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聖誕物語: 中東的風
星期六晚飯後,偉明匆匆回房溫習。洗碗後,定佳坐在桐桐旁,見她把課外書由尾看回頭,說:「看書要從第一頁看,媽媽不是教過妳嗎?」
「我覺得從尾看好些,為什麼不把結局印在第一頁呢?」
「不可能啊!」定佳本來想再解釋,但想起明天的「大日子」便算了。她打開她的舊鐵餅盒,盒內有數百張不同顏色的印花:特價西餅,文具,校服,應有盡有。她雙手小心翼翼拿起中間黃色的一張,站起來朗聲道:「大家注意,家庭會議!」
和桐桐雙生的家洛好像完全聽不到,依舊站在窗口旁捧著收音機聽天氣報告。自從四歲開始,他每天都沈迷看和聽天氣。
「家洛!」定佳叫了幾下,他突然頭也不回,大聲道:「晚霞淺黃色,明天有陽光!」
「留心開會的人,敏敏姐姐會帶他去天文台。」絕招果然奏效,家洛一個箭步衝過來。
「明早是一年一度的超市親子日,我們是二十個有入場券的家庭之一。現在讓我們演習一次。」 好不容易才抽到這張入場券,定佳忍不住露出勝利的笑容。
「五分鐘內用手拿到的任何東西全部七折。」她作出運動員起跑的姿勢,叫桐桐、家洛分別站在她兩邊。
「桐桐,第五行,澳洲牛排,妳爸爸最喜愛的。」
「點解我不是負責公仔麵?」桐桐搖頭反對。
「十件牛排可節省一百元,二十包公仔麵也只省十五元,明嗎?」定佳假裝敲桐桐的頭一下。
「家洛,第十行,護膚品,這行應該最多人去,我們要先發制人,明白嗎?」
「而我,負責最重要的任務:熊貓牌厠紙。」
「一,二,三,出發!」
星期五晚,偉明在學校開會。定佳打開行李包,替他整理星期日往以色列神學院交流的東西。中東局勢不穩定,真的好擔心。想陪他一起去,但桐桐和家洛每星期都要往協康中心做輔導。學習障礙的治療要依循時間表,不能隨便取消預約。
家洛又一動不動地在看天氣報告。過了半小時,定佳正準備關行李,家洛突然抱著三盒面罩跑過來,朗聲道:「星期四有風沙。」
定佳下午已查過中東的天氣,又想起「大日子」那天家洛私自將護膚品換成面罩,浪費了百多元,想起胸口仍會壓著「隱隱痛」。她板著臉,道:「查過了,未來十日都有陽光。」
「有風沙。」家洛雙手遞高盒子,衣領上扣著他形影不離的藍色徽章。
「扮夠天文台啦!功課又不見你那麼勤力!你信不信我沒收你的徽章?」定佳一時怒氣攻心,辟啪把盒全掃跌在地上。
偉明離港後,定佳每夜都睡得不好。星期四晚,電話鈴聲把她嚇得從床上彈起來。
「阿明,很想你!」
「老婆,謝謝你啊。」
「謝什麼?」
「妳沒看新聞嗎?這邊有沙風暴,風沙大到中午好像黃昏!幸好妳幫我買了面罩。教授跟同學們都要跟我借,他們也想跟妳講聲謝謝!」
「噢,你們要小心點啊,畢業前最後一課,要加油!」定佳有少許猶豫,上星期五不是把面罩放回雜物櫃嗎?
收線後,她打開電視,剛好是天氣報告:「今早以色列出現強烈沙風暴,估計將持續一天。衛星圖通常能早三天預測到風沙,但今次卻只有三小時的預警。」
昏黃的燈光下,家洛穿著睡衣站在房門外,道:「媽媽,我可以看天氣嗎?」
定佳招手笑道: 「過來,媽媽和你一同看。」
看了一會,家洛指著電視說:「倫敦大霧!」
「家洛告訴媽媽,你怎知道有風沙的?」
「食骨。」
定佳愣了一愣,突然明白到他是說英文secret。這是他第一次講英文,她開心得流出眼淚:「Our secret,不要怕說話,要多嘗試才會成功。
「對了,媽媽跟家洛道歉。無論大人小孩都不應該亂發脾氣。這個還你。」
家洛飛快接過徽章,蹦蹦跳跳走到窗前,仰望夜空半晌:「週末,三號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