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隔壁老太太對我講的,當她還是孩童的時代發生的親身經歷的真實故事,聽完之後,令我毛骨悚然,心裡頭帶著一種很難以言語形容的稀噓。注意聽,故事開始了…
 
 
 
我依然記得,我曾經住過的一所鬧鬼的宅院。我總共有三個弟弟和妹妹,小時候家裡面過得辛苦,除了只有四歲的最小的妹妹之外,其餘的每天都得跟著爸媽天不亮就下地去幹活,不到天黑回不了家。
 
如此披星戴月只為了一家人糊口,每天幹活回來,累到身上的骨頭都像要散了一般,只想往炕上一倒好好睡它一覺,甚至連吃飯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們住的宅子只有兩間房,是舊房子,搬過來才不過半個月。爸媽住靠裡邊那間的小炕(註:北方冬天下方燒柴火保暖的土床),我們姐弟妹四人就住在靠屋外邊的大炕,緊接著炕尾端有一道門,門裡面放著雜物,只用一塊布簾隔著。最小的妹妹睡炕頭,我睡炕尾。
 




不知從何時起,我晚上開始睡不安穩了,常常睡到一半就有冷的感覺,哪怕是這秋初的時候,睡到半夜也是覺得陣陣奇冷。以後,每睡到半夜總會醒來,其他弟妹也是如此。
 
沒過幾天,正睡到半夜,突然聽到有人在笑…
 
 
 
 
 
笑?誰會在半夜裡笑?扭頭看一看幾個弟妹,他們一個個都睡得很熟,仔細聽聽,並沒有誰在笑啊。可是,剛要入睡,又聽到笑聲,笑聲令人冷到骨頭裡面去,而且那笑聲近在咫尺!
 




想到這一點,我頓時覺得渾身寒毛直立,而且背後開始有陣冷氣襲來,仿佛有冰塊在我身後,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向後轉著頭,想看看那笑聲到底從哪裡傳來的?
 
可是,就當我把頭完全轉過去之後,我發現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想叫也叫不出來,心臟似乎也在瞬間停止跳動…,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見有兩個女人站在那布簾後面,倚靠著牆,雙手插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正看著我在陰陰的嘻笑。
 
她們一個腳上穿著粉緞子的繡花鞋,一個穿著紅鍛子的,都是穿著粉的緞子褲,身上也穿著一樣的衣服,寬袖、小立領,胸前繡著大牡丹花,衣服下襟有穿上了紅珠的流蘇,頭髮梳得油光整齊,髮後還插著玉簪子。
 
我突然意識到也許只是在做夢,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實,連忙用手揉揉眼睛,再看,那兩個女人還在…,暗中掐掐自己的胳膊,想給自己痛醒,再看,還在,竟然還在!不,這絕不是夢!
 
我頭皮一涼「啊—」一聲慘叫跳了起來,弟妹們也被我的叫聲驚醒了,爸媽聽到動靜,拿著小油燈也跑了過來,結果,什麼都沒有了。我說我看到的東西,任他們誰也不信,只說是我在做夢,低聲喝斥了我幾句,又回屋裡睡覺去了。
 




我被這一嚇,哪裡還能睡得著?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了頭,心裡一直哆嗦,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敢動,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晚上,我累得也沒多想昨晚碰到的事,睡到正酣時,又在矇矓中聽到同樣笑聲,我背後一冷,人就已經清醒了,可是我閉著眼睛不敢動,那笑聲就在我的背後。
 
我知道,是那兩個女人,我不能回頭,閉著眼睛裝睡,可是因為害怕,怎麼也睡不著,越睡不著越害怕,只能偷偷地把頭縮在被子裡,伸手握住了妹妹的手,心裡砰砰地跳得厲害,也不知過了多久,再沒聽到那笑聲,我才睡去,片刻,公雞就在窗外啼了。
 
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有力氣幹活,休息的時候依著樹就打起盹來了,如此就耽誤了幹活,少不了又挨爸媽的罵。晚上我一個人背著一筐草從地裡回來,爸媽早已先回去了,我只能一個人走在小路上,月亮很大很亮,我背著東西一路加快腳步。
 
就在我無意中低頭時,突然發現,在我腳邊跟著我的影子居然有兩個!轉身看看後面,什麼也沒有,再看,是一個了,走了幾步,一低頭,天哪,還是兩個影子,我嚇得又慘叫一聲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爸呀!媽呀!顧著低頭再看,那影子也隨著我飛快地跑!
 
爸媽老遠聽到了,跑出院門,我迎上去抱住他們的胳膊,渾身抖得厲害。我說我有兩個影子,他們看看說哪裡有啊,我低下頭看看,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媽說我看花眼了,說著罵我大驚小怪。我發誓,我絕不是看花眼,可是他們不信,為了不挨打,只好忍住不再說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我這麼倒楣,老讓我看見那些東西。
 
吃完飯,爸媽說他們第二天有事要出城裡去,讓我們幾個小孩在家,我想終於能有一天休息不用去地裡幹活了,我們答應得非常爽快。晚上,我已經習慣了握著妹妹的手睡覺,這樣比較沒感覺那麼害怕。
 
當天夜裡,正在睡夢中,隱隱的覺得有股冷氣漸漸向我的臉正面襲來,不甚清醒,卻覺得那冷氣越來越近。突然,一隻冷冰冰的手撫在了我的臉上,從右臉頰摸到左臉頰…
 
我用我最大的聲音驚叫了起來,張開眼一看,一個女人正縮回她的手去,臉上帶著那種陰森的笑意。弟妹們也醒了,問我怎麼了,我指著那簾子閉著眼睛說:有鬼有鬼。他們也嚇得哇哇大叫,不知是被我嚇的,還是她們也看到了。
 
爸媽撐著燈從他們房裡出來,面帶怒氣地質問,又怎麼了?我說我睡覺的時候有隻手摸了我一把,還是那兩個女鬼,爸媽以為我又做了惡夢,就要我到隔壁跟他們睡去了,到天亮也再沒聽到過笑聲。
 
 
 
隔天,爸媽他們出發走了,將院子大門緊緊鎖上,我們做了飯吃過,剛要洗碗,卻聽到妹妹大叫一聲,指著緊閉著的外門臉色發白。我們順她的手看去,在那門縫處,赫然有一張比紙還白,甚至有些發青的臉,正緊貼在門縫上用一隻眼睛往裡看。我們全看見了,立時大叫著衝回裡邊的房間插上門,跳上炕,拉開被子幾個人鑽進去團在一起,顫抖著只是哭。
 




片刻之後,二妹妹輕輕拉開被子一角往外偷看,說沒動靜了也許走了。但誰也不敢下床走出去看個究竟,大家躲在被子裡悶了許久,這才小心地下了炕躡手躡腳從門縫裡往外偷看。沒有,打開門,再往外屋門看,也沒有,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們剛鬆一口氣,突然,最小的妹妹又叫了起來,順著她的目光,那張慘白的臉又出現在外屋門外,從門縫中往裡面瞪著眼看,我們嚇得又用最快的速度急急衝回房間裡,重新插上門,這下鑽進被子裡面,個個一身冷汗,臉色發青,在牆角擠成一團再也不肯出去一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我們原本已平靜的心突然又緊張了起來,心臟就如同快爆發出來一般狂跳,不約而同大聲驚叫。卻聽到是爸媽的叫門聲,是他們回來了!我們這才一窩蜂地掀開被子衝出去,門外果然是他們。
 
打開門自然是被他們臭駡一頓。
 
進得屋來,突然我又看見那張白臉了,它就站在灶坑旁邊,我們又嚇得轉身就往裡間跑,大喊著它來了。媽一看這情況,心裡知道我們應該不是在胡言亂語,是屋子真有問題,於是拿著掃帚邊叫邊罵著往外屋亂揮一氣。
 
我們探出頭來,瞧它不見了,可是不過一會兒,它又悄悄的出現在雜物間的門簾後,往外張望。四個被驚嚇的小孩,已經給折騰到不成人樣,一來二去,天快黑了,那白臉才又消失不見。這一天接連不斷的驚嚇,讓我寧願下地去幹活,也不願待在這屋裡。
 
晚上我都是跟著爸媽睡,一夜平安無事,可是外面的弟妹們總是整夜哭爹喊娘地驚叫,爸媽只好在房間裡加了木板,讓大家都在裡面睡,晚上才睡得安穩了些,可是驚恐依然存在心裡。
 
白天,大夥都要幹活,照例還是將最小的妹妹鎖在家裡。只在一個小櫃子上用木碗留了些飯,櫃前放一張小凳。




 
 
 
說起這個妹妹,她實在聰明伶俐,能說會道,不怕陌生人,見著誰,讓她唱她就唱,讓她跳她就跳,嘴也甜。那時,村裡下鄉的工作隊用餐都是輪流派飯的,派到誰家就誰家管飯。每當他們來吃飯的時候,小妹妹總是圍在他們身邊跟他們說話,給他們唱歌,她的嗓子很好,其中一個女同志非常喜歡她。
 
媽將做好的飯菜端上,她站在一邊不會自己上桌,誰勸也不會動筷子,等到工作隊的人都吃完了,她這才開始吃她的飯,她小小年紀就懂得人情世故,又怎麼會不招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