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載賢言難相因,百般為財是維生。
國士榮衰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聞。

這幾句詩,說的是自前朝末年至天朝,天下經亂,禮壞樂崩,人心不古。男的不知三綱五常,女的不知道婦工婦德。百年變化,猶如桑田滄海。雖不至於男盜女娼,但有學之士不得晉身,優伶之人反得大富貴。雖有諸多不如,亦有幾樣可取的:其一,婦人皆可讀書勞動,與男子無二;其二,科技昌明,發明日新,多有微信微博等工具,民聲得以舒暢。
話說本朝有個李開名秀才,玉樹臨風,也有潘安七八分相貌。因有高才,攻書於武漢大學堂。時有一吳姓女秀才,貌若天仙,亦攻學於大學堂。郎才女貌,於是天雷地火,便刮剌上了。水到渠成,二人便成了親。
其時,國策大利東南。李秀才夫婦遷至廣州維生。天朝四十二年,吳嫗產得一子,取名簽。因生活艱難,夫妻倆自顧不暇,便將李簽送回吳嫗娘家甘肅白銀鎮,由吳翁教育。二人好在廣州掙些營生。至五、六歲方才接回廣州上學。
那李秀才原是個讀書人,不甚鑽營。婦人卻是個有心思的主兒,外加讀了幾年書,那裡肯安分,漸起嫌惡之心,每日打雞罵狗,只找些由頭發作。李秀才延捱不過,托了門路,得個指派,到荷國遊學。那婦人如花的美貌,那肯白白守著身子。所謂有麝自然香,自然不少孟浪子弟爭相奉承,其中有幾個潘驢鄧小閑的,著實幫吳嫗賺些錢鈔。李秀才遊學一年回來,見到如此光景,心知難以長久,便與了婦人休書,斷絕了麻煩。
吳嫗得了個著,立馬再嫁了個加國的巨賈,帶著李簽去了加國。那加國實是花旗國的附庸,地少人稀,百姓多較國人富裕。友人皆稱羨不已。過了五年,母子二人脫了天朝藉,入了加國藉,索性棄了李姓,改作吳姓。人見其貌似女兒,笑喚作吳簽兒。加國百姓皆說寫洋文,教讀亦非聖賢之書,吳簽兒自然學業不逮。又因思鄉之心,便回到廣州,只望學業能有日進。不覺兩年過去,吳簽兒已長成十又有七。父母雖是飽學之人,而吳簽不肯苦功,自然學業又不成。其時科期已近,心料必不能中。加國人懶散,只需有錢鈔,就可混在學堂之上。吳嫗無奈可,又帶吳簽兒去到加國,以求有晉身之機。
吳簽兒實不是讀書的材料,見書如見木石。適逢其會,高麗國有一色魅公司到加國招收小廝。吳簽兒見是個另謀出路的機會,就去應徵。管事的看那小廝時,但見:
眉如三月柳葉,略帶雲愁雨恨;臉似陽春桃花,暗藏著風情月意。肌若凝脂,如朝露吹彈可破;朱唇輕啟,勾引得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




管事的心中嘆道:「真真是個絕色的人兒,只消兩三年調教,必成參天的搖錢樹。」高興得無可無不可。立刻就收了吳簽兒作練習廝。
吳嫗見兒子讀書是無望的了,做優伶也是出路,若時來運至時,富可比公侯。只得從了兒子,輾轉去了高麗國。
天朝六十四年。吳簽兒在高麗學了些數白欖,穿衣打扮等。色魅公司便推他出來營生。爭奈那吳簽兒不甚會唱,只單單生得俊俏,生意廖廖。如此又混了兩年。吳簽兒見在高麗賺不了許多錢,便攛掇了另一個練習廝,名喚陸晗兒的,一同告了那色魅公司,只要脫了那牢籠。吳嫗心想,在高麗那小國,只有區區人口,終不如天朝大國。便出錢使其外甥吳淋在上海建了一家公司,叫作上凡娛樂。吳簽兒回國就掛單在此公司之下。
那吳簽端的長得俊俏,又是優人,自有頗多婦人投懷送抱。那廝亦來者不拒,夜夜笙歌,晚晚不同,著實是俊美者的好處,全仗爹娘生得一身好皮襄。那些粉頭,一撥是只為圖一夜快活的,一撥是圖得著個名聲好在人前炫耀的,偏有若干隻想霸攔著漢子的。個中就有一個名喚黃凱嘉的粉頭,四下張揚是吳簽兒的正頭。豈知一石激起千層浪,驀地又出了十數個粉頭來爭,更有甚者有床照為證。只因喜歡吳簽兒的多是二八妙齡,登時一片譁然。那吳嫗見好好的勢頭,險些被這雌兒斷送。只是矢口否認,又急忙忙使人對黃氏漫駡恐嚇。吳嫗手下有個師爺,姓蠶名重,獻計道:“此等婦人,無非為韜個名聲,好自抬身價。況男歡女愛之事,難有實證。只消往官裡告他一告,此潑婦只有閉嘴。到時再和解不遲。”吳嫗從其計,果驗無誤。
正是火燒旺地,越燒越旺。吳簽兒聲名大燥,一時工作無數,要他數白欖的也有,做戲的也有。那戲行也是今非昔比,前朝戲行要成角兒,非要十數年苦練不可,只一失場便斷送了生涯。如今科技日新,只需要長得貌美,拍過數十回,只揀好的連上便了事,正合吳簽兒營生。其表兄吳淋,以招角之名,哄騙些涉世未深的女兒到酒肆中。一進門便說要保密,將手機都收沒了。將門閉鎖,然後灌酒。再將美麗的拐回家中淫樂。個中有許多粉頭也是心甘情願,也有不甘的,只是苦無訴處罷了。如此這般夜夜如是,竟無節制。
俗話說:長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一日,吳簽兒又如此刮剌上一美婦人,姓祝名都美的。祝氏只道自己貌美,得了段好姻緣,日後有所著落了。豈料日久生厭,貪新厭舊,仍是人之常情。吳簽兒只玩了一個月就撒開手了。婦人盼他一日不來,盼也兩日也不來,只有不忿。不幾日,便有長舌閒漢,傳說吳簽兒包了一個戲院,帶粉頭看戲。婦人得知大發雷霆,心想:那有如此白嫖了一場,終要敲他若干,一為洩心頭之憤,二為發個小財,始終他是瓷器,我是缸瓦,那個怕摔不成?於是祝都美就在微博上,將吳簽兒如何誘姦迷姦婦人之事一一抖漏出來。國人雖是見怪不怪,但亦嘩然一片。
其時,河北有一閑漢,姓劉名迢,不冒正業,專一偷矇拐騙,鄉里皆喚作劉搗鬼。此人頗是伶俐,見此是一個良機。便扮作一被吳簽兒姦淫過的婦人,與祝氏聯繫,言他日得了錢鈔,好分他一份。祝氏見也是奔這錢字上來,以為也是一路的,便信以為真,與他講了個仔細。
劉搗鬼得了這許多的訊息,扮作祝都美一路的,與吳嫗討錢。推說風口浪尖,當事人不好出面,凡事皆經他過方好。吳嫗正因此事心焦如焚,見祝氏派人來討錢,知有轉機。蠶重師爺又獻一計:「此婦人講的雖是事實,但實為勒索。俺們先報了官。再與他討價還價,逼他簽份協議。他一心為錢,必不提防。但凡他簽了這協議,便有了實證。再加上莫提刑用力,必斷他個敲詐勒索之罪。彼時再有言語,也只當他為錢財編造謠言罷了。」吳嫗料是妙計,一邊廂疏通提刑莫須友,一邊廂與劉搗鬼還價。劉搗鬼又反過來以上凡娛樂的身份與祝都美談判。自此劉搗鬼便在吳祝二人之間傳話。
說話的,你道吳嫗偌多的男女,豈會不察劉搗鬼從中弄鬼?皆因吳祝兩邊心中有詭,一心提防對手,促不防中間橫生生插入一人來,故此劉搗鬼得此可乘之機。
那祝都美也深知漫天潵價,一開口便要八千兩。吳嫗亦非善類,豈會輕易輕口。來來回回,只講到三千兩。吳嫗又道:“世間之財,豈有空口白牙就得的。好歹與我份和解協議,以防他朝反口。”祝氏料也無妨,便收了那份協議,發了銀號的帳戶與劉搗鬼。那劉搗鬼將自己的銀號帳戶與祝氏的一同發與吳嫗。那吳嫗一心要抓祝氏勒索的實證,只將五百兩匯到祝都美名下,劉搗鬼偏偏一分未得。那劉搗鬼費了偌多心思,那肯白白錯過?自與祝氏道:三千兩太過,只可付二千兩,否則一拍兩散罷了。那祝氏無奈,思想聊勝於無,休要竹籃打水,也只好應承。劉搗鬼又借說三千兩已安排人匯出,難以撤回,待收齊三千兩後再退回一千兩到劉搗鬼銀號上。自以為便白白得了這一千兩銀子。




正是:人料如是如是,天道不然不然。
話說那祝都美有個恩客,姓苟名投,也是包攬訴訟的人。祝氏將那和解協議問苟投如何。苟投細察之後道:「此協議萬萬不可簽。你細看其中,有脅迫要脅字樣。你若簽了時,便是你認了敲詐之罪。此協議端的是個圈套。」祝氏聞得此言,怒從心上起,便要爭個魚死網破。將吳嫗匯他五百兩之事又宣揚開來,道是吳簽兒欲使錢封其口雲雲。其時有廿數婦人出首,言曾被那吳簽兒姦淫。一時輿論洶湧,如烈火烹調油。百姓生活唯艱,眼見那小廝如此富貴,偏又做出許多不堪的事來,只恨不得將他拉落下來方解恨。
吳簽兒見群情沸騰,便揚言道:「絕無此事!若有時,我自入監牢罷。」自以為緩過此事便了。吳嫗見與祝氏談崩了,便要祝氏退錢。劉搗鬼便將自家的銀號與祝氏。祝氏心知到如此地步,斷不可收此五百兩銀子,不防有詐,便要都退回去。豈料銀號有例,一日不可匯款超過若干。祝氏只得退了一百八十兩到劉搗鬼帳。
正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吳簽恣淫一事早已驚動了朝庭。吳嫗見些勢頭不妙,恐吳簽兒著了官司。立刻到府衙求見莫提刑。如此這麼說了,又道:「求官爺打救則個。他日必有厚報。」莫須友道:「吳安人寬心。男女之事,皆難取證。有莫某人在,必無大礙。」吳嫗聽得此言,歡天喜地去了。直副提刑進言:「茲事已大,如何收場是好?」莫提刑笑道:「那老淫婦糊塗。此事本可破些錢鈔便了,何至於如此地步?你看當年李太尉之子,只不過弄了個刁婦,錯在事情弄大了,舉國皆知。終不是要乖乖伏法。何況他們這等平頭百姓呼?他們本是加國人,若他走脫了,就如龍歸於海,再難抓捕。你我頭上的烏紗亦不保。我方才如此言語,無非為穩住他心,息他走遁之念。你等一邊派心腹人監視這對賤人,一邊去搜索罪供。休讓他走脫了。」到此直副提刑方對上軍心悅誠服。正要去辦時,又喚回,莫須友又道:「你再去知會戶部一聲。」直副提刑心領神會,得了令旨便去了。
朝庭鈞旨,果然雷厲風行。不數日,便搜羅了若干實證。又見個中有二千兩與三千兩之異,甚疑之。順著銀號,又查出個劉搗鬼來。不消上夾棍,那劉搗鬼便一五一十供了。才知案中又案,實是奇聞。天朝七十三年七月底,刑部派人監了吳簽兒,要審他強姦之罪。戶部亦要審他的稅。吳嫗已嚇得心膽俱裂,只得四出求人,盡出家資,只為脫了此官司。無奈朝庭早已震怒,定要刹一儆百。如此延捱了一年餘。
天朝七十四年十一月。刑部當著加國使臣面發了審判:吳簽兒凡強姦、聚眾淫亂罪成,判刑一十三年,監完後再趕回加國。戶部又查出吳簽兒偷稅九千五百兩,小稅八千四百兩,外加罰金,共六萬兩。其時國人平均年收入只有區區卅七兩,可見優人營生何太過也。劉迢因詐騙,罰二百四十兩。劉搗鬼只是慶幸當初隻收了一百八十兩,若收足五百兩,便要賠七百兩。
吳嫗知得如此,只哭得死去活來,只悔當初沒有小事化了,反而弄大了。便著手上訴,四下疏通,只求輕判。又要買那祝都美,要他翻供。祝氏亦非癡呆,此案舉國觸目,又是民怨聚焦,豈肯犯此眾怒?
天朝七十五年二審,判官相公見吳嫗刁橫,本想加刑,苦於實無前例,只好維持原判。吳簽兒終是伏法。詩雲:
淫風遍佈實應防,貪淫好色太猖獗。
寄語富貴兒郎輩,莫效吳簽空費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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