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孔的哀嗚

《毛孔》


每個女生的天性都是愛漂亮的，這定論好比太陽由東邊升起一樣，優子亦是一名普通的女生，只是她的情況有點特殊，因為遺傳性的皮膚特質，令優子滿臉佈滿雀斑，啡色的小點點從優子的鼻樑上擴散至整塊臉孔，即使優仔五官精緻，眼睛清澈動人，但塗鴉滿臉的雀斑總是令優子黯然失色。



優子是一個乖巧的孩子，學業成績也是全班之冠，可是同學都只會留意她更為出眾的雀斑，令她成為笑柄，其他女同學也不太敢親近她，每次優子走近，附近的女同學都會露出嫌惡的眼神，生怕雀斑會從優子裡跑到自己臉上似的。







渡過了小學、中學的慘痛時刻，優子原以為踏進社會後情況會有所改善，大家都只會看工作表現而不會注意到她的外貌吧，可是這樣想的話就大錯特錯了。工作上的同事，都以校園裡的同學們同一種眼神對待優子。就連給予工作時同事們都會站得遠遠的，就算這些細微的動作都足以讓優子每晚回家偷偷啜泣了。



她實在對這個世界灰心透了，終於有一次，她在網路上發現很多化妝品都能為她解決雀斑的疑難。隔天她就買了一大堆化妝品放在房間的鏡子面前，開始在自己的臉上東塗西畫了。下了一番苦功，臉上的雀斑神奇地消失了，優子看著鏡子裡全新的自己，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眼睛是這麼漂亮。



從此優子每天都會先化妝才上班，公司的同事都對這個全新的優子膛目結舌，男同事們都以色慾的眼光凝視著她，令優子內心的自信再次重拾起來。自習慣每天化妝之後，優子在公司的待遇跟之前大大不同，優子覺得學會化妝絕對是她命運的轉捩點。







每天晚上回到家中，把化妝品卸下來後，又回復原來醜陋的臉孔，優子凝視著鏡子裡滿臉雀斑的女生，就連自己都不禁皺起眉頭，開始憎恨自己的真面目。



有一次優子在家中卸妝後，打算叫外賣作晚飯，當外賣送來時，優子看見那送外賣的男生都皺著眉頭將食物扔在她家門前就急急步離開了。優子再次意識到自己的醜陋，也更加討厭真正的自己了。






從那天起，優子即使下班回到家中，也不會卸下她的化妝，洗澡時的熱水令妝有點溶化，優子都會立刻把化妝品補上，保持自己最美的一面。在每晚睡覺之前，優子總會望望鏡子，確保自己的妝沒有花掉，才可安心入睡。從此優子無時無刻都不會把妝卸下來，亦會隨身帶著化妝品以便補妝，她認為只要化了妝，一切都會變得美好。



這一個晚上，優子再次細心地檢查自己的化妝，確保一切完好她就安心地閉上眼睛了。就在她半熟睡之際，她聽見房間內發出一些輕微的怪聲，像是有人在她的床底下喘氣「啊、呼、啊、呼」的聲音，她害怕得立刻醒過來，檢查床底但並無異樣，嚇得滿頭大汗的優子急忙替自己補上一層粉底，然後又回到床上繼續睡覺了。



第二天晚上優子如常睡覺，但床底下再次傳出怪聲，而且這次除了喘氣聲之外，還有一些哀嗚聲發出，像是在說「我不能呼吸、救命、救命」之類，優子這次不敢再回到床上睡覺，一整晚都坐在客廳看電視。


經過一晚的煎熬，早上梳洗時優子發現自己臉上的妝全都掉下來了，像熊貓一樣的黑眼圈令優子變得像幽靈一樣，她慌亂用厚厚的化妝品把它掩蓋著。鏡子裡再次出現容光煥發的優子，令她鬆了一口氣。







在優子專心工作時，桌子底下突然傳出「救命、救命、啊呼、啊呼」怪聲，害她在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了引起同事們的注目。她趕緊跑到洗手間洗個臉讓自己冷靜下來，看來昨晚令她出現幻覺了。她疲累地望向鏡子，差點在洗手間裡尖叫起來，她看見在化妝品底下，臉上滿佈了一個個微細的小點，她把頭湊向鏡子認真細看，原來那些一點點是她臉上的毛孔，可是毛孔竟然能用肉眼清晰可見，實在是太誇張了。



她趕緊用更厚的粉底把變得粗大的毛孔蓋住，若無其事地回去工作了。下班後優子去看皮膚科醫生，醫生說她的皮膚老化得很嚴重，命令她一段時間不能再化妝讓皮膚恢復。優子聽了醫生的話，只好回家把妝卸了下來，卸妝後優子的臉上除了雀斑之外，還滿臉粗糙的毛孔，讓她看起來像老了十歲一樣，令優子傷心了一整個晚上。



睡覺時，她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就會浮現著老化又擠滿雀斑的臉，害她完全睡不了。半夜她終於忍不住跑到梳妝台前把妝重新化上，看著煥然一新的自己優子終於能安心入睡了。











「救命！救命！好痛苦！」


「啊呼！啊呼！」 「呼吸不了，好痛苦！救命！」



「咳、咳、咳，救命！」



這次床底下的怪聲是眾數發出的，而且聲線都像是垂死的老人，就像床底下住著一群老人家一樣嘈吵。優子再次半夜被吵醒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優子感覺全身都刺痛癢癢的，於是她脫下衣服走到鏡子面前，除了臉上，優子全身的毛孔都在一夜之間變得粗大了，全身皮膚上都佈滿一個一個的小孔，臉上的妝更是變得凹凸不平，一半的粉底陷進毛孔裡面了。







優子現在的臉比起滿佈雀斑時更加醜陋，可是她還是沒聽醫生的話，用更厚的化妝品一層又一層塗在臉上，由於手上的毛孔也變得異常粗糙，所以優子索性變露出衣服的部位都塗上粉底。整天她在工作時皮膚都痕癢難當，每隔半小時化妝品就會陷進毛孔裡，優子就跑進廁所裡偷偷補妝，難熬的一天終於完結了，優子一邊抓挖皮膚一邊飛快跑回家中，把身上的妝全卸下來後，再次走到鏡子前，身上的毛孔又變得更大了，有些毛孔更能用手指把它挖開，看見毛孔裡面。



情況好像變得嚴重起來，可是優子又不敢以這相貌踏出家門去看醫生，所以只好留在家裡休息，她決定浸浴鬆弛一下，把妝全卸下來之後有種舒暢的感覺，但是優子再不敢看鏡子，因為她知道現在的容貌一定非常醜陋了。浴缸裡的熱水鬆弛優子的緊張情緒，讓她不知不覺在浴缸中睡著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優子再次被怪聲嚇醒，她看見浴缸中的水面不斷浮起奇怪的水泡，她仔細一看，氣泡是從她身上的毛孔浮出來的，她嚇得立刻跳起來，擦乾身體後她俯視著看自己的裸體，眼前的景象像她幾乎要昏倒，優子全身的毛孔擴大到能塞進一隻手指的大小，毛孔內部能輕易看見皮下乾涸的肌肉層，肌肉全都是壞死的腐肉顏色，優子提心吊膽地用手指塞進毛孔裡，裡面的肌肉已經失去彈性。



她股起勇起最大的勇氣走到浴室的面鏡前，熱氣令鏡子一片朦朧，優子慢慢地擦拭霧氣，鏡子漸漸變得清楚，優子不禁「啊」聲尖叫，因為鏡子裡的自己根本不像個人！





臉上的毛孔也同樣變得異常粗大，臉頰的毛孔穿透了皮膚，從外面就能看見口腔內雪白的牙齒，鼻子像雕刻家的抽象作品，多個角度都能看到鼻腔內的氣管不斷在擴大縮小。眼皮即使閉上了，眼睛還是看得面外面的情況，頭頂的頭髮因頭殼毛孔變大而掉落半數，看見這樣的自己優子崩潰地哭了起來，眼淚從臉頰的周圍流出來...



一直哭一直哭，累了的優子乾脆坐在浴室地上，稍為休息後又再繼續抽泣，即使眼淚早已流乾了。


深夜時分，優子仍原封不動地坐在浴室裡內，她已經停止哭泣了，神智不清地看著前方...身體上每個毛孔都像擁有生命力地一開一閉，像是在呼吸一樣。




「真好～」            「好想渴水～」


        「終於能呼吸了～」



「晚安～晚安～」        「呼呼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