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清琴走到一條較為清靜的小徑手牽著手,頭微微靠在我的肩膊,
懷著既驚途人的冷眼目光卻又膽戰心驚的蠢蠢欲試,
每當見到有行人走過的時候清琴總會不其然尷尬的垂低頭,
就這樣十指緊扣,享受著賞心悅目的夕場風景。
 
一路上望著景致由耀眼奪目的金黃色,漸漸變成淡淡的寶藍色。
 
我很喜歡依靠著我的女孩,她從無害人之心,真誠待人,沒有狡詐機巧,
跟她一起,雖然偶爾野蠻任性,但在我眼裡只是屬於可愛的一面;
 




跟她做什麼事都幸福快樂,雲淡風輕,總讓我感到輕鬆自在。
 
我以為,活在一個和平沒有戰亂的時代,人生就是那麼簡單,
複雜或簡單只是一個選擇鍵,任憑自己決定人生的選項。
 
「死人頭,又係度發夢?」
 
清琴輕叩了我的額頭一下,還要擊中剛才入夢時仆倒在地上的紅腫處,
害得我掏出淚水,並連忙撫著額頭,痛得叫苦連天,
 




「好痛好痛。」
 
清琴昂首瞪眼的質問著我,
 
「明明我好細力,咁你到底又做咩事整親呢?」
 
「我…….」
 
「成日一日到黑係度發白日夢。」
 




「……」
 
「如果你因為咁整親都事小呀,知唔知個人成日分神既話係好危險嫁?」
 
我低聲下氣的答道,同時亦為清琴對我的緊張而感到窩心,
 
「知道,我會小心嫁啦。」
 
她搖搖頭打量了我數眼,然後莞爾一笑的對我說,
 
「行啦,食野啦。」
 
「知道。」
 
她咀角微揚牽起我的手柔聲地說,




 
「笑返啦,去買野食啦。」
 
瞧著她臉上柔美的笑容,緊緊牽著的手,
整個人像是被攝走了三魂七魄,連話都忘了該怎麼說,
 
「係……係。」
 
買過「鬼佬菜肉包」後,清琴硬要把外賣帶回麵包店吃著;
 
我問,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答,因為對她而言,這是一件十分瘋狂的事。
 
我問,瘋狂的意思?




 
她說,因為家人不太喜歡「鬼佬菜肉包」,說同樣是麵包,麵包店多的是!
 
聽到這個原委,我按捺不住的笑了出來,
 
「哈哈,呢種算唔算係另類既青春期叛逆?」
 
清琴不服氣的答道,
 
「叛逆,你就係叛逆!我不知幾乖,哼。」
 
「我有幾叛逆呀?」
 
「你呀?唔止係叛逆,直頭係曳啦。一日到黑掛住識女仔,發白日夢啦……」
 




「咪住,發白日夢都叫曳?」
 
「哼,我估你既白日夢一定係諗女仔嫁啦。」
 
「嘩,你唔俾我既白日夢係帶住千軍萬馬去打仗既?」
 
清琴淺笑了一口,
 
「係係係,仲要係為左你個公主而戰。你真係無得救。」
 
「咩姐,呢啲叫青春期既瑕想!不過你十八歲……」
 
我還未說完,清琴經已怒氣沖沖的左手捏著我的臉孔,右手扭著我的耳朵,
 
「你想講咩?話我老?係唔係?講呀!我要你解釋呀,解釋呀,解釋呀!」




 
她把我捏得面容扭曲,
 
「姐姐,對唔住,我知錯啦。」
 
「同我拎實個餐!答我呀!死人頭,我依家真係好想捏死你!」
 
「無呀,我無呀!」
 
「無咩野?」
 
「無咁既意思……」
 
「咁你話我十八歲既意思係指咩?」
 
果然常言道,女性由十六歲開始起,對年齡這二字變得異常敏感。
 
「我……係讚你十八歲,扑扑脆。」
 
想不到換來的是清琴使勁地對我的臉頰揉搓,
 
「口花花,你係咪對其他女仔都咁口花嫁?」
 
「無呀,冤枉呀。」
 
嗚嗚,我可否投降嗎?
 
歷時大約數分鐘後,清琴殿下最終對我網開一面,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而活罪就是在回去麵包店的路上,臉頰不停被她揉搓捏扭,真可算是自討苦吃。
 
「清琴姐姐,你成日食鬼佬菜肉包你唔怕肥同熱氣既咩?」
 
清琴不屑的瞪了我一眼,有見及此趁她尚未動手前趕緊利申,
 
「拿,無其他意思嫁!」
 
「哼,我食極都唔肥,而且都唔怕熱氣既。」
 
「下?」
 
她一臉自豪的挺胸答道,
 
「係嫁啦,好似你呢啲肥仔唔恨得咁多,嘿嘿。」
 
「……」
 
她接著說,
 
「而且我同你日日食鬼佬菜肉包既話,你會愈來愈肥,咁樣既話呢,你就無可能溝到女啦。」
 
我錯愕的追問,
 
「你就係因為咁就同我日日食鬼佬菜肉包呀?」
 
「車,唔俾咩?」
 
「俾…..」
 
原來女孩只要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所做的事,一切的行為都是不可思議,
此刻我深深體會得到這番道理,只怪眼前的清琴真的太可愛了,
什至連她做一些天方夜譚的事情,我只會覺得屬於對愛的一種行為。
 
清琴扁著咀對我說,
 
「不過,聽日開始停止食鬼佬菜肉包。」
 
「點解呀?呵呵,你食厭啦?」
 
「因為日日食呢啲野,我驚你無營養咋!」
 
話雖如此,連續數天都吃上同一款食物的話,真的感到有點生厭。
現在,我開始想念媽媽的住家飯,雖然算不上美味,但勝在健康有益。
 
走到一條無人街燈昏暗的小路,突然清琴停下腳步,
目不轉睛微笑著凝視前方,我好奇的打量著她,
然後依照著她視線的方向望過去,明月當頭,秋月如盤;
 
皓月當空,月色的光芒映照著清琴的臉龐,錦上添花更顯得她的白晢,
她的笑宛如冰天雪地中忽然綻放的一抹陽光,耀眼得讓人有些炫目……
 
清琴讓我腦海中勾劃起一位冷若如冰的少女佇立於涼亭中,馬尾胡琴再沒有彈奏,
因為於少女而言,往後琴音只屬於一位征戰遠方,目前生死未卜的愛人,
她的雙眸離不開眼前中秋的月圓,只是這個月圓來得毫不美滿,
她的指尖滑過涼亭的欄杆,心底泛起了一片傷痛欲絶的愁緒,
接著悲從中來,在圓月之下低頭飲泣,哭成淚人的跪了下來;
 
兩名侍女在她身後竊竊私語,
 
「公主已經哭了整整數天,唉。」
 
「無辦法,誰叫城破在即。」
 
「別亂說話,會殺頭。」
 
清琴這刻動容的笑意,也許是花了無數的淚水才可換過來。
 
「清琴。」
 
「嗯?」
 
在偏僻的小路上,我想也不想俯身擁向她,環著她的腰間,在街上跟她摟摟抱抱,
此際只想好好緊緊的擁著她,慰撫她,縱使她再也記不起從前的記憶。
 
她在我耳邊柔聲地問道,
 
「做咩事呀?死人頭?」
 
「無事,只係想攬下你。」
 
「嘿嘿,係咪做錯左啲咩,有咩唔怕同我講?」
 
我語氣凝重在她的耳邊回答,
 
「只係想攬住你。」
 
清琴笑了一聲後,便靠在我的懷裡,我忍不住親了她的額頭,
頓時她漲紅了臉,還半合雙眼,含情默默的抬起頭來,
 
「做咩錫人呀?」
 
是接吻前的預告嗎?真的可以親下去嗎?
 
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胸口更被大石壓到喘不過氣來,雙手更有點抖震,
想不到從前的我面對千軍萬馬依然臉不改容,絕無懼色,
可是現在卻膽怯得要命,什至連一個親吻也感到茫然。
 
眼眸交錯,雙唇久久未能相觸,我們逐點逐點的進一步距離縮短,
輕輕碰著對方嘴唇,她那暖暖鼻息游離在我臉上,獨有的香溢撲鼻,
體會到一種活像綿花糖的柔軟質感,富有彈性的觸覺回饋,
又怡似嚐了一口新鮮出爐暖烘烘的海綿蛋糕;
 
她的身子也放軟了,以致我的心也起起來來不斷,溫潤雙唇微微張開,
舌尖蜻蜓點水的互相纏綿,難捨難離,直到清琴感到害羞的才嬌哼一聲,
攬著我的腰部,伏在我的肩膞,接著默不作聲,只是聽到她那急促呼吸的節奏。
 
我們二人的初吻,在這月下付託給對方。
 
清琴突然探起頭來擰轉臉,既驚又喜的喊道,
 
「婆婆?」
 
清琴二話不說的牽著我的左手,拉扯著我走到婆婆身後,不過婆婆沒有任何反應,
也許是年邁的關係,感官一切經已退化,所以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只見她依然吃力的推著手推車,伴隨著她的那頭小狗友善的搖擺著尾巴吠了兩聲,
婆婆才驚覺的瞧了那頭小狗一眼,然後錯愕的轉過身來看著我們。
 
婆婆望見我們只是不停地嘆息搖頭,還不耐煩的對我們說道,
 
「你地仲黎搵我做咩呀?」
 
對我而言,這位婆婆有點怪,似瘋非瘋,
卻又給我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清琴笑盈盈的遞上那兩袋鬼佬菜肉包給婆婆,
 
「婆婆呀,我仲未返舖頭呀拎唔到麵包俾你,但我驚你肚餓,你唔嫌棄既就收左呢兩個鬼佬菜肉包,哈哈。」
 
婆婆雙手抖震,欲拒還迎的接過那兩袋鬼佬菜肉包,咽哽的握著清琴的雙手,
 
「咁耐啦,你…..都仲係咁單純,咁良善,好似你擁有一顆赤子之心既人,必蒙上天愛護,但有時候亦有天數注定,明嗎?」
 
清琴一直點著頭,也許她只是出於同情婆婆的失常,
不過我聽得出她這番話有一些弦外之音。
 
到底這位婆婆是何許人?
 
當婆婆把視線投向我處之際,她眨眨雙眼,流出一滴淚珠,
 
「唔好以為經歷一生就夠,面對茫茫天數,只屬九牛一毛。」
 
我不發一言,婆婆沉重的呼吸了一口氣,
 
「不甘有何用?罪孽太重,懷著滿腔怨恨,招致因果尙未還清。你不甘,我同樣不忍心,明嗎?」
 
我驚呆的看著婆婆,她緊緊捉住清琴的手接著說,
 
「我不該被人同情憐憫,只怪我一生睇得太多,講得太多,但……只望蒼天網開一面。」
 
婆婆鬆開了手,搖頭晃腦的推著手推車,一邊喃喃自語,
 
「情深,深如海,但只怪緣淺,你在等緣時,有人比你等得更久。」
 
清琴對我報以一個柔笑,
 
「雖然唔知婆婆講咩,但…..佢終於有野食,至少唔會餓親。」
 
說罷後,清琴拖著腦海因婆婆的一席話,處於迷離恍惚的我,
 
「行啦,傻佬!」
 
她作狀的親了我的臉頰,讓我窩心萬分;
 
或許,婆婆說的話不可盡信,畢竟我深信天若有情,
而且更有可能如清琴所言一樣,婆婆是因為長期饑餓導致精神失常。
 
我倆手牽手一直走著……
 
「咪住,小姐,你有無洗手嫁?」
 
「嘿嘿,無。」
 
「下?」
 
「死人頭,你試下鬆開手呀,你以後唔好拖我啦!」
 
「咁…..咁…..咁…..返去一齊洗手囉,哈哈。」
 
「乖啦。」
 
「係喎,大小姐,咁我地兩個餐俾左人,我地可以食咩?」
 
「不如我地依家去餐廳食飯呀。」
 
終於,清琴殿下有著想吃口白米飯的念頭,感恩!
 
「都係洗左手先啦。」
 
清琴用著另一隻手拍打了我的頭一下,
 
「去到餐廳洗囉,死人頭。」
 
「嘿嘿,大小姐乖啦。」
 
「係你曳姐。」
 
就在我們邊聊邊笑的同時,很快地把婆婆的一番似是疑非的話抛誅腦後。
 
晚飯過後,我們回到麵包店取過了一袋接一袋堆積如山的蝴蝶酥,
但實情只有我一個人在搬運,而清琴則雙手叉著腰間,意氣風發的挺胸抬頭,
此刻的她活像一位監工,記住不是關公,是監工!
 
「搬曬出去門口。」
 
「係係係。」
 
「小心啲呀,唔好整碎啲蝴蝶酥,死人頭你未食飯咩?」
 
「係係係。」
 
「喂呀,你咁大力放落去咁咪攪到啲蝴蝶酥碎碎地囉,攪到馬形不成馬形啦!」
 
「對唔住,對唔住。」
 
她全程對我指手劃腳,更該死的是,我只是一直點頭說好,沒有任何異議。
 
想不到數百多年後,清琴還是一位公主,有時候我會想像一下,
要是守義跟柔嘉沒有因戰亂而分開的話,大概守義同樣會被柔嘉命令於月下派餅。
 
哈哈!
 
她說,人永遠不知道,那一次不經意的說了再見之後,就真的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