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被我們衝破的缺口漸漸合上,圈套住我們的水壁就彷似要壓死我們一樣的,最後我捉緊船身的兩邊慢慢合上了眼,霞的背影……或許是我最後所見到的遺影。

小艇就好像一輛穿梭機一樣激烈地搖盪著,發出了互相碰撞的斷裂聲,海水更濺入了我全身包括口鼻裡,經歷過短短數十秒後這種猛烈的搖晃感終於退去,到我再張開眼睛原本以為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的深海,沒想到的是……一放眼望去盡是天上澄明的繁星。

「咳…」我吐了一大口海水落船外,我定了一定神、整理好思緒當下想到的便是霞!她…她不在艇上……

「霞…霞!!霞呀!!!」我慌張地對波動著的海面亂喊,一直叫喊到自己也心灰下來得咽喉:「霞啊……」

正當握緊船邊悲嘆的時候,水面中有個人冒了出來,滿身濕漉漉的用力游過來。就算沾濕了的頭髮擋住了她的臉孔,我也認定她就是霞。





堅定的眼神死死的盯住小艇這邊,雙手出盡了每一分力擺動游過來,游到艇邊後幾乎已經力竭的挺起自己爬上去,然後再躺在艇上仰天喘氣…就好比剛才經歷了生死一瞬間。

「你點!!?」

「啱啱…啱啱……我仲以為…自己…自己再…再見唔到你……」霞喘著大氣。

「我仲喺到…我仲喺到……」

「為咗佢…」霞舉起緊握住的手,她淺淡地輕笑的望住自己手中握著那條藍色髮帶:「好彩…游落過去執得番……」





「你為咗…一條唔值錢嘅髮帶冇咗條命…值得咩……」全身被海水弄得濕漉漉的我問。

「值得…當然值……。」霞蒼淡一笑,握緊住髮帶。

「之後我哋可能要撐船去目的地…」我望住霞:「你可以頂得住…?」

「可以…嗄……連依個浪都…頂得住……我唔順我哋…有嘢過唔到。」

之後我們透過百鬼傘和寶劍作船掌,一下一下的撐到去坪洲那邊,過程手臂是有點累得發麻的感覺,但最終還是憑著驚人的毅力支撐到去西北的方向,遙遙見到一座島嶼。





日出的暮色在海平線之間悄悄躲藏著,它就像害羞的女生一樣淡淡地散發著胭紅的色彩,把天上的白雲都染成彩霞。

船透過翻到岸邊的浪終於來到目的地後,我與霞相視而笑一劍一傘作拐杖的走在沙灘上,不過一個摔步我便軟摔在軟沙上倒在。

「砰──」好舒服,好溫熱的「沙子床」……

「砰──」我伏躺在沙上的我微微瞇開一隻眼望住霞,只見她跟我一樣躺了在沙上,已經冇任何力走動了。

躺到不知多久,有個疑神疑鬼的腳步聲靠近我們,然後慌忙地叫著:「小姐…!先生……你哋有冇事呀!!?小麗!小七,有兩個人喺到暈低呀!!!」

「唔…唔好…掂……我…」這幾個字我要用吐出來的,因為真的已經筋皮力盡。

「咁…咁我掂個位小姐啦!小姐,你有冇事呀!!?」那聲線慌張的男人走去搖搖小霞的肩膊:「你個身好凍呀!仲喺到吹海風嘅!!?」

「好…好……凍。」小霞臉色蒼白,眼乾的我幾乎沒有留意到。





另一方面我在特工部受過嚴寒的環境訓練,所以身體對溫度的反應才跟霞有如此大的感差分別吧。

「陰公啦,你哋一定涼親喇!有冇覺得額頭熱!?你哋…你哋靠個隻船仔嚟嫁?你哋琴晚喺海上漂流咗成晚?」那男人比我們還要緊張,不斷地不斷地發言。

不久,那個男人所叫的兩位同伴也到來了:「嚟啦嚟啦,朱西咩事呀?」一把中年的女聲。

「我原本諗住嚟沙灘執膠粒嫁嘛!!一嚟就見到佢哋訓喺到啦。」朱西激動得要落淚一樣,說:「一定要救佢哋啊!報警喇!!!」

「唔好…」我跟霞異口同聲地說:「報警……」

「咁點得呢?」另一把較年輕的男性聲線,應該是朱西口中的小七:「一係咁,我哋帶佢哋返去我哋屋企先,之後再從長計議喇!」

「好注意!」另外兩人讚成。





「我自己…行過去……」我用接近力竭的身體撐自己起身,拾起百鬼傘:「你哋唔好掂我…我自然會跟住你哋……要幫…就幫我抱住小霞…帶佢去安全地方先…」

「你哋到底發生咩事……?」抱著小霞叫朱西的男人匆匆急步問著。

「滴搭…滴搭…」一滴一滴從天上降下來的雨水,就像體力耗盡的我還需要像捏毛巾一樣不斷捏出來。

我們從濕漉的林徑走到滿地水溼的大街上,霞那毫無生氣且極為冰白的貌色令我甚是憂心,不過我似乎連自己也未管好……

走在路上的我又差點摔倒一跤:「嗄…嗄……」

「你得唔得?!唔好勉強喎。」小七轉頭問道。

「繼續行…。」我冷冷地吐出一句,便繼續跟在他們身後。

走過大街小巷終於去到一間類似小村屋的地方,他們把小霞放在沙發上就急忙地跑去拿熱毛巾放在她霞頭上,叫小麗的女人又把她抱去洗手間,說:





「佢啲衫褲都太濕,我去幫佢換一件乾身啲嘅先!」

「我去睇診房幾點開!」朱西喊畢便跑出屋子。

「咁我睇個位男仔!」叫小七的年青人想走過來我身邊,不過被兇視的眼神嚇怕了。

「唔好…過…嚟……」我真的沒有力氣再去做任何事,連想舉起百鬼傘的力也沒有。

「好,真係唔洗我幫你!?」他再問一次:「咁洗唔洗我整個杯麵你食?你好似好耐無食嘢咁,好虛弱…」

「唔洗……」我閉上雙眼只想著入睡,不到一分鐘便已經睡著。

到我再醒來時身上已經蓋著一張毛毯,時也進入下午的時分了,我竟然在他們的屋外門口位置足足睡了大半天才醒來。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入去查望小霞的狀況,雙腳走一走才發現自己腳板麻痺得厲害,雖則行動不靈但還是堅忍地走到了在沙發上沉睡了的小霞面前,凝望住臉色蒼白的她。

可能是我百毒的體格關係,所以是次極為冰凍的海水濕到我身上也沒有病倒。相反小霞則發著高燒,但意想不到的是……她咳起來還是像個女生般嬌喘。

她又咳喘了一聲:「咳…」而這一小聲的咳喘聲,卻換來了我臉上的笑容。

因為見到她咳,至少代表著還有生氣的。我握住她一直緊握住的藍色髮帶,這一次,換我來看住你了。

小霞被換了件樸素的民初短袖方格長褲後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回想以前那套打扮得潮流的任性小姐穿著,現在的她更給人是清純的鄰家女孩感覺。

「你…」越望住她,就越會讓你有種要去保護她的理由:「要冇事…」

「…唔阻你?」叫小七的四眼年青人從樓梯走下來:「要唔要食個杯麵先?你應該成日冇食嘢……」

我搖頭,問:「你哋冇報警?」

「冇,我哋知你實有苦衷,講番先,我哋係坪洲嘅居民,你哋係咩人…?」

「好人莫問出處。」我答。

「嗯…」他呆若木雞的繼續問:「咁點解你哋會喺海上漂流到岸邊……?」

「落難莫問因由。」

「咁我哋幫唔到你架喎…」

我用銳利的目光盯住他:「點解要幫我哋。」在社會行走,要小心每一個人,所以問清他們底細我是應該。

我讓他們救小霞回來的原因,是假如他們只是什麼變態的強姦犯,那很容易對付。如果是否真正的好人…我也沒有什麼損失。

「因為我哋好大愛,我哋嘅普世價值觀係幫得一個得一個!」小七堅定不移地說。

我默然一笑,把目光轉回去沉睡的小霞那邊:「你哋嘅大愛…有一日會害死自己。」因為這是違反人的本性。

接下來數天的外面也沒有什麼風頭火勢或是吵吵鬧鬧,沒人來打擾我們、騷擾我們,而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小霞身邊,望住發燒經常要睡眠休息的她。

坪洲的早上,沒有繁忙的路人、沒有引擎的咆哮聲,時間與空間好像真的停滯下來一樣,提醒你時間還在動的,是輕那一摟把小霞的髮碎輕拂的柔風。太陽穿透窗戶射進來的暮光不會讓你覺得刺眼,反而就好像被一對溫暖的羽毛包裡著全身一樣,令你習慣吵雜的心真正的平伏下來。

「你真係好愛佢。」那個叫小七的年青人抱著木結他坐在一邊:「係城市已經好少見到你依種人,望住一個人……就可以望住佢咁過一日。」

我瞄了小七一眼後,繼續望住深睡的小霞。她臉如雪鵝的白晢臉蛋上受著窗外溫煦的陽光照耀著,儘管擁有那雙深情如洋令人心動的雙眸,但當她閉上眼時,也絲毫不折損她的美。

坐在一邊的小七驀地以柔和的節奏,彈起一首歌來──《天梯》。無可否認,他的聲線的確很溫柔,所以應該適唱此歌。或許善良大愛的人都是如此吧?

「你哋唔洗返工?」趁他還彈著前奏未唱起第一句之前,我問。

「唔洗,我哋三個平時會喺坪洲做地區工作,算係地區關注組幫下居民咁,另外朱西係環保鬥士、小麗坪洲一間學堂嘅義學老師、而我就係啱啱畢業想幫下坪洲居民嘅人。」說畢,小七就唱起第一句了,不過想不到一聽之下他的歌聲竟然會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這數天來他們也算是待我們不薄,那個叫朱西的每一回來都會買一大袋蔬菜歸來,還會煮我們的一份,看來我們的確遇到了一群傻好人,世上居然還存在著沒頭沒腦去幫人的這回事。

夕陽落下,意味住又是一日的過去。時間在市區地方永遠好像很珍貴,分秒必爭似的,來到郊島,任你再忙,時間都過得很慢。

「返嚟!」朱西開心地舉起手中的一袋二袋:「今晚食章魚雜菜火鍋!」

「我都返嚟啦~」小麗帶著和善的笑容回來,望住我和小霞嘆笑道:「你兩個仲係糖黐豆咁啊?」

「哈哈,你哋唔好咁啦。」小七抓抓頭髮,笑著說:「小時同小霞佢哋聽到嫁。」

前兩天因為我開始信任他們,所以我就暫且把自己和小霞的稱呼告訴他,想不到這個小七一得知後就經常借機會來呼喊我們的名字,他腦子到底在想什麼的?

「雖然唔知你哋嚟自邊、發生咩事,不過記住同我哋講,我哋三個係坪洲社區關注組嘅成員嚟,有人要幫一定會幫!」小麗滿懷目標大志的點一點頭。

「你哋真係幫到……」我瞄了他們一眼:「我哋…?」

「……係。」小七點頭,說:「雖然唔知咩事,不過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哋三個都係因為覺得幫人開心會有得著,先住埋一齊成立坪洲社區關注組,既然你入得嚟坪洲,我哋一定會幫你!」

「唔!!」小麗與朱西用力點頭。

「我想住喺坪洲。」恐怕傲家還是殺手家族,他們也不會想到這個小島正是收藏著我與小霞的地方吧。

「吓?點解嘅…你有咩原因唔放便出番去市區……?」小麗問。

「私人原因我唔可以返去,你會幫到我哋?」我問。

「……得!」小七猶豫了一陣後答應,其餘二人也隨即點頭同意幫助我躲藏住在這裡:「你要住幾耐。」

「最短半年,最長可能三年或以上。」那時候,可能赤曲都已經瓦解整個腐敗的特工部。

「應該…可以!反正我哋樓上仲有空位住。」朱西點頭:「仲熱鬧啲添!」

「真係…可以……?」我再問一次。

「你放心啦!」朱西拍拍胸口,說:「我喺坪洲長大,唔似啲城市人,我最講嘅就係情義!!落難嘅人,我一定會幫。」

「小霞…」我轉頭望向躺在沙發上的她:「你會…留喺到陪我?」

「唔…」還有點虛弱的她以點頭作答應:「你去邊…我跟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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