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霞她再次來到這裡,凝重地問:「你…點啊?」

我已經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

她見我不答,就徑自的說下去:「如果可以救你,我都想救…但係我冇其他哥哥咁有勇氣……敢於反抗家族嘅命運,你知唔知點解傲小一哥哥要逃離家族?」

我張開一隻眼,憔悴地望住她。

「因為…我哋『傲』家族有一個殘忍嘅規條。」





接著,她便把為什麼會有家族成員逃脫離開「傲」家族的事情都告訴了我,我才發現……原來傲小一跟我背負著差不多的命運。

那是一個,無奈的命運。

身為強者,無法擺脫的束縛。

第十二章──船艦戰

身為「傲」家的子女,天生就背負著為家族榮譽而戰死的天職。在那裡需要的是強者,而不是懦弱的人。





家族每位成員至小便接受菁英教育,社會每一項範疇他們都有家族成員涉及。

彷彿一誕生下來世上的一刻,便背負著家族的命運一樣,所以家族成員都自傲著自己是身為傲家的一員。

為此,家族每一代繼承人都需要擁有超強戰鬥能力,才能駕馭得到家族眾人。所以家族有一條家規……

「要成為下一代的家族繼承人,就必須殺死現任家族繼承人。」

這,大概算是對想要成為家族繼承人的一種……考驗。





要抹去親情,毫不猶豫的弒親。

所以不少懂事的家族成員也明白到,關係只限於表面,內裡大家是無法真正的交心,家族這一生都要為著「傲」這一個字而戰鬥。

那一年,傲小一大概十多歲。他自小便展現出聰敏的頭腦與戰鬥的天賦,比家族裡的年齡較高的兄長更為出眾,被稱為「家族百年才出一次的天才」。

而他那叛逆且不屑的嘴臉總是受傲家族第六代繼承人,即是他的父親所笑罵。他離經叛道但卻深得父親寵愛,除了因為他出色的天賦外,還因為他並不像家族的成員一樣,每天毫無感情、殺如人麻般的進行訓練。

反而喜歡跟自己父親頂嘴,不屑於「傲」家族之名,總喜歡獨自一人上路。傲小一的兄長們會因此而感到煩惱,第六代繼承人卻看得出……他或許會是能改變「傲」家族現況的人。

不過那一天,同為被寄於期望家族中的長子──零,他向自己父親下了挑戰書,要成為第七代繼承人。

根據家規,第六代繼承人不能拒絕自己兒子零的要求,而且這場家族繼承戰必須要有一死,才能達到震懾家族的效果。

在那場戰鬥開始時,霞還只有四、五歲,只能哭著的望著無法阻止的戰鬥,永遠忘不了父親在她面前死去的畫面。





而當時八、九歲的雙胞胎兄弟霍與雷亦是因為目睹了這場家族戰爭才走上逃離家族的路。

當時霍雷兄弟兩人想阻止卻被霧拉住,因為霧知道阻止家族繼承者戰鬥的人會因「違反家族」命令而被處死,霞亦說過霧只是個無奈接受家族命運的人,並不是真正的認同「傲」家。

相反,另外的三位兄長卻對此事沒有任何異議,他們分別是霏、霉和雲,三個都是眾兄弟之中較為年長的那一群。但他們精神已融入家族榮譽裡,對自己某一方親人即將要死去根本毫不悲哀。

在零與第六代繼承人的戰爭中,合好傲小一當時離開了家門自己到外處闖蕩,一接到霧的消息便立即趕回到傲家,可惜……他還是無法阻止一切的發生。

傲小一把大門推開的時候,血跡斑斑的零已經滿手鮮血,而第六代繼承人、他的父親……已經倒泊在血液之中。

零在這場戰鬥中把自己父親殺死,成為了「傲」家族第七代繼承人。

自此,霞也再沒見過零笑過一次。





這就是,傲家族的故事。

名門望族背後隱藏著的悲劇。

在霞說完這段故事後,平時笑盈盈的臉也消失不見。

「我依一生…」霞凝視住地板,悲嘆地說:「都喺到等緊一個可以令我拋低家族、願意離家出走嘅人。」

「你…會……等…到。」我說。

「望就望咁。」她很快又回到那爽朗的心情,說:「你呢?又有冇等緊一個人。」

我微弱地搖頭。

「如果…」霞抬頭望住我,疑惑地說:「我話你有機會救番之前所講嘅女仔…樂悠悠,你會唔會去救佢?」





這問題我的確猶豫了一段時間,最後還是點頭了。

她見我點頭後低頭想了一想,突然又抽出鞘中劍向我:「講,點解要救佢,俾三個理由我。」

怎麼她突然又變得瘋癲起來……

說到底我也只是因為欠了樂悠悠,我根本給不出三個理由,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我把她拖了落水。

「冇…咁…多……理……由…只…係……我…欠…佢。」我答。

「咁算。」她把劍收回入鞘中,轉身就離開。

「咳…」我喉嚨又一陣苦澀,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翌日,那個霉拿了一個木箱、一盒牛奶還有一樽蜜糖進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那木箱裡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拎咗你血液化驗。」霉先把蜜糖塗到我身上,再把牛奶倒在我身上:「結果發現有趣嘅事,你血裡面有多種毒,其實我應該一早知,你中咗我黑蠍毒都可以唔死。」

「你到底係咪『百毒人』……」霉把那木箱蓋子打開,裡面的黑蜂盡出圍著塗滿牛奶蜜糖的我。

「真係好期待,我都搵咗好耐……」霉冷笑一聲,離開這裡:「不過我諗,好快就確認到。」

霉離開後,讓我與這群惡毒的黑蜂共處。那些黑蜂一擁而上把針刺插到我身上一膚一肌之上,彷如被人用十數八枝針筒瘋狂地刺著一樣……

但未幾,那些黑蜂很快地便全數死盡,屍體遍佈了在我的腳下周邊之處。

我亦開始感覺到身體開發產生些少異變,那感覺就像千百多種不同的物質在我身體不斷流走著一樣,身體一處熱一處冷、不時起水泡或紅疹子但過數秒後又消失、眼睛一時看到的世界是五顏六色又或是如蠅子一樣有複眼,這些怪異的徵狀在我身體若隱若現,沒有停止過……最可悲的是我被五花大綁吊掛著,所以連翻痛在地上打滾的權利也沒有。

是我生命到盡頭…還是給黑蜂針完後出現的幻覺後遺症?什麼也好,我感覺自己身體快要完了。

正當髮上的汗水流到我眼框一旁,我才驀然發現那些汗水都染著黑色,猶如地下渠的污水般。

不久,霉再次回來並用著驚嘆的語氣說:「估唔到真係『百毒人』,搵咗咁多年…總算……」

「哥,你要我拎嘅嘢…」此時,霞也走到來密室並把一個小盒子交給霉。

在她見到我滿臉痛苦難耐的神色後,也盡是愕然,但為了不讓自己兄長發現於我算有來往,所以這表情很快就於臉上消失。

霉小心翼翼地把如手掌般大小的盒子打開,裡面用軟墊子放著一顆圓狀的藥丸。霉把它取過後一手捏住我嘴巴,另一隻手把藥丸放到我嘴內迫我強行吞下,而無力反抗的我只能迫著吞下去。

「哥…你俾啲咩佢吞…?」霞問。

「丹獨丸。」霉開始解釋:「係我集合數十年搜尋採集而成嘅極品毒丹,可以令佢體內分散四周嘅毒素同細胞聚集埋一齊,令佢全身……哪怕就算係皮膚,總之佢身體由依一刻開始就充斥住毒素,就算只係掂佢跌落嘅指甲碎…都會慢性中毒而死。」

「點解要咁做…」霞問。

「丹獨丸本身內含劇毒性太強,就算抗毒性幾佳嘅人服下咗都會即時斃命,仲會浪費依粒珍貴藥材。」霉把我綁吊回到蠟燭吊燈上,說:「只有搵到百年一遇擁有『百毒人』體質嘅人服下先唔會致命。」

霉滿意地冷笑一聲:「自毒后個女之後,都未再遇到有『百毒人』體質嘅人……真係估唔到,原來就喺我身邊。」

「將佢變成『百毒人』之後又點?」霞續問。

「當佢毒性精華逐漸運行聚集,最後左腎會凝聚而成毒膽……到時我再取佢毒膽做成藥材服下,我就會擁有百毒嘅能力,世上最劇烈嘅毒都要臣服於我之下。」霉深遠的目光凝視住我。

「哥…咁我咪再唔可以掂你?!」

「何足掛齒?」霉反問:「反正『傲』家追求係個人力量,而唔係親情。」

我見霞似是錯愕了一下,隨後又問:「咁有冇方法解除百毒?」

「你想點?」

「冇…我諗住……」霞說:「如果有一日你承受唔到成為百毒嘅孤單,我咪幫你解除囉!」

「到時再算。」霉扭一扭自己頸骨,說:「而且,我唔會後悔依個決定。」

在我吞下丹獨丸不久後,身體皮膚上一黑一紫、一泡一疹時隱時現的這些小徵狀果然慢慢地消失,再沒像剛才好像異變一樣難堪奇怪的感覺。

「霞,唔好將佢折磨至死,嚟緊我仲要用好多毒蟲餵佢。」霉交代這一句後便離開密室。

霞背著我低頭望著地板良久,突然剛才溫文的姿態全然消失,又發了瘋般抽出長劍指向了我,狠狠地說:「不如我殺咗你,咁你就唔洗受百毒次苦。」

「停…」我說:「聽…佢……咁…講…如果…我成…為……百…毒…就會…有力量…我接…受。」

「先未講你要持續服毒增強實力,而且依一世都唔可以再掂人,變得孤獨,你都肯!?」

「嗯…」我苦笑:「我已經…失……去…咗…好多…已經…無…所謂……」

「如果我遲下追問到霉哥哥點樣可以解開百毒,我一定會講俾你聽。」

「點…解……」

「因為你咁樣先唔洗孤單啊!」

「我係問…點…解……你要…幫我…講三個…理由俾……我聽…」我學著她說。

「因為……」霞把劍垂下,一時之間答不出來,黯淡地說:「我終於明之前點解你答唔出三個理由要叫樂悠悠,因為依種感覺…連自己都唔知到底係咪真實。」

她在說什麼。

「因為一切,都嚟得太突然、太快。」霞低著頭道。

「你…講……咩…」我真的只是純粹想問她三個理由,她想到哪裡了……

「本小姐一生之中,除咗傲家各位哥哥同其餘名族富家子弟之外…就無再見過任何男人,好似你咁灑脫、生死經歷繁多、背負住愛人同復仇都可以堅持落去嘅男人……我大概只見過一個,就係你。」霞突然認真地說。

我抬頭望向她。

「聽你嘅故事,我真係感覺到……」霞說:「係有血有肉。」

她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

「我鐘意冒險嘅男人,因為我本身都想四處走走,但都要有一個值得我去闖出家門嘅人。」霞又再把精光銳利的長劍指向我:「個嗰人我唔確定係唔係你。」

我又再苦笑一聲:「係…你錯……覺…出去…世界……走一圈…好…多人……比…我好…」

「難道我哋相處嘅依一、兩星期…你一啲動心嘅感覺都冇?」她追問。

我搖頭。

我喉嚨隨即感到一徹冰冷,她把劍尖貼著我喉核:「冇…?」

「你…係……傲…家…我……點…都…唔會…鐘…意你……」我決斷地說。

霞聽到後錯愕了一下,連劍也脫手跌到地上。她黑著臉、低著頭似是在思疑什麼一樣,然後又拾起長劍大喊,

「我依家就殺咗你!」

我點頭、微笑。

你不會殺我,因為我是你兄長的實驗品。我亦會找機會,體內百毒成熟時咬著舌頭至出血,再吐在你哥身上。

「你知我殺唔落手,先咁大嘅口氣!」說畢,她提劍而上往我膊頭直刺一下:「不過我可以插你一刀!!!」

「將…把劍……抹…乾……淨…如…果…唔係……毒…死……你。」我苦笑,無視膊頭的傷痛。

「哼!」她鬥氣般把自己的劍直接擲到地上,憤然離去。

再之後的日子,霉開始來餵我服食毒蠍尾、毒蛇膽、毒蜂針、毒蛙舌,或用芫菁、斑蝨、毒蛾幼蟲、百足蜈蚣等磨爛成漿液給我飲用服下,那些嘔心的綠色液體便是它們死後所爆出的屍汁。

然而隨著每一天我要服的毒越深,我心理上的壓力便越大,雖然不造成我生命危險,但往往在我要吞下那些五顏六色充滿毒性的昆蟲,我感覺到自己全身也在毛骨悚然……

每一天不知道要吃什麼樣子的毒蟲,這種心理壓力比我預期中的還要大,我感覺到自己開始畏懼,身體也開始不屬於自己。

這種感覺很抽離,我就像只是個用來養滿毒蠱蟲毒的容器一樣,就算身體明明沒有事,卻會感覺到自己心臟好像有條百足蜈蚣悄悄地走過、雙臂好像佈滿了正在尋食的螞蟻、屍蛆好像佈滿我口、眼、鼻子內進食我的柔軟纖維組織。

我開始受不了。

我承受不住了。

成為百毒,被我預期中的還要痛苦好千萬倍。

我不想再…活了。

「你知道?」霉今天過來密室,手背上爬有一隻土泥色的巴西流浪蜘蛛,我記得毒后教導我時曾說過這是蜘蛛之中最毒的王者……

「當年毒后個女…喺後期開始受唔住我毒蟲餵食方法令佢變得毒性更強,開始情緒失常、不斷大叫同哭泣,最後用自己最後一口氣都要咬舌自盡。」霉望著我。

毒后的女兒……

是…

是他……

「所以。」霉舉起手,把爬有著巴西流浪蜘蛛的手背放到我嘴邊,好讓那隻蜘蛛爬到我的臉:「我會令你口腔同舌頭暫時麻痺,令你依段日子連打開口嘅能力都失去。」

一陣劇烈的痛楚後,我嘴部的位置開始失常,不能自如地張合,到最後連想說一句話也說不了,張嘴的一個簡單動作也做不了。

看來,我是死定了。

死之前,還要受慘烈的痛楚。

就在我陷入絕望無助之際,那輕盈的腳步聲就如仙子一樣降臨走到我面前,是已經好幾數十天沒來到密室的霞。

「點啊,死得未啊?」她望著我這副不堪的殘軀。

「叫咗你唔好同我作對,睇下你!」她走到更前,抬頭凝視住我雙眼:「你講一句愛我,我即刻放你出去!!」

我嘴巴根本不能說話了。

「又唔講嘢,定係有口難言?」正當她打算托一下我的下鄂迫我回答的時候,她一觸到後便立即低呻縮手:「你……」

她凝重地低頭思索良久,然後道:「你嘴巴講唔到嘢?」

雖然我這一次能吸收那隻巴西流浪蜘蛛的毒素,但同時因為它的毒性太強,也同時令到我暫時失去說話的能力。

「一係咁,你愛我嘅話……」霞直視著我:「就眨兩下眼,唔愛就合埋雙眼。」

……



為了活命,沒有辦法。

於是,我撒了一個沒有說出口的謊言,連續眨了兩下眼皮。

「你講真?」她再問一次。

我再眨兩次眼睛。

「好,你仲有咩要講?」

接著,我用眨眼方式點出摩斯密碼讓她知道我想說些什麼,生於傲家的她也夠聰敏,立即便會意並記下。

「你要我唔好救你住?點解。」霞問。

然後我又再眨出摩斯密碼跟她「說話」,內容大概就是「我會用『時間催眠法』把自己進入深度冥想狀態,以減低往後心理與身理上的龐大壓力,在我差不多要成為百毒之前,把我叫醒。」

「咁…點樣叫醒你?」她問。

「說出我記憶中最深刻的事情──赤小隊。」我再次用疲倦的雙眼眨出摩斯密碼。

「好,我會。」霞望著我,說:「但我都有個條件。」

「就係事成後,你要同我成親結婚!」她豪放不羈地把長劍直插在地上。

我再次眨眼同意她的要求,只能怪她太過單純,不過如果我真的能復仇到的話,要我跟她撕守一輩子是沒有問題,問題在於……

我的「時間催眠法」數得太過深入的話,便會失去某部份的記憶,或現在的意識人格會被封沉,由第二個潛意識替補而上。

因此…

我也不知道醒後的我會否憶起這約定。

假若我忘了的話,希望你不會怪我。

正當我準備開始數著時間的時候,我左邊臉頰突然有一塊皮脫下到,那感覺就像皮質層虛化一樣,自動地剝落下來……

「你…塊皮點解……」霞用長劍挑起我脫落的皮質。

我想要苦笑,卻因為暫時臉癱而不能。

看來我的百毒成身程度,已經去到了「蛹化」的階段。

還記得毒后曾說過,假若百毒差不多形成,被寄身於的本體便會開始脫皮重生,令皮膚漸變到全新的一樣,令全身臉色及皮膚也變得紅潤亮澤,彷如在浴中重生體內會冒出濃熱的煙氣,並把餘未剝落的壞、舊死皮膚都脫去,包括我左邊半個身子曾被大火燒傷的皮膚……

都會重新一樣,回復光澤及彈性。

這也是…

我沒有抗拒…

執意要成為「百毒」的原因。我不想再帶著那半臉被燒燬的臉頰及身體做人。就算口裡沒說,可是每一次照鏡子或是洗澡時我心裡都很清楚,碰到看到那被燒燬的皮膚,都有種遺憾的心酸。

在大然中,含有劇毒的昆蟲都總是色彩繽紛且皮膚濕潤,這就是為何「百毒」會把寄宿於中的本體的皮質細胞破壞,再重生建做……這也一切也只是遵循著大自然的定律。

大概在度數完畢後,那時也接近我毒膽形成之時吧。

於是,我便閉上雙眼,在心裡默默的開始數1、2、3……很快地我便數到意識被自我輕度催眠了。

此段期間,我不知道外在情況如何,因為自己本身已經進入了精神領域,但我依然能感覺到自己心中存在著一隻怪物。

如果那隻怪物有名字的話,就是叫「百毒」吧。它似是一隻想要從我身體鑽出的怪物,卻被我身體封印住,從而不斷爭扎。

我能感受到,它在我體內爬來爬去、打來打去。

當我在心中默唸著時間到七位數字的時間,我就開始感覺自己連意識也逐漸地失去,陷入了一個無止境的夢之中。

在那裡是一片空無一人的沙漠,突然間沙地下陷,把我拖拉到去一個地底洞穴裡頭。在那裡,除了上方的陽光處,前面便只發著暗淡的光幕。

曾聽過赤曲說,把自己催眠極久肉身又沒有死去的話,人的意識便會開始在精神領域滯留,最後前去面對自己所畏懼、害怕著的東西及回憶,同時亦是自己深層的內心世界。

那些被自己過濾的事物,會在這裡一一從現。

假如面對得到的話,便變得無懼。

假如不能面對的話,便會人格意識被毀或是封印,由你所畏懼著的人格意識代替你使用這副身體,原則上也是大腦對人的保護機制,以免主人格承受不了作出失去常理的批斷,才更替或毀掉自身的人格。

似乎,這裡就應該是我的內心世界。

就在我踏前不到數步後,驀然一隻巴西流浪蜘蛛跳到我手背上,我下意識下立即嚇得把它甩走到地洞沙牆上,再加上一腳把它踩踏至死…!

不過它所爆出的不是血漿,而是一抹沙塵……

我收拾好心情後便繼續向前進發,不同的是今次我多加了一份謹慎,做好心理準備隨時應對前來的事物。

說起上來,這個地底沙丘就像迷宮一樣,走極也走不遠,結構也十分複雜,也如同人的腦部一樣。

走不多久,我開始察覺到有點異樣。其實所謂的異樣,就是感覺我身後總是好像有兩人盯住並且跟蹤著我一樣,可是我每次回頭一看兩人總是以極高速的速度離去,完全不知道是誰……是我畏懼著的東西嗎。

「赤時。」突然間,前方轉角位走出了一個人……赤牙。

他…怎麼也會在我所畏懼的世界之中……

「有冇感覺到內疚。」那個虛假的赤牙問:「我同赤瞳都……」

的確曾有一刻感覺到有……

但是…

「真正嘅赤牙係唔會介意。」我向它聲正嚴明地說。

那虛假的赤牙隨即化成一堆沙塵重重地落到地上消逝。

「吼…赤時。」赤瞳不知何時出現了在我身邊。

「我會請你雪糕…當你真正醒番……」我說。

那虛假的赤瞳聽到這一句後也愕了一愕,也化成了一堆沙塵。

「呼…」我用手腕擦一擦汗:「原來仲要面對自己嘅過錯……」

在我向前走了一步後,身後突然伸出了一長冷冰冰的鐵鏈把我的膊頭所勾住!我猛地回頭看去,是殺本惡……

「追殺繼續。」他沉渾地說。

同時,我面前也出現了殺本善穿上「殲滅者」的那個形態……

但這一次我不會再上當,被殺本惡拉到去身邊後我立即捉住它右臂,再把它背起仰天翻倒在地上,它立即化成一堆沙塵。

之後所面對的殺本善我也沒把握能打倒它,所以索性開始逃跑,去到了一個沙丘小房間,裡面有隻如狗般大小的一隻黑色蠍子。

它,代表著霉吧。

狠辣的它一下子便飛撲到我面前,我雙手握緊它的身子支撐住,同時想用牙把它咬死,可是它的外殼實在太堅固,正如霉的骨骼一樣。

所以我又避不得的要逃走,中途亦開始遇上自己畏怕的事物,例如當年差一點被霍雷兄弟殺死的一瞬間,但這次我沒有被它們所騙到。

在我這內心的世界中,有些我解決得到,有些我卻無能力解決……但最後我還是來到了最後的房間。

迷宮的最盡頭之處。

我一走上前地底沙丘下的大門便自動而開,裡面站滿了我剛才一一逃避過的所有人、事、物,都在大門之後的火焰大沙丘洞穴裡等著我。

「赤時,時間強大的地方不是在於永恆,而是它會改變。」 一把與我一模一樣的聲音在這沙丘洞穴裡環繞著。

我不斷四周看去,也不見有什麼可疑的人,直到一個飛快的身影突然憑空出現以音速般把眼前我所畏懼的一切都殺戮吞噬掉……

直到那個身影停止下來,我才看得清它是我……

「我就係你畏懼嘅本身。」他用著逗趣的聲線。

「你就係……潛藏喺體內嘅第二種意識?」我問。

「人啊,好少會刺激到精神領域嘅第二種意識。」他續說下去:「我哋可以算係你哋所謂主人格更完美嘅意識體,你哋平時所畏懼都會立入於我哋意識之中由我哋去面對適應,所以比起你……我係更完美嘅存在。」

同一個樣子,卻跟我性格及說話方式是兩回事……

這感覺不太自然…

「如今你意識都已經進入精神領域。」他收起笑容,直視住我:「就由我繼承你一切記憶、事物同復仇。」

「唔好意思…我冇咁嘅打算,失去咗我當下嘅意識活落去,我同死咗有咩分別?」難免要有一場大戰了。

「你永遠贏唔到我,你借住催眠自己進入精神領域去逃避蛹化成百毒時所要受嘅痛苦,單憑依一點,你已經贏唔到我。」他瞬間衝到來我面前,低聲在我耳邊細語:「你所畏懼嘅……我都唔怕。」

說畢,他一拳打在我腹部上令我直飛向後!!!

「而且我都係出自你本身。」我繼續走上前,抽起我衣領微笑:「所以我一樣同你擁有住相同嘅興趣、一樣想報仇……一樣,覺得自己唔係真正咁活著。」

「自細父母就死去、連養大自己嘅叔叔都就咁死去,原本以為搵到赤小隊可以快樂咁過日子……點知最後亦都失去埋。」他把我的衣領拉得更近,鼻子幾乎與我碰著的說:「所以…你一直猶豫緊到底自己係咪活著。」

既然痛苦,又為什麼要活著。

「我同時係你平時抑壓住嘅野心同罪惡。」他把我甩開到充滿火焰的牆壁上,輕笑:「你成日喺到諗,假如突破道德束縛,所有任務事情應該會容易好多?懦弱嘅人格,就留喺黑暗之處沉睡。」

此時,這個沙丘洞穴突然震動起來……

一把在外的聲音不斷傳出透入這裡,是霞……她正不斷喊著「赤小隊」想意圖刺激我腦部,把我叫醒。

正好…那麼我就不用擔心被這傢伙奪去肉體控制權……

「你唔會成功。」那個意識拋下這麼一句後,沙丘洞穴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大門並打開了,裡面發著白色的光芒。

就算不用猜也知,他先走進去的話就會發生對他有利的事情吧…?例如身體主導權落到他身上……

想到這裡,我便立即跑上前把他拉住,可是他的力氣比我高好幾倍,輕鬆地便把我甩開繼續向前直走……

「等陣…」在他臨進入之前,我叫住他。

「唔?」他回頭。

「就算你搶到我肉身…你都要應承我一個條件……要救出樂悠悠同為赤小隊復仇……」

「唔洗你講我都會做,你所有感覺、願望想實現嘅事情係同我一樣,只不過我哋係用唔同意識去應對,即係我哋對依件事上有唔同處理方式……」他背著我,面向大門:「所以唔洗你講,我都救走樂悠悠同為赤小隊復仇……仲有頭號特工。」

「我都知……」他說:「係我哋兩個內心所渴望。」

雖然有點不甘心……

但…

‧‧‧‧‧‧

‧‧‧



我張開眼皮,自己還是身處於那不透風的密室之中,而且那個霞還用著長劍拍打著我的臉。

成功了嗎。

「旺財,你返嚟啦?」她問。

原來,就是呼吸的感覺。

「婊子,放我落嚟。」我說。

「……」霞望住我呆住,然後暗自開心的道:「出世到依家終於有個人罵我……」

「喂…你聽唔到我叫你?」我再說一次。

「聽到…!」她立即一劍把綁住我的繩子斬斷。

一落到地面上,我就踏住自己體內百毒「蛹化」而脫落了的角質層,我伸手摸一摸自己左邊的臉頰與手腳……果然都復原了。

回到那個擁有光澤及彈性的皮膚,不用再受那肌肉崩緊之苦。

「我體內百毒已經形成毒膽?」我望住她:「已經完成?」

「未,不過我叫醒你係有原因,事關我有緊要事要同你講。」霞又突然認真起來。

「唔?」

「我大哥已經捉到傲小一哥哥,依家全部就連霉哥哥都去埋監禁住佢嘅『海洋監牢』,所以我哋可以趁依家遠走高飛。」霞原來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跟我遠走。

「霉間房喺邊?」我問。

「你答我先!係咪同我遠走高飛!」她問。

「你講先。」

「你唔可以呃我。」她把長劍抵在我頸邊,狠斷地說。

「講。」

「出密室之後左轉上到走廊向右行約莫十步行上樓梯再直轉左邊盡頭嘅房間。」

在她說完後,我便依她所說的走去,可是她卻擋在我身前:「你未答我喎。」

「先做正經事。」我繞過她而走。

「但係你明明答應過我話會同我結婚…!」

「佢只係呃你。」我很清楚「那傢伙」的內心。

「呃…佢?咩呀!我話你啊…!」她用劍阻擋住我的去路。

我深一深呼吸:「我唔想傷害你。」

「你呃我…」霞憤然地把背包擲到地上,說:「我已經準備好同你走,你點解要呃我?」

「唔係我呃你…我亦都唔想你繼續沉醉喺依段虛假嘅愛情上,你就當……係我呃你。」竟然連責任也要為他背上,「那傢伙」……

「你講乜啊?」霞走上前雙手抽住我衣領:「點解你會呃人。」

她好像…這輩子也沒被人欺騙過一樣,第一次承受著世上是存在「欺騙」這種東西。

「所以你想點?」我反問。

我與她對立凝視住對方,站著良久。大家也始終未發一言,我目光帶含著隱晦,而她則充滿著不可理喻的眼神凝視住我。

「我…」她好像控制不到自己的情緒一樣,提起劍來:「我要殺咗你!」

說畢,她揮起一劍想往我右臂砍去。我瞬速舉起右掌把劍刃接住握緊,同時她亦立即從我掌心中把長劍抽出,令我掌心撕斬出了一條血痕,見狀我再立即往她的腹部輕輕用掌擊打一下,可能掌心染毒的血穿透了她的長褸衣服,令她沒再立即作出還擊……

反而用著不能理解的目光望住我,似是含怨地說著這一句:「你走。」

我慢慢收回流著血的手掌,不問不說的默然低頭離開這裡。

是我錯了,還是「他」錯了。

就算「他」覺得達成目的,就算給予別人一段虛假的愛情也沒有關係,我卻接受不到這種事情,既然是假,就不要存在。

若瞞得一世的話,那就不再是一個謊言。

去到霉的房間後,我在裡面東翻西找,除了找到一大堆藥材、刑具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找到了一份筆記,他用來研究記錄「百毒」資料的一本筆記本。

就在我打開門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一陣電流電擊手掌,隨後頭頂上天花板掛著的一具「鐵處女」降落到地上,並打開了虎口往我門後的方向移動,我立即避到到一旁的一尊鐵三角木馬,卻沒想到「鏗──」的一聲觸發了鐵籠機關,頭頂上的鐵籠垂直降落,幸好我反應夠快成功避開。

在當我意識到這可能都是霉在房間設下的陷阱,離開他的房間有特別的方法時,我便利用自己的赤灼之眼望著周邊的環境,發現書櫃裡頭有些少正在移動發熱的裝置。

原來書櫃是一塊壓力板製成的書櫃,需要把書本移放到某些特定位置才可以開門。於是我便用著自己左眼如此的搬移,最後成功逃離這房間。

傲家的走廊、大廳都充滿著王者的氣派,猶其大廳上牆壁印有的金龍圖案及華麗的龍椅也令我有些少迷住,整個感覺就是紫醉金迷。

在離開傲家之後,我莫名地感到一股失落。在傲氣不凡的龍門大閘前回頭望向傲家大宅,想著裡頭的一個女人。

不過最後還是無奈地暗裡嘆了口氣,黯然離去。

脫離傲家後,我去到了毒后的家中,這些月來自己一直困了在傲家密室的事告訴她,並且差不多已經成為百毒,只欠最後的幾個步驟。

不過,我把霉曾經跟我提及過她女兒一事暫且隱瞞。

「你左邊身體皮膚咁光滑…的確係百毒蛹化之後會發生嘅事情……重組皮膚細胞…」毒后雙手想要碰著我,但就在剎那之間又立即把手縮回去:「我應該唔可以掂你。」

「嗯。」

「可惜…如果唔係曲籌劃緊攻破『海洋監牢』一事,應該可以叫佢帶你去地下城『九龍寨』。」

「『九龍寨』?邊到嚟。」我問。

「一座香港面積龐大嘅地下街……依家好難同你講,你要睇過先明。」毒后說:「喺個到或者你可以完成最後步驟,完全咁成為百毒人。」

「頭先你講赤曲想要攻破『海洋監牢』又係咩一回事?」我問。

「你真係要聽?我驚你又會忍唔住手幫佢。」

「要,而且我要救出一個女仔,我欠咗佢。」加上早前霞好像跟我說過傲家全員去到了那裡,因為傲小一已經被捉到去了哪裡……這件事跟赤曲的計劃有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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