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毀了。
 
  任何事情,已經變得不重要。
 
  班儀大罵奧老人,眾人不知道。
 
  科華特指揮搜索,眾人亦不知道。
 
  薔薇重傷欲倒,口出怨言,大夥兒也不知道。
 




  南莞兒被海曼出賣,孤身一人突襲班儀;夏漠擒去紫蕊,領親軍逃跑;騎士團與格曼軍互相指責;科華特抵受眾口矛頭;寶貝身在賊營──種種一切,已不具意義。
 
  較正常大三倍的紅月,擁有數千道裂紋;天上無雲,空中火紅一遍,不知旦夕;植物和泥土,全是紅色;遙看遠方,似乎有怪物在飛舞。
 
  凌軒、高小茹、千靈兒、格曼欣,個個呆若木雞,即使腦生十萬言、心生百萬語,亦吐不出一個音來。
 
  地上滿是鐵門碎片。
 
  出入現實世界的途徑,沒了。
 




  即使冷靜如撒斯,亦感到異常心寒。凌軒等四人還沒來過這裡,仍未見識這世界的恐怖,亦慌張如此。如果讓他們知道,這世界的怪物滿野都是,不知他們有甚麼感想。
 
  撒斯看了看手上的白色空間刃,再把自己持有的黑色小刃比較。
 
  兩手一碰,白色刃面有著大量的刮痕。全柄匕首雖白,色澤卻不統一,有些地方特別光亮、有的淡白成灰,似乎曾經受大量鏽蝕所侵,被他的主人修補過來。
 
  黑色空間刃隨黑帝沉睡了一億年,過去一直被封在天女殿,刀刃長期與空氣相隔,所以刃面新淨如常。外看它與白色姊妹刃毫無分別,細看仍有差異。
 
  這白匕必是億年前遺下來的古物,撒斯想。
 




  把兩刃收好後,撒斯往附近緩走。所謂附近,不過是離開眾人建立的營地數米範圍。繞了數圈後,撒斯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山峰之顛,山下全是林海。
 
  往東俯看,遠處有一個巨湖,湖邊佈滿樹叢──矮小的叢居多,大樹數量較少。撒斯從曉娜隨身攜帶的小包中,攤出東嶺平原情報圖,仔細看看圖中的標示,並以肉眼俯瞰山下每一處。
 
  由東嶺平原到四不管之地,需經過平原的六個地方──臨湘高地、華嚴葫蘆谷、望茲原野、歸如草地、柳河和渭濱小路。
 
  在現實世界中,渭濱小路僅有五米之闊,一則有樹叢,另一則有湖泊。當時格曼欣在撒斯面前班門弄斧,大談戰術,就是這個地方。
 
  在紅色異界中,撒斯遠眺觀望,那裡只有巨湖和樹叢海,沒有小路。其實道理很簡單,路是人踏出來的。這異界了無人煙,自然沒有道路。
 
  當日奧老人帶領曉娜和寶貝來到這世界。他曾說,兩個世界的地理位置完全相同。從異界懷德峰山上往下看,還可清楚看見一片荒地。現實與異界,差別只在於顏色、環境、月亮和怪物。
 
  撒斯身處山頂,心中猜測。四不管城,舊時必是一座山峰。後來有人把它平了,建了一座城池。
 
  這紅色異界,說不定呈現了沒有生物時的神祇大陸舊貌。




 
  但問題是,撒斯不認識這個所謂的舊世界。
 
  經歷了億年前的仙魔戰爭,黑帝怎能不認得世界的每個角落?那時候,世上只有兩個大島、兩大族群。億年之後,作為地理名詞的神衹大陸猶存,卻成了一塊長方狀的大陸版塊。
 
  如果紅色異界反映的,是未被生物開發的舊大陸,那麼撒斯億年前居住的老地方,到了那裡去?
 
  在沉睡時,撒斯的潛意識一直在默數著,算算渡過了多少年。整整一億,不會有錯。始原天女很是可惡,若換作別的夜暗族人,經過那一億年的洗禮,全身力量必然被淨化得一乾二淨。若撒斯不是附在曉娜的仙族軀體上,任他修為怎麼強大,亦逃不過長年累月的剝奪。
 
  但眼前所見,讓撒斯懷疑自己是否算錯了。
 
  人不是神,出錯的機會,較神機妙算的時候更多。當以為天下只有兩個古人時,面前卻殺出一個六歲的曉娜;以為曉娜能當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慢慢提升實力,輕鬆讓撒斯復活時,全世界都在打曉娜的主意。
 
  撒斯自忖,他少看了未來世界的人和物。能解釋的、以為可通曉的,全皆有誤。那個灰色的回憶世界;各路人馬爭相擒拿曉娜等等,更是想不透、解釋不了的事。
 




  敵人的目的是曉娜,無論是六歲、還是十二歲的;無論是真貨、是假貨、還是兩者皆真、或兩者皆假。那些人只有一個任務:抓住曉娜。
 
  不談敵人,就算所謂的“自己人”,包括名德六巨頭、包括光復騎士團、包括“知識星爵”凌治,通通皆打曉娜的主意。只不過敵人利用暴力,“自己人”用“柔性的方法”──用撒斯的字典名詞來說,以“手段”兩字來形容,比較貼切。
 
  除了曉娜,撒斯從不信任億年後的人。智者如撒斯,從不會做沒好處的事,亦不會無故自找麻煩,更不會隨便搭上陌生人。讓曉娜待在名德學習,給她拜上風延生。種種行為,在撒斯眼中,只有“利用”二字。
 
  對於兩個向曉娜招手的騎士團,撒斯巧妙地指導曉娜,讓她同時向兩派示好,又稍稍保持距離,欲拒還迎、欲迎又拒,極大化所得利益。畢竟撒斯和曉娜不屬於這個時代,必須要巴結一些人物,鞏固新的認知。
 
  新的認知──紅色異境,幾乎要推翻撒斯曾經渡過億年的想法。也許億年前的世界,跟億年後的大地,屬於不同的空間?
 
  古代世界、未來世界、紅色世界、灰色回億世界、空間刃的混沌世界。撒斯把他認識的異界想了一遍。不對,如果兩者屬於不同的空間,白色空間刃和仙族遺跡,又怎能解釋?
  
  思考思考著,凌軒第一個冷靜過來,走到曉娜身邊。他往山下看,紅色的自然光風毫不吸引。凌軒眼球內閃爍的,盡是遠方地上,細成點點的怪物。
 
  “我的天。”不知何時,高小茹亦來到凌軒身邊。說完此話,不禁以手掩口,深怕附近有聽力非凡的破敗敵人埋伏。




 
  格曼欣和千靈兒亦走了過來。驚嚇、害怕、慌張,種種表情,一一印在臉上。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如果怪物一起往山上攻來。明年今日,就是眾人成為怪物點心的一週年奠日。不同於現實的是,沒有人會拜祭他們,亦不會有人為他們立下墓碑。
 
  格曼欣心中大罵,到底是誰的餿主意,讓眾人走到死路來?那看似巨大的鐵門,居然不堪一擊。
 
  “秋陽。”撒斯以曉娜之口,呼喚秋陽,眼神看著格曼欣。
 
  異界之門關上時,秋陽雙手持有強力的爆炸裝置。渡和西雷不幸被爆炸波及,但秋陽乘時化成煙霧,在大門崩潰前的一剎,鑽進格曼欣的體內。此時成為格曼欣出氣怒罵的對象,就是秋陽。
 
  撒斯不知道,秋陽一直沒有回話。格曼欣用上任何已知的髒話、把責住全都怪在秋陽身上,秋陽亦是不發一言。
 
  “不……不是死了吧。”格曼欣神情有異,忽然驚慌起來,全身頓感無力,伏在地上,眼角露出數點水星。
 




  “喂……你死了,我怎……”心中吼叫不止,秋陽也沒有回答。
 
  格曼欣驟然感到失去甚麼,不禁悲從中來。那晚秋陽單挑睡空飛龍,格曼欣跑往格曼軍營,幾乎要親自指揮軍隊救人──秋陽要死,但不能不死在自己手上。
 
  除了撒斯,餘人都不知道格曼欣在哭甚麼,凌軒還以為她落淚,是因為被困在這世上。
 
  看見格曼欣失落的模樣,就算秋陽不死,亦不能作出甚麼。撒斯沒有悲傷、沒有憐憫,反倒興奮起來,那是一種大喜過望的心情。同時間,手中多了一柄血滅之劍。
 
  “曉娜妹妹,你……”凌軒拉著高小茹和千靈兒後退數步。此時的撒斯,眼內紅光大展,嘴角露出笑容,全身滿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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