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輪「體力勞動」之後,拖著軟弱無力的身軀跟清琴回到麵包店,
清琴毫無疲意,而且眼神透出對於望見人們收到蝴蝶酥的喜悅而感到滿足,
 
這晚從別人口中聽得最多的話莫過於,
 
「咦,點解蝴蝶酥咁既樣?好得意呀。」
 
「既然係馬形,不如改佢個名做「馬仔餅」呀,嘻嘻。」
 
每一次聽到這些充滿好奇的說話時,我的心不禁沾沾自喜,




總想跟他們訴說馬形的蝴蝶酥背後藏著一個史書絕無記載的故事,
不過我知道定必換來清琴和一眾路人的取笑,於是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清琴還意氣風發的哼唱歌曲,一束馬尾左搖右擺,活像樂得跳起舞來,
相反我累得喘氣,回到店舖門外立即坐在地上依傍著鐵閘;
 
這晚商場四周一洗以往寂靜的氣氛,變得熱鬧無比,
不時有著一群小孩提起燈籠互相追逐,天真活潑的嬉笑聲充斥著商場,
他們如此朝氣蓬勃,對比起我可真的帶點諷刺。
 




清琴見狀不屑的喊道,
 
「喂呀,死人頭,你坐左係度我點開閘?」
 
「唔好開啦。」
 
「唔開咁點返屋企呢?」
 
我逗笑打趣的對她說道,
 




「咁唔好返屋企囉。」
 
「好呀,你今晚係鋪頭過夜,聽朝我叫我爸爸叫醒你!嘿。」
 
「你陪我呀?」
 
她含笑的蹲下身子,戳了我的鼻頭,
 
「嘿,好……難!」
 
「車。」
 
清琴一邊拼命拉起懶得動的我,一邊嚷著,
 
「起身呀死人頭!好重呀你。」




 
她怒吼一聲便乾脆俐落的把我拉起來,我只好報以訝異的神情驚嘆,
 
「嘩,小姐,你真係天生神力。」
 
「緊係啦!嘿。」
 
走進麵包店亮了暗燈後拉下捲閘,暗燈的黃光再次化成了破廟內的柴火,
破廟再度成為只屬我們二人的空間,看到掛在牆上的時鐘正值十二時,
剛好又迎來新的一天,只不過今個中秋幸福得令人有點難忘,
使我感覺有點意猶未盡,要是可以的話,真想把這天的時光停留到永遠。
 
清琴語氣表露出徘迴於不捨和難忘之間,
 
「原來咁夜啦,今日既時間真係過得好快。」




 
我跟她一樣,同樣為這天的光陰匆匆而感到惋歎,
 
「唔緊要啦,人生漫長仲有好多個中秋節,我地兩個會一齊過。」
 
就在此刻,我跟她約定了走過似水年華,一起走過冬雪初夏。
 
清琴笑逐顏開的問道,
 
「嘻,真係?」
 
「係呀,話過係就係嫁啦。」
 
清琴情深款款的撫過我的臉頰,
 




「唔準呃我呀,知唔知?」
 
「知道。」
 
「嘻,死人頭。返屋企啦,夜啦,聽日我起身會係屋企溫書,你晏就至搵我。」
 
「好呀。」
 
她的鼻頭貼著我的鼻頭,
 
「嘿,睇死你搵我既時候都係岩岩起身。」
 
「你咁睇我嫁。」
 
「係嫁啦,懶訓到死,起身個人都仲係發緊白日夢。」




 
我合上雙眼答道,
 
「果啲唔係白日夢。」
 
「咁係咩呀?」
 
「不停回想返同你一齊既快樂時光。」
 
「口花花,我唔信呀。」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咀唇慢慢輕碰她的雙唇,
 
「你要信。」
 
她問,我有何吸引。
 
我答,你的淺淺和笑,你的心美,還有從你髮絲間散發出的陣陣香溢。
 
她笑說,從沒有聽過其他人說過我會散發出陣陣香溢,你真懂賣口乖。
 
我說,從不會對她欺瞞。
 
她問,真的嗎?
 
清琴雙眸緊閉,睫毛微顫,我們再度一點一點的靠近,
雙手因緊張得不知放在何處,只是緊緊握著拳頭平放著;
 
傾刻之間,雙手緊張得如像被绑起來動彈不了,蜻蜓點水般劃過她的唇,
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漸漸地換成雙唇的緊扣,咀唇碰在一起時,就像綿綿的糖果,
更恰似巧克力放在嘴裡融化,親熱的同時伴隨著似有還無的嬌喘,
使我倆二人的靈魂猶如置身於飄渺繚繞的太空交感糾纏……
 
時間靜止了,空間內只有我們纏綿親熱的幽蘭氣息。
 
時間如像過了很久,直到我們二人開始回復理智後,依然含情默默的依靠著對方。
 
清琴打了一個呵欠,剛好我伸了一個懶腰,頓時二人相望而笑,
 
「好攰呀,死人頭,要返去啦。」
 
「係啦,早啲返去抖下。」
 
她輕輕捏了我的臉頰,依依不捨的說道,
 
「咁聽日等你搵我啦。」
 
「一定搵你。」
 
「嘻。」
 
離開麵包店步出商場門外,映入眼簾的是依然皎潔的明月,
朝著明月的方向,我們走著一條熟悉的路漫步回家,
唯一不同的是,這夜我們少了嬉笑怒罵,反之默不作聲的牽著,
雖然我倆二人默默無言,咀角卻無時無刻的張揚地笑,
透過心靈的交匯,傳遞雙方心底的情愫,交流著心裡的情意綿綿,
這是代表幸福的笑意,對未來的一直手牽手走下去的憧憬。
 
「Hey,handsome boy,Hello,pretty lady!」
 
遠處有把不祥的女聲劃破片刻間的溫馨,清琴警覺的督了我一眼,使我心底一沉;
 
清琴用手肘輕輕的推了我一下,
 
「搵你。」
 
我不忙補上一句,
 
「仲有pretty lady!」
 
她不屑的答道,
 
「佢話你係boy,但我係lady!即係話我老啦。」
 
說罷我們一同轉身才驚覺瞳瞳已經站在我們身後,還笑容可掬的跟我們說好,
 
「Hello,仲以為你地掛住二人世界聽唔到我叫你地添。」
 
瞳瞳如此呼天叫地的喊道,別說我們聽到,我相信連地獄也能破!
 
清琴立即換上另一張臉孔,笑瞇瞇的問道,
 
「咁岩既?」
 
瞳瞳嘆了一口氣,
 
「無計啦,後日要返日本啦,所以想四圍行下,點知咁岩又見到你啦「靚女」。」
 
清琴堆出笑意,但語氣談吐間懷著滿滿的敵意,
 
「乜你唔係搵我隔離果個死人頭咩?而且我係Pretty lady嘛。」
 
瞳瞳聽不出清琴言語間的弦外之音,還語帶恥笑的指著我說道,
 
「緊係唔係搵佢啦,只係成日都撞到呢個白痴仔嫁啦,而且我覺得你真係一位Lady,因為你好有淑女既感覺,中文有個字形容……叫優雅!仲要咁靚女。」
 
白痴仔?哼!我不知有多機靈。
 
怎料,清琴被瞳瞳三言兩語的讚美放下成見,還笑出來望了我一眼,
 
「哈哈,你話佢白痴仔?我都有小小覺。」
 
「哈哈,個樣仲要咁細個!」
 
「哈哈。」
 
女人!這種善變的生物,一瞬間可以化敵為友,但下一秒又可以再度成為敵人。
 
聽到她們的對話,用心傾聽她著,一直沒有打斷她們,
有點覺得這裡是屬於她們的二人世界,我才應該是退下的那一位;
 
我只記得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她們樂此不疲的閒聊,原來過了數百多年後,
不論是黎守義或張志明,這兩個身份依然守候著眼前這位女孩,杜清琴/柔嘉,
直到地老天荒滄海桑田,唯一不同的是多了瞳瞳這個剛認識的「好姐妹」。
 
她們緩步走著,我在身旁緊緊跟隨,走到路口的分支,瞳瞳指著另一邊說,
 
「我行呢邊返去啦,你地呢?」
 
清琴微笑的答道,
 
「我地要過馬路呀。」
 
「噢,咁好啦,有機會再見啦!拜拜。」
 
瞳瞳轉身離開後,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但眼裡閃過一幕迷糊的映像,
快得連我也看不清之際,清琴便拉著我的手臂說道,
 
「行啦,白痴死人頭,唔捨得人呀?」
 
「邊有喎!你地唔係好好姐妹既咩?」
 
「車,咁唔代表我準許你眼神流露出對瞳瞳唔捨得囉。」
 
「我係唔捨得你姐。」
 
「點解咁講呢?」
 
「因為過埋馬路,就代表送到你返屋企啦,我地要聽日至可以再見。」
 
清琴含笑地答道,
 
「嚴格黎講,係晏小小已經可以見。」
 
「咁又係,哈哈。」
 
把清琴送到樓下後,我們便分道揚鑣,每一次總會回眸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直到她的身影消息於我的眼簾,才懷著難離難捨的心情踱步回家。
 
就在我走著回頭路歸家的期間,婆婆再度推著手推車跟我擦身而過,
小狗依然如此乖巧的伴隨婆婆,她一拐一拐的跟我迎面而來時,
垂低頭沉重地對我拋下一句說話,
 
「從前到現在,我都幫唔到你地,對唔住。」
 
我才不慌不忙的回顧著她問道,
 
「你到底係邊個?」
 
不過婆婆起初沒有回應一直走著,走到分支路時才停下腳步,
搖頭嘆息再道出一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說話,
 
「今生為何生,來世為何世,既然今生已知前生事,就該懂得天數安排,放下執著,一生一年對天數而言,係遠遠不夠嫁。」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著婆婆說的話,目送婆婆再度離開。
 
她到底是誰?
 
何解如此清楚我的事情?
 
正當我朝著婆婆離開的方向追上去的時候經已發現婆婆消失不見了;
 
她竟然走得如此快?
 
要是平常情況下,我的心定會為止一寒。
 
突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膞一下,嚇得我整個人彈了起來,
二話不說立即轉身回頭一看,她……不就是婆婆嗎?
 
天噢!
 
婆婆見我神色嚇得鐵青,於是沒有力氣的嘲諷著,
 
「你想追求你要搵既野,但一開始連方向都攪錯,最後只會徒勞無功,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呀。」
 
我緊張地問,
 
「婆婆,你係咪知道啲咩?可唔可以答我呀?我知道你絕對唔係瘋言瘋語嫁。」
 
婆婆緩緩地走上前,笨重地坐在手推車上,此時我發現跟隨著婆婆的小狗不見了,
更想不到婆婆如像擁有心靈感應一樣,聽得出我的心聲,
 
「佢唔係一直跟住我,只係每一次都有緣得見,就跟住我,到左分支路既時候,佢有佢既地方要去,我有我既路要行。」
 
婆婆所說的話,到底有何含意?
 
她接著說,
 
「能夠陪我到最後可能只係得返自己一個,或者得返部手推車,哈哈。」
 
「你到底係邊個?」
 
婆婆合上雙眼,雙手平放在膝頭上,
 
「你無可能忘記左我?」
 
「你……」
 
「你見過我兩次,從前到現在我亦認識你。」
 
此時我只知道她是一位似曾相識的人,但我的心只是追求著答案,
 
「如果你係認識我既,可唔可以答我,我同我最愛既人到最後會係點?」
 
婆婆緊閉雙眼,笑了一笑,
 
「我亳無異能,只為一個落泊凡人,如何能告知你答案。而且路係你既,點行都係你決定。」
 
那刻我堅定的答道,
 
「如果係咁既話,即係人生路係由我地決定啦,咁有咩天數呀?」
 
我的心裡一定確信,我們的緣份絕對不淺。
 
「係呀,有因自然有果,人總係妄猜天數,錯會天意,其實一切都係由人種下既因,得出今日既果,但昨日因,點止真係昨日咁簡單呀,昨日可能係從前呢……咳咳。」
 
婆婆乾咳了數聲,話音未落,雙手握著我的右手,只見一滴淚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我唔可以再講啦,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面對未來既人生,咳咳…….黎……都……。」
 
我聽不清楚後來她所說的話,
 
「下?」
 
她忍著氣促,
 
「我……有我既路要走。」
 
「婆婆,你好似好辛苦,不如我送你去醫院呀。」
 
婆婆耍著手咀角微揚答道,
 
「唔洗啦,婆婆都要返屋企啦。」
 
瞬間整個人如像掉落了黑暗的漩渦,無底的深淵;
 
不消數秒再次回過神來,發現我正正身處在原地,但婆婆經已消失不見。
 
婆婆到底去了那裏?她到底想說什麼?
 
剛才是夢境嗎?但感覺跟入夢不同,感覺更為實在。
 
我撓破頭顱思索著的同時,一邊慢慢地走回家,
一時三刻間,我對婆婆的話根本消化不了。
 
因果?但人生路是我們來決定?
 
回到家後只見客廳燈火通明,電視還在亮著,父親和媽媽二人坐在梳化上;
 
父親見我回來後笑逐顏開的問道,
 
「馬仔返黎啦?」
 
「係呀。」
 
媽媽緩緩地站起來,神色凝重對我說,
 
「我同爸爸有緊要事想同你講呀,馬仔。」
 
此刻,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到底係咩事?」
 
她說,人類,就是一直在重複過去的道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然後就由因衍生出果,悲哀衍生出更多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