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 

「逐秒擴張 惦記你滋味 
合上眼睛像與你一起 
為何分開一個月 如像孤島給隔離 
是太想念你 超過了預期 
只想可擁著你 然後吻你 讓你驚喜 
由這一分鐘我一生就只有你 
明日縱使不堪 阻不到我用心愛你 
讓我終於都明瞭 明白你比生死重要 


連話語 也沒法盛載得起 
讓我終於不動搖 這改變因你 
原諒我卻試過傷害你」 

--------------------《三十日》側田 

Jasper 

「離去的 如廢墟中得救光榮地脫身 
遺棄的 任水深跟火熱撲向一個人 


共你再戀早知是餘震 
讓重傷的心再添缺憾 
還剩低的寄望 最後也犧牲 
你的吻像龍捲風吹過 怎可對抗這吸引 
身貼身 如海嘯衝擊我 使我向下沉 
再走近 是我完全難自禁 
就算知道實在太愚笨 
到底一刻也算是緣份 仍然願靠近 
誰又理矇矓夜裡天沉地暗 
餘震是靠在你掌心 永遠被困」 



-------------------《餘震》張敬軒 




Chris坐在床沿邊,一頭黑色的前陰遮住了他半邊冷峭面容。半摟著床上還在沈睡的人,他有些隱忍地蹙著眉,半闔上了清冷的長眼,陷入了沈默。 
   
懷中的人卻抖了抖,嚶嚀了一聲,習慣性地偏過頭,把頭埋在他的胸膛,有些困倦的在他身上蹭了蹭。 
   
輕輕嘆了一口氣,Chris伸手拂開了對方散亂的瀏海,以指撫了撫對方細膩如玉的面頰。即使眉頭深鎖、雙眼緊閉,還是無損精緻秀美的臉孔。 
   
可以親手抱著對方,讓他眼底不期然流洩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是在清晨抵步的,跟Jassie道別後,他便立即回家收拾行李,趕上最近的客機,來到Jassie給他的地址。



柏翹雙手環抱著胸膛,倚在門框懶散地打了個呵欠,又死死地盯著Chris。 


Chris抬起眼不耐煩地望著柏翹,向他揮了幾下手,示意要讓他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你唔好望住我地,得唔得?」Chris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幾乎都僅是用氣來說話。 

「我屋企黎架喎。」柏翹同樣也把聲音壓下來。 

開門的時候,柏翹嚇了一跳,這個狂囂的陌生男子沒有交代什麼,打量了他一眼,就直接把行李丟在門口,就衝進來了。 

果然,真像Jasper形容似的一個男人,無禮又狂囂。 

夢裡不知身是客,可做的,不盡然是美夢。 
   
Chris的郁動驚醒了睡著的Jasper,暈眩讓他耗費不少時間才聚焦視線。朦朧之中,映入眼簾的是打開了房門,柏翹倚門而靠的剪影,以及以就一陣極其熟悉的氣息。 


   
睜著一時無法聚焦的空洞雙眸,眼前的人影讓他愣了好幾秒,待回過神來卻嚇得瞬間清醒過來,一把翻坐而起掙脫對方的懷抱,慌亂的打量著對方。 

黑眼迷惘又驚異地放大,他抓緊了被子,猛一轉頭便瞥見了那坐在他身側的黑衣男人,這下除了驚嚇,更多的是惱羞成怒的氣憤。俊秀的面容唰地陰冷了起來,只是披頭散髮、驚魂未定的模樣讓威嚇度打了折扣,反而顯得手足無措似的慌張。 

「你⋯⋯點解⋯⋯」 

Jasper無助地看了看門外的柏翹,對方只是輕輕的搖頭表示不知情,Chris也皺了一下眉悻悻地望著柏翹,他也識趣地知道這氣氛他絕對不適合在場,輕輕把門關上。 

所有慌張焦急都寫在了臉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盡落在Chris眼底。 

「係Jassie話我知你係依到,我特登黎搵你。」Chris皺了一下眉頭,「點解要走左去?我有批准過咩?個銀包你俾返我係咩意思?你最好解釋下,鍾皓庭。」 

Jasper恨恨咬住唇,對方平淡簡短的一席話,聽在他耳中真的說不出的刺耳,他冷冷地頂回去,「搵我做咩?個日係你叫我走。」 



Jasper低頭望一望自己的手指,再回頭望著Chris,想也沒想便冷笑出聲,「一個月渣,咁快就唔記得喇?」 

Jasper冷淡又強硬的態度,極其陌生,讓Chris一顆心就像懸在半空中。二十多年來,對方從來都沒有用過這種語調跟他說過一句話。 

裝作冷冰的他慌了,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由見到Chris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很激動,恨不得一手就抱著對方,但是他不知道對方這趟的來意,怕自己又再次陷入絕境,所以才不得不武裝自己起來。 

他不想活像個哀怨的棄婦般一見到他滿腹委屈的指控對方對自己太絕情,他只是想表現得有點骨氣。

忍著吞下了他的冷嘲熱諷,Chris用修長的指拂過了對方的臉頰,「記得⋯⋯但係我一發脾氣就咩都講得出架喇,你知架,所以點可以當真。」 


惱火的撥開他不請自來的手,Jasper傲然揚起下顎,恨笑著頂回去,「唔係,應該係你無論幾時講既野都唔可以當真先岩。」 

懶得和他多言,Jasper一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掙扎著要從床上翻下。 
   
他一刻也不願再跟他對峙下去。 


   
曖昧的距離,深刻的提醒他曾經擁有過什麼,又失去過什麼。尤其是對方身上熟悉的狂囂氣息,更是讓他心慌意亂、愛恨交加,苦澀得猶如吞了滿腹的黃蓮,那樣讓他眼眶忍不住泛紅的心酸。 
   
Chris表現得越是輕鬆,他心底的傷口就被撕裂得更開一些。 

不甘、恐懼、怨恨、失望⋯⋯ 
   
但更多的,是委屈⋯⋯ 
   
真的⋯⋯他把他當成了什麼了⋯⋯ 
   
招之即來呼之則去的一條狗? 

看著他動作,Chris黑色衣䄂驀地一動,有力的大手扳住他的肩頭,帶著懾人的氣勢,壓制住他的意圖逃脫。Jasper也像以往一樣,馬上被按倒在床上,他嘗試掙扎了一下,結果只是被壓得更緊,連床墊都下陷了幾分。 

「你想點?放開我!」他氣急敗壞地咆哮,Chris卻絲毫沒有讓步,俯視著下方一臉忿恨的男人。 

「唔放。」 

「你仲想點?我已經避左你,我已經避到咁遠,你都結婚喇,你仲黎做咩⋯⋯」咬緊的唇抖了抖,藏在瀏海底下的黑眸流洩出了一絲茫然的苦澀,硬撐出來的鎮定和驕傲一點一滴的瓦解,「你到底想點,你放過我喇,我對你已經完全死左心⋯⋯」 

鼻尖幾乎碰上了對方的面孔,一呼一吸間盡是屬於對方的清冷氣息,Chris驀地俯下頭,吻上了對方微微張開的柔嫩唇瓣。 

微弱的呼吸立即岔了氣,一聲呻吟如同飄零的落葉,很快便消失在對方的唇舌中失去了蹤跡。 

男人熟悉的氣息充斥著他的胸腔,手腕像是被鐵圈錮住一樣難受,他使勁想要甩開,無奈對方扣得死緊,弄得他有些難受,但貼近的距離、親密的接觸、以及屬於對方的潤澤再再刺激著他的理智,反抗之中他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速,背脊都有些虛軟了。 

畢竟是放在心上這麼久的人,依然讓他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絲依戀,這樣的認知觸動了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渴望,讓他莫名感到取悅似的欣喜。 

舌不自覺地頂了頂,他只是閉上了眼,暫時拋卻了所有的糾葛情愁,只專注地放縱自己沈溺在了如此卑微的滿足之中,汲取著他的情感。 
   
Chris蹙著眉,舌尖描繪著Jasper美好的唇型,很快便和對方探入自己口中的舌交纏,同時掙扎著湊近了一些,緊緊貼上了他的唇,對方也由被動轉化成了配合,如同對方佔有著自己一般,同樣深沈地索討著屬於他的部份,交換著氣息與溫度。 


「我愛你。」Chris稍稍退停,緩緩的以袖口輕拭去唇角濺上的唾沫,笑著看著他。 
   
暗色的髮絲拂動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清雋、棱角分明的面孔,卻驀地模糊了。 

呆了半晌,雙頰的溫度又升高了幾度,瞪著對方的眼眶忍不住發熱,壓抑了一個月以來的眼淚,霎那盈滿眼眶。 
     
熟悉的強勢氣息強制地包圍住他。這是他曾經深深依戀過的懷抱,回憶一轉眼又湧上來。 

他的唇依然微微開著,原本極淡的唇色此刻卻是誘人的玫瑰色,清麗絕美的面孔驚惶又茫然,蒼白的雙頰泛著淡淡的緋紅,模樣有些可憐,卻又有一股魅惑般的綺感。 
   
「你⋯⋯」清冷的男人愕愕的開口,努力穩住呼吸,但是聲音卻仍是破碎的抖著。張開口想要質問,腦中卻是一團渾沌,似乎連組織句子的能力都暫時痲痹了,只能無助的瞪著對方,瑟瑟發抖。 

那句話像一記鞭子,抽散了Jasper突然高漲的慾望,在失控之前果斷地鬆開,輕巧的避開對方側過臉退開。他沈默了一下。像是竭力克制著什麼,又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俊逸的面孔微微扭曲,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了一絲罕見的焦灼。 

一種無法包裝的,焦灼得近似哀傷的情感。 

明明想要拾回僅有的自尊,一心要遷出對方的宇宙,卻突然又再出現的他一下擊潰,一個隨便的吻,他竟然仍舊無法抗拒的陷落,生理上還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而這樣軟弱的反應,並沒有逃過對方銳利的目光,所有的醜態,盡露對方眼底。 

這真的讓他尷尬得無地自容。 

同時,他當然憤怒,感到被愚弄了的氣惱。 

他真的不明白,這男人怎麼可以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一切如昔? 

一句這樣的『我愛你』,又值何價? 

既然知道我對你這般死心塌地,為什麼,還要這樣羞辱我。 

你究竟要把我傷害到什麼程度,你才肯罷休?

「你愛我?你今次有無諗清楚先講?」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擠得出字來,聲音抖得很厲害,喉頭不住發悶,微微發顫的雙手忍不住握緊,直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都沒有所覺,「你唔係要同康妮結婚咩?點解仲要搵我?今次又係想同我玩幾個月,之後再怪我打亂你既生活,最後又拋棄我?」 


Jasper自嘲一笑,這場獨角戲,他苦苦唱了很多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用盡心力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換來的還是曲終人散的下場,他也實在唱得累了。 

「Jasper。」Chris斂下目光,低低喚著他的名,像是呢喃,又像是嘆息,原本就偏低的嗓音更低啞了,「唔係咁⋯⋯我今次係認真⋯⋯以前⋯⋯對唔住,我唔係有心傷害你。」 

「你走喇,我真係攰喇,我實在無勇氣亦都無能力同你玩多次⋯⋯我唔想再見到你,康妮都係香港等緊你,你返去喇。」 

「你變左⋯⋯」Chris指著門口,蹙著眉啞聲說,「係佢教你咁講?」 

才一月不見,沒料到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膽子跟脾氣似乎還變大了,竟然敢這樣直接反抗他。 

「佢?你講柏翹?佢無,我講每句說話都係發自內心。」Jasper朝他嘲弄一笑,有些訝異自己竟然還笑得出來,聲音苦澀得發顫,刻意一字一句緩慢的道,「你有脾氣,我都有架,我從來都無變到,只係一直以黎我都遷就住你,因為我愛你。」 

「不過,宜家應該唔洗再就你,因為我唔再愛你喇,同一個錯⋯⋯我唔想再犯兩次⋯⋯」Jasper咬緊著唇,「你就當我求你,留返少少自尊俾我,唔好再纏住我,我唔係你隻狗。」 
   
「你真係咁憎我?」本來是想藏在心中的話,不知不覺中說了出來,Chris神情顯得有些哀傷和詫異。 

對方初時的激動出乎他的意料,而現在超出尋常又陌生的反抗,卻又讓他徹底的失望了。 

Jasper別過臉,他怎會捨得恨他,只是看著那個男人眼底的若有似無的刺痛,他便有種報復的快感。 

即使說出的每一句話,像一把利刃,一字一句,插進在自己心上。 

而且他最清楚一件事,也反覆思量了好久,Chris跟康妮一起,總比跟他一起好,他不想讓Chris有任何負擔跟壓力。

「對唔住⋯⋯」Chris緩緩地把手放開,翻過身,立起身。 


你若無心我便休。 

他沒想到這個清秀男人居然是如此狠心,也許是自己真的把對方傷得太深⋯⋯他真的從來都沒想過。 

「Jasper⋯⋯」Chris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他的清澈黑眼,眼神堅定,帶著無可抵擋的溫柔,「如果你有需要就隨時搵我,無論你係邊,我都一定會出現,如果你唔想見到我⋯⋯我就永遠都唔再出現。」 

那神情,苦澀得讓Jasper不想再多看。 

他有些隱忍的轉過視線,Chris低聲地說,「我走喇⋯⋯」 

他怔然望著門開、門掩,Chris的一襲黑色襯衣消失在眼前,徒留一室尷尬的孤單,Jasper煩躁的心頭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只說不出的空虛。 

竭力克制的情緒再也無法壓抑,所有的委屈心酸以及忿恨泉湧而出。一滴眼淚還來不及抑制便滑落眼眶,恨恨咬住唇,環住了膝,將頭埋在了膝上,臉頰貼著綿滑柔細的被面,他像嬰兒一樣蜷縮了起來,抖得整個身軀都微微發著顫,無法自制地啜泣了起來。 
   
至於哭什麼⋯⋯他連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