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天,我父母……自殺死了。」若夢說道,永樂的內心突然好像遭到雷轟一樣震撼驚人,突然他覺得世界好像顛倒了一樣,怎麼突然所有東西都亂了套,全然超出了想像?

明明是那樣震撼可怕的事情,但若夢說起來卻這樣的輕鬆……能做到這樣,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冷血無情的人,但若夢顯然不是,那麼她就是另一種人。

是反覆承受這種錐心之痛,恍如自虐一樣,痛到盡處,然後麻木,然後放下的人。

「什麼……」永樂一時不知所措,但若夢卻是異常冷靜。

「那時他們經濟出了嚴重的問題,一時看不開所以……其實那天我之所以會跟那男生吃飯,只是因為我想知道我家中的情況有多糟糕,因為那時我不知道什麼是股票又或什麼叫作『散貨』。我想知道多點金融的事情,我想幫幫我的家庭,可惜還是來不及。」若夢說,永樂聽著,思憶飛轉,他在腦海中立刻重回當天的片段,永樂想要重溫當時的細節,想要知多一點點。





突然,永樂的心不禁寒了一寒。

「那麼……那通電話……」永樂一臉茫然的看著若夢,若夢神色依然平靜,點點頭。

「那晚我爸爸好像瘋了一樣,被債主不斷催促還錢,電話不斷的響,他說話的語氣一次比一次重,到後來他甚至把電話都扔破了。然後他開始失去常性的指責我,說是為了要養我才會弄成這樣。」若夢說,語氣不慍不火,淡如湖水,沒有絲毫半點情緒,像是一個旁觀者在陳述事實一樣。

「我嚇得躲進了衣櫥裡,媽媽攔住了爸爸,然後他們只懂抱著一起痛哭,我很想出去安慰他們,但同時我也不敢。然後我聽到了一聲巨響,原來他們抱著一起跳了下去。」若夢淡然的說。

「我躲在衣櫥裡足足一日一夜,只懂哭泣,哭到累了就去睡,睡醒了回到現實又繼續哭,但最終還是不敢踏出衣櫥面對現實。」若夢說。





「那個電話,是我用盡手機最後的電量打出的最後一通電話,但你最後沒有接聽。」若夢說著。

永樂的心很痛,痛得幾乎難以言喻,內疚?懊悔?恐怕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如果可以回到過去,無論要付上什麼代價,他都願意。

若夢曾是他最愛的女人,一直以來他心中都在想是若夢一聲不發離開了,是她欠他的。永樂的內心深處,的確存在著一份怪責。

他以為她的離開,猶如把他推落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但如今他才知道,把對方推落黑洞的並不是若夢,而是他自己。

永樂一時無力,跌坐於沙發之上,腦海中無數片段飛轉,如果當時他聽了那通電話,那麼這十年或許都不會存在,若夢也不會離開他,大家也不會走到如斯田地……





眼淚湧出,劃過永樂的臉,沿著他的下巴掉到地上。若夢卻是一臉淡然,就像是一個看透紅塵的聖女一樣俯身,輕輕握著永樂的手。

「接下來,在外國住的叔叔就把我接走,差不多數年我都沒有回來香港,所以你找不到我,我也找不到你。」若夢說。

永樂方知道,原來那天晚上他守在若夢家的樓下,拿著信,徘徊不去一整晚,看著烏燈黑火的若夢家,是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

他錯了,他錯了足足十年。

「這麼多年了,該生氣的也氣完了,該傷心的也痛完了,我們之間的故事也總算完了。」若夢說,永樂一臉錯愕的看著她,不明所以。

「以前的許若夢和以前的馬永樂是完了,但現在的許若夢和現在的馬永樂,才是剛剛的開始而已。」若夢終於臉露微笑,然後握得更近,把手心的暖意傳送給永樂。

「一起放下往事,然後一起重新出發,好嗎?誰也沒有時光機器,也不需要時光機器。我們該感謝過去,才成就了現在的我們,我們才可以站在這裡,原諒彼此。」若夢說。

永樂握緊的拳頭,漸漸鬆開。他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緩了過來。





原一切皆是圓,也是緣,也該完。當初的離別,令若夢、永樂走上了不同的路途,遇上了不同的人,然後又因為那些人,讓若夢、永樂再次撞進對方的生命之中,回到原點。

生命中的人來去不斷,有些會留,有些會走,有些會回來。我們也許不需要逆時針行走,順時而行,也許會在某一點,再次碰上。

風吹過、雨打過,花才會開。若夢牽起永樂的手,替永樂撥走一塊又一塊的烏雲,然後一起感受溫暖如春的陽光。

「門鈴壞了就要修理,知道嗎?」若夢臨別叮嚀永樂。

「知道了,那你下次上來的時候就不用大力拍門了。」永樂笑道。

若夢笑了,時間一定可以慢慢醫好他們。夜再長,也會完結,破曉過後,又是一片美麗的晴空。

這個長達十年的黑夜,終於結束,日照曙光漸漸初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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