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痴》

試過在剛到的屋邨內迷路，
找不到和她相遇的小巴站，
最後，遺失了一個人。
 
他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個路痴，
只是很多時候，他沒有去認路，沒有去找路，
因為當身邊有人時，他會依靠。
 
很久以前，他走路時很有自己的一套，
直到一名小孩無意間的提問，


他，才改變那走兩步便回頭看一眼的習慣。
記得小孩的媽媽說：
 
「這樣走路的人，不懂得前進。」
 
若果，一段路代表一段感情，
那麼，他也算走過幾段路，
只是那時候的他，
不太懂得走路。
 


「我們一起走了多久？」多年前的她問。
 
「嗯...好像有四年了？」他沒在意地說。
 
「今年是第五年了。」她也好像沒在意地說。
 
「哦，是嗎。怎麼了？」他好奇地問。
 
這簡單幾句話，就是他對她最後和最深刻的對話，
其他事，已經不知不覺間被時間沖走，


他記得和她一起走的那段路，很輕鬆，很自然，
不用擔心前路有沒有障礙，也不用害怕這段路有沒有走錯。
 
只是，
他亦沒有想過原來這條路會有盡路。
而且，
這個盡頭只出現在一個簡單的轉角。
 
她離開時很傷心亦很無奈，
默默地放下了一句：
 
「我累了。」
 
這段路，就這樣在他完全沒有準備下便走完了，
那一刻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也許，是他對這段路沒有上心，
看著眼前的牆壁，呆了好一陣子，
他回頭看看，卻只剩下一個看不到路的轉角。
 
他開始瘋狂地回想跟她一起走過的那段路，
嘗試回憶那些日子，卻發現，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去留意沿途的風景。
 
他不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快樂的足跡，
不記得哪裡有淚水的痕跡，
然後，才終於發現，
這段路，她一定走得很辛苦，
他根本連說對不起的資格也沒有。
 
慢慢，他停了下來，呆了好久好久，


他的靈魂離開了他的肉體，
往回頭，一步一步重新去走那段走過的路，
嘗試返回起點。
 
當他的靈魂踏出第一步，
竟然覺得這條走了五年的路如此陌生，
甚至不認為自己原來有走過這麼辛苦的路，
環顧四周，只不過兩個路口，
他便迷路了。
 
這裡好像來過，
這裡怎麼面善，
這裡為何陌生。
 
大概又走了三年的時間，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沿途回去，
而現實的確是，
靈魂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了和她一起走的舊路。
 
因為時間的沖淡，
靈魂在這段路期間，
又遇到了很多的人和很多的事，
令他忘記了很多的過去。
 
他經過一些路口時，
會發現有人在站著看他，
最初以為她們只是路過，
但慢慢發現，她們好像在等他。
 
終於，他明白了一件事，


這些路口，是分岔口，
在這裡你會遇到不同的人，
那段路，也可能就是選擇跟她一起走的路。
 
每次經過這些有人的路口，
腦海中都會閃過誰的畫面，
然後，沒有走進去。
 
這段時間，他學會了找路，
而其實一直以來，他不是不想去認路，
只是沒有去認路。
 
又過了一段時間，
靈魂知道沒可能返回起點了，
他希望找回自己的肉體，
但他不知道方向，剛好就在這個時候，
他遇到了一個小孩。
 
「媽媽，為甚麼走路不可以向後望？」
 
終於，來到最後一個轉角，
發現了她的身影，
她原來往右轉了，
而他的肉體在左邊。
 
有時候，
路可能不是一段接著一段，
你需要時間去思考，去尋找，
去回憶。
 
當他緩緩站起來，靈魂重返肉體的一刻，
內心也好像復原了，有力氣繼續走，
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塵，抬頭一看，
眼前的牆壁不見了。
 
這一次，他變了，改變了走路的方式，
顧看四周，留意環境，
每當遇到分岔口時，他會思考，
考慮哪條才是該走的路。
 
直到一個路口，那裡站著一個女孩，
他看一看她身後的路，
是一條很崎嶇不平的路。
 
他在想「該不該走這條路。」
 
「還是選一條輕鬆的路。」
 
最後，他看一看那女孩的眼，
腦海的一個念頭，
他伸了手，拖著她，
踏入了這條路。
 
沿途的風光很明媚美麗，
伴隨的有開心和快樂，
但腳下卻踏著莿蕀。
 
比他想像中的辛苦，
因為他沒體會過這個感受，
不只是他辛苦，好像還連累她亦苦惱了。
 
他問過她，
 
「願不願意繼續一起走下去？」
 
女孩只是微笑著。
 
「對不起，令你辛苦了。」他再說。
 
女孩依舊微笑著，搖頭說，
 
「沒有，不是你的錯，是我不該站在那個路口。」
 
「是我帶你走進這條路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然後，他每一天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害怕我們會受傷，也想女孩可以輕鬆一點，
少一點顧慮和憂心。
 
但這條路斷斷續續，充滿路障，
避開不了傷心和煩惱，
他開始失去方寸，不知道可以做甚麼，
即使內心期望著下一個路口就可以令女孩得到快樂，
不用再走得這麼苦，
但同時，每次有事件發生，每次到了一個轉角，
他都擔心看到盡頭。
 
他回想伸手去拖女孩的一刻，
發覺原來幸福比想像中的遠，
因為你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可以到達，
但他從沒後悔過踏上這條路，
因為他的內心，仍然期望著一個日子。
 
「你想我陪你走吧？」
 
走到這裡，
他終於承認自己是一個路痴了，
但現在的他會花時間和心機去找路，
因為，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傻，
而又錯失不該錯失的人。
 
路，是不會走錯的，
只在乎你怎樣走，
也許會很難，
也許會走枉路，
也許會花很多時間，
但如果你願意陪他走，
一定會到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