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對我來說,每款香水都是代表一段關係。」她如是的說。而我,只是默默地在拿著茶匙,在那杯沒喝過的奶茶上一直轉一直轉。就像我從來只在問題外打轉一樣。



  「這是你要的香水。」

  「謝謝你。」她從我手上接過那盛著Dior新推出的香水的小紙袋,便急不及待打開樽蓋聞了聞。「這香味真是太棒了。」

  我把袋子放在旁邊的椅子上,跟侍應點了一杯奶茶。她把香水的樽蓋蓋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回紙袋。就像是把價值連城的珠寶放到保險箱般。

  「你還是依舊喜歡奶茶。」

  「老習慣,戒不掉了。」接過侍應端來的奶茶後,我拿起了茶匙,舀了一點糖,慢慢地攪拌著。「你還是依舊喜歡香水。」



  「你知道的。」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每一款香水對我來說也是獨特的。」

  所謂獨特,指的不是香味。她對我說,每一次她開始一段關係,她也會用一款全新的香水。和每一個男生約會,她也會用相應的那款香水。

  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倒是沒有考究。那些曾和她一起的男人也沒有想到這問題,我想。

  我抓了抓頭,說:「我還是分不出來。」也許男生天生就不會在意這些事。至少,一個十八歲的男生不會知道,不會思考這些事。但唯獨有一款我會清楚的在腦袋和神經記下來。

  「你知道的。」她打趣地說。「我肯定你還記得那支United Colors of Benetton。」



  「我忘記了。」拿起那杯奶茶深深喝一口後,我嘆了口氣-United Colors of Benetton-我第一次送給她的香水。

  說忘記,畢竟是自欺而已。我第一次走到化妝品店買香水,連什麼香味也搞不清楚。

  「先生,請問你要買什麼香水呢?」售貨員用親切的聲音招呼著我。那一年我十八歲,能背出來的香水牌子連半個也沒有。

  「有沒有一些香味比較特別的?」

  「有的,這支United Colors of Benetton比其他香水都清淡。」售貨員拿出一支淡綠色方型的香水,噴在試紙上讓我嗅嗅看。那種淡樸的,輕渺的清香,直到現在也歷久彌新。



  我放下手上那杯奶茶。對面的她身上的香味傳過來,是芬芳的果香味。不是United Colors of Benetton。

  「你換了香水?」找不著話題的我只有問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沒錯,是Anna Sui的。」她興奮雀躍地回答。「這香味很香,對不對?」

  「是嗎?」

  和她交往的時間裡,她曾經換過幾次香水。真正噴上那支Benetton的次數,說不定十隻手指便可以數清楚。

  我當然沒有忘記過她的話-每一支香水都代表一段關係,一個愛人。但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我從來都不刻意去知道她噴了什麼香水。我不知道是我心思不細膩而忘記去確定,還是我打從心底不想去確認,沒有勇氣去肯定。

  答案恐怕是後者。

  唯一一次,是她來到我家的一個晚上。那天,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我家。她洗了澡,但卻沒有洗頭。走出浴室,便立即爬到床上睡著了。



  我也走到床上,看著那位疲倦不堪的睡公主,那白晢的肌膚,不經意露出的鎖骨,令我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衝動。雙手在她的背脊游走,然後瘋狂的吻遍她的身體。

  然後,她醒來了。她用力的把我推開。

  往後,我和她都沉默了。她還是睡在我的身旁,但卻背對著我。從她的髮香中,飄來了一陣清香味。我絕對不會認錯,那一定是Benetton,我送給她的香水。

  那天之後,和她見面的日子愈來愈少。就算是約會也只有短短的兩三小時。而在那天開始,我嗅得出她沒有再用那支Benetton,再也沒有。

  我知道的。我們要完了。只是她沒有開口而已。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衝動把她嚇壞了,還是有其他更深的因由。但我知道,她不愛我了。漸漸地,她再沒有和我吃飯,沒有和我看電影,沒有和我逛街。

  偶爾,她也會傳短訊給我。內容大都是問:可以幫我買香水嗎?而我,也會自然地答應她,像反射神經一樣。



  她的感覺明明已經消逝。可我還像不願離開公園的小孩一樣賴著不走。

  「你還是依舊的......」

  「依舊的沒趣,對吧?」我搶先說出她想說的話,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

  「不,我不是這樣想的。」她低著頭,看著我手上那咖啡杯,還有杯中的奶茶。

  和她分手的時候,她說「你很好,真的。」但好人不是聖人。那晚的衝動是我揮之不去的惡夢,令我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好人。

  分手後的兩個月她也沒有找我,倒是她的好友常找我聊天。好奇的我問了一個問題。

  「那支Benetton她還有在用嗎?」

  他給我的答案並不令我驚訝。他說,絕大部份時間也沒有用,從前是,現在也是。



  「對我來說,每款香水都是代表一段關係。」

  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裡,她還是有用到我送的香水,但有更多的時間是在用一些我不認識的香水。也許,這也代表了她的心跡。

  至於那晚為什麼她會用Benetton,我沒有追查考究。也許是我不敢猜測她的想法,又或是,我不相信她是一個不專的人。

  那杯奶茶,我沒有再喝下去。我只是拿著茶匙,一直轉一直轉......就像我從來只在問題外打轉一樣。

  我想離開一下,她說。她拿起包包走到洗手間。

  我放下了茶匙,從銀包拿出錢放在桌子上,便提著袋子離開了。

  你走了,我也不應再給自己藉口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