為路西法就是因為傲慢而墮落,最後成為了與神對抗的魔鬼撒旦。
自負與自戀都是這種罪惡的產物。
嗯,七宗原罪嗎。我把書本合上。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完全不觸犯這七宗罪嗎?
罪甚麼的,這根本就是人性。
我在工作期間偷溜出來,這是懶惰;我不相信七宗罪,這是傲慢。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不知不覺的就已觸犯兩宗罪。
別傻了,罪甚麼罪。
幸好沒有人會因為這些罪而被施加懲罰,不然恐怕地球上每天要死掉好幾萬人。
「神曲……七宗罪?」一把陌生而悅耳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你是教徙?」
我抬起眼睛,心裡一陣激盪,是寧心!我努力壓抑著心底的雀躍,保持平和的聲線說:「是,不是。」
她噗哧一笑,眼睛也漾著笑意。我頓時感到自己的答案頗滑稽,我牽起嘴角笑一笑,「妳知道七宗罪?」
「知道,」她點點頭,「而且我相信罪人們都會受到懲罰。」她一臉認真的道。
我被她的說話吃了一驚,她的口吻就像是一個虔誠的教徙,而我最怕與虞誠的教徙打交道。
「啊……是嗎。」我淡淡的回了她一句毫無個性也無意義的話。
「不要那麼認真啦!」寧心笑著說,「為什麼你總是一副認真的樣子?我只是說說而已,放輕鬆一點嘛!」
不是的!平日的我口齒伶俐,應付過無數棘手客戶仍游刃有餘。唯獨在寧心面前,我無法隨心所欲地說話。我緊張。
慢著,她剛才說我總是一副認真的樣子。她怎麼會知道?是說她也一直在留意我是嗎?
那天之後,每一次我到圖書館去,寧心也會主動走來與我攀談。
我跟寧心愈來愈熟稔,我們亦愈來愈有默契,有時交換一個眼神,我們就懂對方在想甚麼。
寧心在我眼中變得愈來愈漂亮,我對她的愛亦愈來愈深。
一天夜裡,我邀請寧心來我家吃晚飯。那頓晚飯是我親自下廚的,花了很多心思。
芝士焗帶子﹑紅酒燴牛小排,甜品是香橙梳乎厘,還有一支價值不菲﹑我珍藏已久的法國波爾多紅酒。
我看著寧心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心裡真的很高興。我願意每一個晚上也為她做晚飯。我願意與她一同建立一個溫馨的家。
吃過晚飯後,我們並排坐在沙發上,觀看我剛新買的DVD。
那是1995年,由摩根費曼與畢彼特主演的(七宗罪)。
媽的,又是七宗罪。不過,我們都知道這是一部好電影,於是也就靜靜的一起欣賞這電影。
看到受害者慘死的死狀時,寧心還會一臉受驚的模樣抱住我的手臂。
雖然是有點奸詐,不過看著寧心像小孩般抱著我的手臂的模樣,我就覺得自己好幸福。
我真的好想將可愛的寧心據為己有。
於是,看完電影後,我很即興地,即使是事隔七年後的今天,我仍然覺得自己衝動得過份的,我向寧心求了婚。
講完「請嫁給我吧」這五個字後,我也被自己給嚇著了。
怎麼有可能答應嘛,這太扯了,我連寧心的手也還沒有牽過!
可是世事有時就是很扯的,尤其是愛情這最沒理性可言的事兒。
寧心,答應了我的求婚。
她害羞的微低著頭,甜甜地笑著點頭的羞澀模樣,我一輩子也記得。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最愛的女人會與我共渡一生,寧心會成為我的女人。
與寧心結婚後,寧心愈來愈漂亮。婚後不久,寧心就誕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半年後,寧心抱著兒子跳橋,死了。
她只留下了一張紙條,謎一樣的一張紙條。
「我們都犯了七宗罪。我們只能以血洗淨我們的罪。」
為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