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6


佐藤僅穿底褲,露出精壯肌肉,像斯巴達戰士一樣,壓在平頭裝胖子身上摟打,打得胖子的眼鏡裂開,玻璃滿地。


佐藤抬起頭,咧嘴而笑,嘴角稀稀疏疏地流著血,對我說道:「Travis君,這麼快就回來,不是約了阿竹嗎?」他得意地看著我,完全沒有理會那個壓在地下的男人。


「好端端為甚麼打架?」我拉開佐藤,地下的胖子屁股朝天,背心又腫又瘀,反過身來,原來是大陸樓友小軍。佐藤撥弄長髮,得意地說道:「我放在雪櫃的十字牌奶經常被人偷喝,看這大陸傢伙就不順眼,賤肉橫生,常把鋅盆弄髒。我剛才跟蹤他,果然是他偷喝我的十字牌奶,結果就打起上來。」佐藤自小受嚴格日本空手道訓練,又喜歡健身,大陸樓友終日留在房間溫習,不敵東洋高手,重演了一次甲午戰爭。




小軍彎低腰,油膩的鼻子貼著地面,拾回那副破爛不堪的眼鏡。我過去扶他起身,但他卻推開我這個救命恩人,抹一抹鼻血,一言不發,逕自回房去了。真是奇怪的人。


「媽的,我明日又要去百佳再買過牛奶。那些卑鄙的人,就是愛躲在暗角,鬼鬼祟祟地偷東西,一樽牛奶不就是十幾塊錢吧?跪在銅鑼灣街頭,把手掌收在衣袖裡裝殘廢,總會乞到吧?」佐藤扼腕地說。


「算了吧,明日我陪你去買。你都已經打成他這樣子,還想怎樣?」




「是了,你的阿竹呢?」


「她失約了。」


「告訴你很多次,裝模作樣的女人就是賤貨嘛,你當她們是婊子好了,不要太認真。那個阿竹,是甚麼人?你總得告訴我吧?」




「和我一樣,都是無所事事的人。她之前在城大唸工商管理,開學不久便因事休學,不是神經病,還是抑鬱症,我也分不清楚。總知,她家裡的事很複雜就是了。」我說。佐藤把雪櫃打開,搜刮了一輪,拿起一枝牛奶公司奶,灌進肚子裡,然後道:「她家裡的背境,能比你複雜嗎?」


我笑道:「我想大概差不多吧。咦,你在喝甚麼?」佐藤說道:「這是那個韓國研究生的牛奶。這傢伙與小軍同氣連枝,你們中國人有句說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麼『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這句總錯不了吧!」


我一時語塞,不懂再說下去。佐藤喝完奶,用鏡的反光照亮自己一排腹肌,說道:「走吧,我們去蘭桂坊跳舞,隨便找兩個蕩女,消費這個無聊的晚上。」


「佐藤君,你還在為那個曾騙你的女人生氣嗎?」佐藤曾經很喜歡那個日本女孩,但是日本女孩從來不愛他。那是後話,不表。


「八格,現在說這些東西有用嗎?她永遠不會回來了。有你做我的僚機,今晚我們就是壯志凌雲的Maverick與Goose啊。」我推了他一下,笑道:「知道了,湯告魯斯君,換衫吧。」




我和佐藤換上西裝褸,便一起在宿舍門口截的士。夜幕低垂,白人交流生摟著亞洲女孩,在宿舍門口親暱地喝酒,完全不用乘的士去中環獵豔。佐藤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那兩個韓國女人突然失約,我們也不須去打獵!朝鮮人!」


「上車吧。你是日本人,已經是前世積德了。」我說著,就和他上了的士。


星期五晚的中環德忌立街,霓虹燈五光十色,把午夜中環都照成白晝,酒的醇香與薄荷煙味混雜,已叫遊人有半分醉意。有些人來這裡,或稱為聊天聽音樂,或為了「填補都市的疏離與空虛」,那都不過是偽文青的屁話,簡單來說,就是找個人相擁親咀,合眼緣的,就截的士去百佳出汗。


佐藤一下車,冷眼看見女孩在德忌立街的7-11一字排開,便道:「Travis君,你看,那些女孩像不像曾經整容?」我道:「走吧,不要多管閒事。」佐藤便拉著我,走到位於地庫的夜店Prive門口,向經理打招呼,指指自己的鼻子,推著我進去。佐藤得意地說:「我經常來,和那些經理都混熟了。做人嘛,最重要就是關係,尤其在你們中國人社會。」


Prive非常嘈雜,令我不得不捂住雙耳。短裙下露出半截大腿的美女大都坐在貴賓廂座,與那些似乎上了年紀的男人對飲。「來,Travis君,我教你,那些在貴賓廂內,若有美女與野獸的組合,女的必然是以模特兒自居的婊子,口袋有錢,你就能嫖她們了,得把她們認清,別浪費時間。」佐藤的口脗,活像表哥,是我的人生導師。




佐藤轉個頭,又說:「至於那個兩人一組,只顧自跳舞,穿得特別少布,對身邊男人毫不理會的女孩,必定是夜店請來充撐場面;換句話說,那些都是婊子,小心別上當,讓她們叫你請喝酒。」我唯唯諾諾,成了最受教的好孩子。


「所以說嘛,能泡的女孩不多。」說罷,佐藤便拉著我,與眾獵食餓狼像打欖球一樣摩肩擦踵,擠進舞池之內,我看著佐藤,彷如看到在百萬軍中尋阿斗的常山趙子龍,舞池之間,七進七出,怪不得日本人人喜歡玩「真三國無雙」。


佐藤雖長髮飄逸,又會說帶有日本口音的廣東話,但舞池內男多女少、燈光迷幻,平日在校園裡毫不起眼的女孩化妝易容,竟藉此對搭訕的男人加以白眼,使得舞池搭訕甚艱難。我與佐藤合作無間,像壯志凌雲的Maverick和Goose, 一起在舞池內衝鋒陷陣,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不多時,佐藤就在港女甲的飛機場著陸,隨著音樂擁吻,而我就勉強與胖胖的港女乙聊天,勉力隨音樂擺動生硬的四肢。夜店迷離,一摟上手,虎背熊腰,一旦開燈,不堪設想。港女乙搖曳生姿,摟著我的脖子,色不迷人人自迷,米芝蓮般的腰間油膩脂肪上下拍動,把我的手指緊緊夾住。十指與脂肪摩擦不斷,彷如現代有巢氏鑽木取火,火花併發,照亮夜店。雖萬分無奈,但我是說好了的僚機,不能棄湯告魯斯佐藤不顧,否則他一男敵兩女,又情何以堪。


忽然,我頸項一熱,耳畔傳來一陣女兒香味,原來是某位女孩在我耳邊細語:「Marvin Sir,為何你在這裡?」我不由得吃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