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街角的另一端同樣充滿血腥氣味;兩位披著白袍的男女學生,與一個額上刻有印記的彪形大漢在後巷空地互相對峙。

不過那中年漢的行為非常怪異,不斷發出野獸般的叫聲,眼球更充血變紅。平常人看見他理應退避三舍,可是那長髮女生與她柔弱的外表相反,面對眼前瘋子從容不迫,即使對方亮出美工刀撲向少女──

噹!一聲巨響,瘋子就像斷線風箏般被轟到後方,並一頭頭栽進身後的水泥牆中。那不是什麼比喻,水泥牆確實被砸碎了一個洞,而瘋子的下顎更被打至變形。

原來不知何時,披白袍的男學生為保護少女已經手持束棒──一種在斧頭柄外綑綁多根權杖的重武器。

少女問:「那個人已經死了嗎?」



「不,還有氣息。」

於是少年走近奄奄一息的男人,高舉斧頭一端,手起刀落──乾淨俐落,中年漢立即身首異處,血漿灑地。

「這是第六個了。」沒有表情的少年揚手一揮,束棒竟化成磷光在空氣中湮滅。

但就算凶器消失,殺人的業也不會因而消失。少女望見被砍下的頭顱的額上印記,便內疚地說:

「在額上或者右手被刻上獸名印記的人注定要成為惡魔奴僕,必須在他們犯下樞罪之前替他們解脫……」



利雅言和利隆禮,一對孿生姊弟,他們因為家族的關係不得不接下狩獵惡魔的工作。不過弟弟的利隆禮早就習慣,當他看見死者額上的印記漸漸消失,便附和道:

「唯有死人才不會被八大慾所惑,也不會犯下七樞罪。」

「抱歉呢,一直要你下手殺人,姊姊卻什麼都做不了。」

「妳是我們家族一百年來『女神適性』最高的人,我手上的武器也是為了女神閣下而揮的。」

利雅言聽後不自覺地緊握手中的女神像,那是一個手掌般大小的木雕,是她的護身符。此外,女神像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跟利雅言長得非常相似;也許像她弟弟所說是女神適性的原因,利雅言總是帶著一種來自另一世界的脫俗感。



看見利雅言默不作聲,利隆禮問道:「那個人也不用施放『詛咒』嗎?」

利雅言搖搖頭,「詛咒是對生者的最大懲罰……他只不過不幸被惡魔盯上而已,沒有需要施放詛咒。」

「那就換下一個吧。剛才殺掉第六人時又有邪惡的氣息在附近冒出,大概又有人被釘上印記了。」

「……為何『牠』要這麼做?」利雅言感到痛心。

「雅言,我知道妳不忍心傷害無辜,但這是教區的最高指令。教區的人本來已經瞧不起我們,不過如果我們今次能夠捉拿到『牠』,教區也不能再說三道四吧。」

利雅言沒有反駁,於是兩姊弟便離開了殺人現場,前往下一個邪惡氣息的源頭──一個剛剛在右手被釘上獸名印記的少年。


「臭小子,終於給我找到你了!」



「欸?」

另一邊廂,蘇梓我回過神來,馬上捉住自己右手察看,卻看見右手絲毫無損。難道剛才被怪人釘手的只不過是場白日夢?可是那感覺明明如此真實。

「喂,你是耳聾的嗎!」陌生男人大聲一喝,迫使蘇梓我不得不面對當前狀況。

他環看四周,發現自己身處死胡同,而且出口被四個流氓堵住了。包括剛才喊話的陌生男人,其他都惡形惡相,明顯在找自己麻煩。

「真是的,今天是什麼大凶日。」蘇梓我不屑道:「不過你們就走運了,反正我不認識你們,要放過你們也未嘗不可。」

「啊?」另一個比較瘦弱的男人說:「別見外嘛,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嗎?剛才你不是踢得挺開心嘛,現在該輪到我們。」

蘇梓我從來都不記住男人和醜女的臉,但看見對方衣衫襤褸便想起來,「原來是剛才那個乞兒,討吃的去找別人吧。」

乞兒身邊的男人插話:「黃毛小子,你還真囂張,有跟什麼老大嗎?」



說話的男人穿著黑色皮外套,左邊臉有長疤痕,看起來絕非善男信女。

「真是噁心的臉,你又是誰啊?」

乞兒代為罵道:「你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啊?在這地方誰敢跟成哥作對的都休想活命!」

「好啊,你們就過來試一下啊!」

蘇梓我意氣風發地回嗆,不過他的威勢僅僅只是維持了三秒鐘。

「FUCK!你們三對一太卑鄙啊,有種就跟我單挑!」

看見蘇梓我被自己手下打腫臉,又暴跳如雷,對方的老大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蘇梓我生氣罵道:「笑什麼,你這縮頭烏龜!」

流氓老大當場靜下,目露凶光,並掏出一把匕首慢慢走近蘇梓我。

「等、等等!武器犯規──」

沒等蘇梓我說完,流氓老大就在他的視線水平劃出一刀!蘇梓我連忙舉起雙手擋著,結果右手的手背就被割出一道血痕。

「啊啊!」現實的刀傷,突然與記憶中被六吋鐵釘穿手的痛楚重疊起來,使蘇梓我痛不欲生!

──右手很痛嗎?

──覺得痛的話就別再忍住,用你的右手握拳還擊吧。

──我會把力量借給你。



忽然一把女聲傳入蘇梓我的腦海,難道是痛得產生幻聽?明明附近都沒有女人,尤其聲音聽起來如此嬌艷。

「是誰!」

蘇梓我幾乎忘記自己正在跟流氓打架,只管四周察看,但無論哪裡都找不到跟自己說話的女人。

然而流氓老大看得不耐煩,罵道:「別裝模作樣了,受死吧!」並提起匕首衝向蘇梓我。

砰砰、砰砰……整個世界變成無音無色,剩下的只是心跳聲──蘇梓我忽然很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的鼓動,同時周遭事物頓成慢動作,就連老大的出拳也是電影特寫般緩慢。

蘇梓我不知道發生何事,但不想錯失良機,馬上握緊右拳,如同剛才神秘女聲所示一拳轟往對方的臉!

流氓老大應聲被錘後數步,亦把匕首甩到身後。在他眼中,剛才蘇梓我的出拳近乎瞬移,根本無法理解。而蘇梓我見到對方動搖,立刻接上一腳,猛地把流氓老大整個人蹬倒在數尺之外──

嚓!

流氓老大倒在牆邊的垃圾堆中,不過很奇怪,他身下的垃圾膠袋與舊報紙隨即染成紅色一片……原來是剛才老大自己的匕首碰巧丟到當中,於是老大一跌,匕首剛好就刺進他後頸動脈,血如泉湧。

在場的三個同黨見狀,當堂嚇得雞飛狗跳,拔腿就掉頭跑走。

「這算是不可抗力吧……」

蘇梓我一時三刻也無法理解眼前情境,只好自言自語。他又不自覺地伸出右手察看,豈料給他發現自己手背有一個正在消失的黑色印記!

還來不及搞清狀況,偏偏又來了另一對男女跑來現場。他們比起蘇梓我這個凶手,似乎更加在意全身浴血倒在垃圾堆中的流氓屍體。

「已經死了。」利隆禮一副見慣屍體的語氣。沒錯,剛好趕來的那對男女正是利家姊弟,即是追尋惡魔氣息的人。

同行的利雅言眉頭一皺,又看見蘇梓我的校服,便道:「聖火書院的學生……敢問那個人是被你殺死的嗎?」

──烏亮如絲的長直髮,水靈秀氣,在血腥的凶案現場當中如聖女一般降臨;蘇梓我睜大雙眼凝望著利雅言,不自覺地口水直流,頭腦一片空白(雖然本來就沒有頭腦)。當刻他沒有把對方的話聽進耳,不過好像是問自己打架的事情,這樣要在美女面前當然要逞英雄。

「不錯,哈哈哈!那流氓作惡多端,在街上恃強凌弱,連路上的乞兒缽也當球踢走!」蘇梓我撐腰大笑說:「於是我替天行道,日行一善就把這惡霸收拾了!」

利雅言聽見後心想,莫非那個流氓就是剛才邪氣的主人?可是他額上和右手也找不到獸名印記,已經死無對證,這該怎麼辦……

看見利雅言正在煩惱,利隆禮亦跟她耳語報告:「眼前的學生同樣沒有獸名印記,也沒有惡魔氣味,大概只是個傻子罷了。」

「嗯,正常來說普通人不可能把『牠』的氣息隱藏得如此乾淨。」

而且被釘上獸名印記的人一定會像剛才那個中年漢般喪失理智才對。於是利雅言點點頭,似是有了結論,便跟蘇梓我提議:

「大致上我已經明白了,不如你先離開現場吧,這裡交給我們處理就好。」

「欸?妳該不會是有戀屍癖吧?」明明是一個清純女生,蘇梓我不禁嘆氣。

「別鬧了,再不走的話警察可能就會趕來呢。」利雅言嬌嗔道。

「不是吧!我突然想起有事忙,現場就交給你們啦!」

蘇梓我可不想惹火燒身,馬上落荒而逃。


「真是沒出色的傢伙……要怎樣處理?」

「沒辦法,要下詛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