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初遇: 第五章 夢中人 2
「你夢見我在做什麼？」我半信半疑地問。
「我夢到妳很多遍。在夢中，妳跟我說了很多話。」
「……你都聽到？」
我確實跟陳昊的肖像畫說過很多話，但他本人怎麼可能真的聽到？這件事比起我穿越到民初，更顯得不可思議、令人難以置信。
「妳說他們欺負妳，把妳的衣服拋到樹上。」陳昊的目光摻雜著一絲柔和。
聞言，我的思緒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時期的化雨堂。自從我把那對楊姓夫婦嚇走後，其他孩童總是拿我來開玩笑。
我的沉默、不反抗，更是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記得那天，幾個小孩合力脫掉我的上衣，在空中互相拋來拋去，看著我像個小丑般撲來撲去。最後他們把我的衣服拋到樹上，對我放聲恥笑。
那些灼熱的目光、刺耳的笑聲，仍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妳怎麼不穿衣服啊？不怕著涼啊？」
「哈哈，有人脫光光，大家快來看看！」
我嘗試爬到樹上撿衣服，卻不小心摔到地上。他們不但沒有半分憐憫，反而笑得更大聲。
「哭啊！妳不是愛哭鬼嗎？」
「快哭吧！」
我緊抿嘴唇，強忍著快要滑落的淚水，雙手掩護赤裸裸的上身。
「唉唷，你們在玩什麼啦？」保姆阿姨走過來，瞬間便了解狀況。她把那些小屁孩趕到別處玩耍，再幫我拿回衣服。
保姆阿姨不忘提醒我︰「小雪，他們只是在跟妳玩，不要在意啊！千萬別跟鄧院長說，不然妳會害到我。」
被「提醒」後，我一個人躲回圖書室，跟陳昊的肖像畫訴苦。我覺得很難過、很委屈，好想大哭一場。每當我凝望著畫中人的清澈眼眸，就像是有人在默默陪伴和安慰我似的。
而那雙清澈的眼眸，此時此刻正認真地注視著我。
「妳怎麼哭了？」
我甚至沒意會到自己在落淚，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溢出，輕輕滑過我的臉頰。
「不好意思。」我伸手擦掉眼淚。
陳昊上前一步，語氣溫和地說︰「杜小雪，我們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人。」
「命中注定？但我們是不同時代的人……」
「現在妳就站在我面前。」
「那……那只是……因為一場意外！」我慌亂得語無倫次。「對了，就是那隻懷錶帶我穿越回來的！少帥，請問您可以把懷錶借給我嗎？」
「妳想回到未來，丟下我一個人？」陳昊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捕捉到這抹不自然、不該出現的黯然，我頓時怔住。
我們之間的確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奇妙牽絆，但我們並不真正認識對方，更何況我又不是生於這個年代，想要回去也很合情合理吧？
「少帥，我們的相遇確實很不可思議，我也不太清楚當中的緣故，但我必須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不屬於這裡！」我的語氣有些激動，陳昊明知故問，分明是存心戲弄我。
「可是妳在那個年代過得並不快樂。」
我無言以對，因為那是實話。過了幾秒，我才沉著聲音說︰「就算不快樂，我也要回去。」
「好。」陳昊點點頭，恢復往常的冷酷神情，跟我談判起來：「那我把懷錶借給妳穿越之後，妳打算怎麼把它還給我？」
「呃……」
我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事實上，我根本無法歸還給他。在這種情況下，我想起電影中常見的橋段──等價交換。
「不如我向你買下來？」我提議道。
無論是現代或民初，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那隻懷錶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不會賣。」陳昊斷言拒絕。
「這樣子……」
見我一臉苦惱，陳昊又說︰「不過妳可以用禮物來交換。」
「那你想要什麼禮物？」我困惑地問，陳家這麼有錢，想買什麼東西都不成問題，我還能送他什麼？
「看妳的誠意。」陳昊迎上我迫切的目光，嘴角輕輕勾起。
「誠意？」
「等妳準備好禮物，再來找我。」陳昊朝門外喊道︰「管家，護送杜小姐出府。」
管家聞聲打開房門，準備送我離開。
「等、等一下！」我焦急地說。
「難不成妳想強行搶走我的懷錶？」陳昊挑了挑眉，語氣帶著諷刺的意味。
「當然不敢……」
「杜小姐，這邊請。」管家對我說。
我實在想不出該如何辯駁，只好跟隨管家離開書房。才剛下樓，一名僕人疾步走向管家，似乎有事想要討論。
「待會再說，我正在護送少爺的客人出府。」
「可是這件事很緊急，需要立即請示您。」僕人低聲補充一句︰「是關於生日宴的。」
管家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對我說︰「不好意思，杜小姐，我先處理急務，請妳稍等一下。」
「沒關係，你先忙吧。」
管家跟僕人走到一旁，神情認真地討論著什麼事情。
等待期間，有兩名女僕在打掃正廳，她們竊竊私語的對話聲剛好傳到我耳中。
「真的假的？妳說少爺單獨會見一位女客人？」
「真的！我親眼看到管家把她領進書房！」
「那個女人是誰啊？自從那件事後，少爺從不跟任何陌生女子單獨見面，就連我們打掃書房，也要等他離開才能進去。」
「我看她衣著打扮樸素，應該是普通姑娘。」
「唉，這種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女子，反倒更可疑！妳看看當年那個舞女不也是……」
「噓！妳找死啊？別提起那件事！」
聽得正入神，管家卻已經跟僕人交談完畢，示意我跟隨他出府。我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連忙跟上他的步伐。
來到帥府的大門，管家跟我說︰「杜小姐，少爺已經交代過，下次妳前來拜訪時，直接向守衛報上名來，他們便會馬上向我通報。」
「好，我知道了。」
「請慢走。」
離開帥府後，我轉身走向大街。
可是走沒兩步，忽然聽到一道耳熟的女聲叫住我。
「小雪？」季妙英手裡提著籃子，估計是出門採買物資。「妳怎麼會從帥府裡走出來？」
「呃……我……」我慌張起來，一時沒想到合理的理由。
「妳和陳少帥幽會？」
「沒有！」我急忙否認。「我只是、只是……呃……」
「行了，別緊張。」季妙英露出調皮的笑容。「誰都知道陳少帥不好女色，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放心吧，我不會告訴萍姨妳偷偷去帥府見工。」
我聞言鬆了口氣，我和陳昊之間的奇特關係，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過，為什麼帥府的女僕和季妙英都覺得陳昊不太喜歡女性？剛才我跟他單獨相處時，他可沒有對我表現出任何一絲厭惡或疏離。
經過內心一番掙扎後，我決定提出心中的疑問。
「妙英，我想問……妳說陳少帥不好女色，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妳不知道？這麼大的事情，妳竟然不知道？」季妙英驚訝地看著我。
「我真的沒聽聞過。」
季妙英四處張望，然後把我拉到一旁，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五年前陳少帥被一個舞女刺殺，差點死掉！坊間一直猜說，那舞女就是龐家派來的殺手。自那次以後，陳少帥幾乎不碰任何女人。」
我不禁瞪大眼睛，歷史記載完全沒有這一段！
難怪那天趙副官對我的態度如此惡劣，原來他誤以為龐家故技重施，派我來接近陳昊。
刺殺……
我不其然想到之前的春夢。一對男女在床上纏綿，情到濃時，女方突然拿刀捅向男方……該不會是真實發生的吧？
陳昊夢見未來的我，而我夢見過去的他。
一個個撲朔迷離的巧合，讓我頓時汗毛直豎。
莫非我這次穿越真的不是意外，而是陳昊所說的……命中注定？
這時，街上出現一陣對罵聲。
「你在瞪什麼？」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員兇惡地吼道。
「你看我就行，我看你就不行啊！」那個被罵的路人回嗆一句。
「看看看，這麼喜歡看，我帶你回警局慢慢看！」警員把手放在腰間的佩槍上，用力拍了拍，明顯是作勢恐嚇。
路人低聲咒罵了幾句，警員隨即火冒三丈，一副想衝上前抓人的模樣。
怎料一輛黃包車及時出現，阻擋了警員的動作。等到黃包車離去後，那路人早已混入人群中、不見蹤影。
「混帳的雜種！」警員向地面吐口水，以示不滿。
「嘖。」季妙英抱著胳臂說︰「我在市集買菜時，聽到人們討論昨天金光百貨的事，他們都覺得警局的做法太過分了！妳看看，路上的人看到警察，眼神都不太友善。」
想起昨天被圍困的情境，我忍不住冷冷地說︰「他們活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