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兇手法沒有改變,受害者亦同樣是女性,然後……」佐佐木刑警看看死者旁邊,剛剛回來的、聲稱是死者情人的男生就呆呆地站着,相信是無法接受現實吧。之前三次都是如此,死者的情人必然會在事後出現,而原因都是「約會途中去了買飲料、去了買食物、去了洗手間……」,男方只是走開一回兒而已,然而回來的時候,女方卻變成這樣子。想必兇手是一直跟蹤他們,然後等候至情侶分開的一刻就行兇。

可是行兇的動機是甚麼?要是出於對情侶的嫉妒,那麼不是應該一對對地下手嗎?無論如何,先問點情報出來吧。佐佐木刑警馬上向部下指派工作,便看看有沒有其它蛛絲馬跡,北川當哉所說的男子亦可能在附近靜觀情況…

「大叔!」

佐佐木刑警一眼望去,當哉就與昨晚的粉髮女生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生走過來。看他們身穿校服,應該是剛剛放學,相信是恰好路過……但他們的神情倒不像如此,尤其是那位黑長髮的女生,她的神情與女警工作時的樣子很相似,應該是有要事,才刻意過來現場的,也許是學校新聞部取材吧。雖然未公開這個案發現場,但要查找的話,總會有門路的。佐佐木刑警向他們轉過身,一句都沒有說,當哉就先開口了︰「關於這件案件,我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可以移動到方便談話的地方嗎?」

當哉說完看一看舞,見她點頭又補充道︰「接下來的話不想讓他人聽見。」





佐佐木刑警與當哉對視數秒,馬上就明白到他們對此事的認真程度,這樣一來便難以拒絕。反正接下來交給部下做就可以,走開一會兒也不成問題……好吧。佐佐木刑警轉過身,給部下再加一項指示道︰「若看到昨天描述過的傢伙,就毫不猶豫地把他抓住,並待我回來,由我負責問他。」

「好,我們走吧。」佐佐木刑警作個手勢示意,叫三人跟着過來,便繞過屍體,走進小巷深處,轉個彎便進了另一條小巷。看上去有點昏暗,兩旁露出着電箱和水管,路也不寬,可是相比起那些到處積水,又多垃圾桶的小巷,這裏已經相當舒適︰「這裏該沒有外人竊聽,想說的是甚麼?」

當哉和舞慎重地檢查一次四周,連上方屋頂都望一次,互相點一點頭,當哉便道︰「可以把這件案件交給我們追查嗎?」

佐佐木刑警立時怔住,這可說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三個高中生走過來,還以為他們要說甚麼,怎料是要接手一宗連續殺人事件,換作自己也會吃驚。而接下來要告訴他的,恐怕他將會更難相信,但為了警方的安全,為了盡快捉拿犯人,也不得不這樣做。當哉吞一口口水,微微把口張開,整理好事情便道︰「關於兇手的殺人手法,他不是用一般的武器,那是用『魔力』下手的。」

佐佐木刑警的反應就如預想一樣,馬上呼了一口氣,又用手掩着嘴巴,彷彿快要笑出來。「兇手是用『魔力』殺人」,的確一般都不會有人相信,他一定想着這是高中生的鬧劇,認為「魔力」、「魔法」只存在於虛構的故事中。那麼這邊也如計畫般行動,當哉對舞打個眼色,舞對當哉點一點頭,踏出一步,上前便道︰「接下來就由我來說明。『魔力』是確實存在的,我現在就展示一部分給你看看。」





舞伸出手,張開手掌,讓佐佐木刑警看清楚,便從手心放出魔力,眨眼間白煙般的魔力就化成了刀的形狀,變成舞的愛刀「奧拉」︰「只要使用魔力,兇手就能這樣隨時隨地變出武器,以及把武器收回。警方應該至今都未能找到兇器。」

舞隨手放開「奧拉」,「奧拉」在掉落地面前便化成白煙,隨風飄散。然而佐佐木刑警看完這一連串的動作後,神情依然沒有多大改變,只是冷冷地作出回應而已︰「很抱歉地,我雖然覺得很厲害,不過只覺得是一種魔術,一種戲法而已。並不認為這是你們所說的『魔力』。要是沒有特別的事情,我便回去工作。」

「那麼……」舞不知不覺間又變出了「奧拉」,筆直地舉起另一隻手臂,直指天空便道︰「要是我把那片雲分成兩半,你會相信『魔力』的存在嗎?」

把那片雲分成兩半?佐佐木刑警抬頭一看,在兩旁建築間看到的天空是純白的,那是一片巨大的白雲!要是沒有超能力,又沒有相當的道具,要把它在短時間分開是不可能的!可是當他低頭望向眼前的女高中生,她卻是自信滿滿的,根本沒有想過失敗!她真的能做得到嗎?佐佐木刑警不禁吞一口口水凝視着她,頓一頓便回答她︰「要是妳真的能做到,我也不得不相信。」

這樣一來就與成功同義,佐佐木刑警將會相信魔力的存在,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進展得多了,不過在此之前,自己也得完成自己的工作。舞對當哉使個眼色,把「奧拉」橫放在身前,作出脫鞘的動作便道︰「風啊!與我共舞吧!」





佐佐木刑警目不轉睛地看着舞的一舉一動,而在脫鞘動作結束的瞬間,刀身就向四方八面放出一陣狂風,彷彿要把一切都吹飛一樣,佐佐木刑警不由自主地把手臂擋在身前,回過神來「奧拉」就發出着白色的光芒了,實在無法想像單憑變戲法能做到這個地步。

舞為了讓佐佐木刑警看清楚,略為減慢了動作的速度,抬頭一看,為免牽連到旁邊的建築,又對準了角度,才擺出架勢來。

「刑警,我現在就把那片雲割開,請務必看清楚。」舞一說完,對手臂略施一點魔力,就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往上一揮,白雲隨即分成兩半,露出一片藍天來,實在太難以置信了,她竟然真的做出來了!佐佐木刑警看看上方的藍天,又看看眼前的女高中生,剛才簡直是見証了人類歴史上的一刻,人類終於超越人類了!那無疑是值得感動的,也嘆為觀止,可是破案又是另一回事,並非擁有超能力就能做得到的。況且他們的話中仍有令人不解之處︰「不得不承認,『魔力』是確實存在的。可是你怎樣知道兇手也是使用『魔力』行兇?而且你們也沒有解釋過必須交由你們接手案件的原因吧。」

「先讓我解釋我們知道兇手所用的兇器的原因。那其實是非常簡單的,我們的伙伴檢查過死者的屍體,並在他們身上找到魔力的痕跡,要是兇手不是使用魔力的話,死者身上是不會有魔力的痕跡。」

「那麼你們是怎樣找到這些『魔力的痕跡』?」

「那些『魔力的痕跡』與我們使用時釋放出來的不同,單憑肉眼是看不到的,必須使用魔力才能找得到。不過會留下痕跡的就只有初心者和粗心大意的人而已,像我們一樣的人基本上使用魔力後都不會留下痕跡的。」

「說到尾,就是只有內行人才知道嗎……」佐佐木刑警低頭沉思一會兒,不待舞和當哉解答最後一條問題,馬上就給出答案︰「很抱歉,無論原因如何,我都不能把案件交由你們處理,最少都要有證據証明兇手的危險性才行。」

糟糕!這是近乎最壞的結果!雖然預想之中都有這個可能性,但這個原因始終都是難以應對的!他很可能往後不會再聽任何一句話!當哉急忙踏出一步,咬緊牙關,總之先拼了再想︰「大叔,單憑警方的力量是比不過能使用魔力的人的!像我一樣就有能力防護所有子彈,而舞也能一顆都不剩地躲過……」





「準確而言是子彈的速度對我而言就像靜止的一樣。」

「對,兇手應該也有着相近的能力才對,警方是絕對比不過他!而且他不需要隨身帶備兇器,即使成功捉拿到他,他也能不吹灰之力地逃走,手銬對他而言是毫無意義!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以我們作測試……」

「而且我們也非只有三人,而是有一整個團隊,對於調查事件亦有相當的經驗……」

「夠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不過警察有警察的辦事方式,有警察的尊嚴,不可以簡單就把案件交給你們。你們也別太輕視警察的力量,我們可不會敗給區區一個殺人犯。」

……看他的樣子也真的不覺得會敗給兇手,他根本沒有借出權力的意思……這樣子警察真的會被兇手打敗……要是新聞報導無數警察也敗給一名殺人犯,事情引起的恐慌更不是鬧着玩的……當哉又再轉動他的腦袋,拼命找尋說服他的辦法,卻找不到半點頭緒。而在這個時候,艾美就站出來︰「其實不能協力嗎?我倒覺得這應該不是必須由其中一方解決的問題。」

「協力?」

「既然我們的目的是一致,警察負責調查,而捉拿犯人的時候就交給我們,這樣不行嗎?」





三人聽着艾美的話,立時都呆住了,為甚麼會想不到呢?在WAMF的立場上,想親自處理與魔力有關的事情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那本來就是自己的工作範圍。加上對於魔力的戰鬥,WAMF才是專家,警察則對魔力毫無認識,對魔力根本毫無還擊之力,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過他們,當然只會想着完全接手案件。另一方面聽到當哉說要接手案件後,佐佐木刑警也只圍繞着交不交給他們接手的方向考慮,把思考完全收窄了,警民合作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WAMF與警察合作簡直是最佳的處理方法。

「佐佐木刑警,我也認為協力是最佳的方案,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舞靜下心來,向佐佐木刑警提問,他也不必多想,馬上就能回答︰「我們警方向來很歡迎合作的市民,當然不會拒絕協力。」

雖然形式上多少有點差異,但這應該會成功吧。這樣一來破案的速度必然會大輻增加,相信不久就能捉拿犯人,受害者,以及像自己母親般的悲劇也不會再出現……當哉看着舞和佐佐木刑警象徵着結盟的握手,便從心底裏感到安心,這應該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強大的結盟。這也不得不感謝艾美,儘管她多少有點遲純,使人有她腦袋不太好的幻覺,事實上她只要一掌握到狀況,恐怕是最聰明的一個。但當哉一看到她那呆呆的樣子,反而覺得她的聰明更像錯覺。

「當哉當哉,我肚子餓了,有甚麼可以吃嗎?」

她果然是腦袋不太好才對,正常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說想吃下午茶吧。當哉嘆一口氣,掏出手機,看看屏幕上的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五時多,若現在回去學校的話,到達時也該接近六時,到時候再帶同未央一起去吃吧。當哉又看看舞和佐佐木刑警,他們似乎也剛好決定了協力方式,舞也完全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就先到此為止。那麼,馬上就回去學校吧……

那個人……那個男子……他不就是昨天站在屋頂的大學生嗎?當哉跟隨佐佐木刑警走出去,昨天見到的男子就臉無表情地站在小巷前,與幾名刑警對話着。他當時的眼神馬上就浮現在當哉的腦海之中,手腳的顫抖完全無法停下來,雙腳都動彈不得,佐佐木刑警和舞卻自然地前進着,那麼是自己奇怪嗎?不,應該是他們沒有見過那張臉而已,見過的話一定會有同樣的反應的……

「當哉……那個人……我不想接近他……」

當哉一回過神來,艾美就緊緊抓住自己顫抖的手臂,艾美的手也顫抖着,她也害怕嗎?可是她昨天不是說沒有見到那男子嗎?還是單憑直覺感到害怕?





「當哉……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嗎?我總覺得接近他會很糟糕……」

「不……應該沒有……」當哉看着艾美,她就連聲音都顫抖着,大概害怕得一步也無法前進,不過自己也相差無幾,現在就連提起腳也做不到,他究竟是甚麼人?看他的視線,似乎是看着死者的屍體,又彷彿對屍體甚麼感覺都沒有,無論是可憐,還是惡心……當哉再凝視他數秒,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竟然微笑了!像看到有趣的事物般笑了!怎麼可能!即使一個人再冷血,也不至於會看着四分五裂的屍體笑吧!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剛才我們已經詢問過,他也承認每次都有出現於現場附近。」小巷前的刑警如此告訴佐佐木刑警,佐佐木刑警上下打量他一番,轉過身來便問︰「北川當哉,就是他沒有錯吧。」

當哉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硬邦邦地點頭,佐佐木刑警見到便再打量他一番,按照當哉的反應,他肯定是那個人沒有錯,但這樣看卻不覺得他有多可怕呢。計上今次,他已經連續四次出現在現場,估計世上都不會有這麼多巧合,不管他是否犯人,他也該與這件案件有關︰「不好意思,你可以跟一跟我們回去,以協助調查嗎?」

「當然可以,市民與警察合作是應份的,怎麼可能拒絕呢?」男子笑着臉,以極其開朗的聲音回應道,與昨天的印象截然相反,當哉完全摸不着頭腦。按照他剛才的反應,根本一點都不可怕,反而聲音開朗得有點過份,聽起來相當造作。當哉又看看佐佐木刑警,他聽到男子的回應後,臉上並沒有半點感激,依然是沒有表情的,相信他也對這男子充滿着猜疑吧。

「說起來,後面粉紅色頭髮的女生,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嗎?」男子忽然探出頭來說道,在場粉紅色頭髮的女生應該就只有艾美而已。要是他見過艾美的話,應該是昨天在「歌最高」的時候,可是他口中的「見過面嗎?」聽起來並非這種意思,相信是指「互相認識」才對,不過艾美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既然自己不認識他,艾美應該也一樣才對。當哉看看緊抓着自己的艾美,她就使勁搖着頭,果然不認識,當然,也不可能會認識。

「別在這種地方搭訕,我們先走吧。」佐佐木刑警兩手搭上他的肩膀,使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只是向當哉揮揮手,說聲「之後再聯絡」就帶着男子走出小巷。當哉凝視着二人的背影,直至他們完全離開視線,才慢慢地鎮定下來,然而艾美的手卻還要再顫抖一會兒,才有停止的跡象。





「你們覺得那個男子怎樣?」舞轉身一問,當哉和艾美不必多說一句話,舞一看到二人的神情就知道,不但身體顫抖着,額上更見有幾顆汗珠,相信是憑直覺感到恐懼吧。那麼剛才自己的直覺應該也沒有錯,那傢伙並非一般人,尤其是他的氛圍……要是預感不應驗就好︰「艾美,我要借一借跟着妳的『眼睛』。因為會無法即時看到妳的情況,請暫時不要與當哉分開行動。」

艾美和當哉都馬上明白舞的意思,那是要用在那男子身上,大概舞也無法信任他,相信這樣做會是較妥當的對應方案吧。艾美和當哉都點頭回應,舞也立即讓「眼睛」追趕佐佐木刑警和男子,接下來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而己。當哉和艾美面面相覷,連吃東西的心情也沒有了。

「當哉,我接着要繼續WAMF的工作,一宮同學和夏井同學就交給你護送。」


※※※※


自從艾美出現後,當哉便與她出雙入對,而且她還與當哉同居着,又像小孩般依賴他真是沒她辦法,但最近就連風見同學也時常與當哉一同行動呢……不知不覺間又「當哉」、「舞」般直呼着名字,關係都變得好像非常親密,每天早上還一起回校,即使是工作也叫人羨慕啊。反觀自己,與當哉不但毫無進展,最近更好像距離他越來越遠……唉……未央坐在足球場旁邊的長椅,呆呆地看着足球場,又嘆了一口氣。

「一宮前輩,練習已經結束,快過去校門與北川前輩會合吧。」

「甚麼?練習已經結束了?甚麼時候?」未央看看眼前的足球場,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她再看看站在旁邊的辰彥,他不但已經更換好衣服,還收拾好行李,明明自己一直看着球場,為甚麼會察覺不到?啊!對了,自己到剛才為止都想着當哉的事,當然察覺不到。

「一宮前輩,妳最近好像時常在椅子上發呆,是不是有甚麼不舒服?」

「不,沒有。謝謝關心。我們走吧。」未央輕輕按着大腿站起來,看看辰彥,相比起當哉,自己最近好像與他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長了。說起來當哉讓自己與他待在一起時,表情上好像說着「加油」一樣,之前一直是指工作上加油,但會不會是他誤會了,「加油」其實是有別的意思?未央與辰彥走了一段路,又看看他,雖然之前忽然被他告白過,但自己對他的認識好像不太深。咦?被告白的人與告白的人這樣時常待在一起不是很怪嗎?又不是答應了他,那麼自己不就像對他說「你仍有機會」一樣嗎?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間就來到校門——與當哉會合的地點,卻完全找不到他的蹤影,可是他從來不會忘記這些事情的,應該是他們的工作未完成,所以無法準時回來。未央細步走到校門旁邊,靠到牆上,望向遠處便道︰「當哉應該很快就會到,先在這裏等吧。」

「嗯。」辰彥也跟着未央靠到牆上,靜靜地望向遠處,不多說一句話,現在只要能與她這樣在一起就很滿足了。

……北川前輩真慢呢……會不會是遇上了麻煩?辰彥掏出手機,看看屏幕上的時間,原來才過了五分鐘而已,那麼未到也毫不出奇。不過這樣與一宮前輩站在一起也意外地尷尬,還是找些話題談吧︰「說起來一宮前輩,妳為甚麼會當足球部經理? 」

「讓我想一想……你覺得是甚麼原因?」

「一般而言應該是因為喜歡足球,或是看上了足球部的人,但一宮前輩似乎兩者都不是。」

「嗯。我當經理的原因是那個……一年級入學不久不是會被各社團熱烈招募嗎?本來我沒有打算入社團的,可是足球部招募經理真的招募得很拼命。他們當時一見到女生經過就不停追着她,請求她當足球部經理,當然,大部分的女生都被嚇跑了。然後我經過時的遭遇當然都一樣,他渴望要女經理都渴望得快哭了。見他們那麼可憐,要捨棄他們又有點不忍心,於是就以做善事的心態答應了。」

「妳果然很為人設想。竟然單純是為了助人而當經理,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

「太過賞了。要是有後繼人當經理,我說不定馬上就會退部呢。我又不是特別喜歡這份工作。」

「但妳不會因自己不喜歡做而馬上退部,也盡全力完成經理的責任,這已經是非常難得。不過我多少都明白當時足球部想要女經理的想法。女經理在滿是男人的體育系裏就像黑暗中的曙光,萬綠叢中一點紅,對我們而言可說是心靈慰籍的靈藥,渴望擁有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也因這個緣故,現在能與當哉一起的時間都被大輻減少了。到了現在還真後悔當時下的決定。未央再看一看前方的斜坡,終於見到半個頭了,會在這個時間回來的就只有當哉而已,比起要他走到校門,還是自己過去會合吧︰「夏井同學,當哉到了,我們去迎接他吧。」


※※※※


「不好意思,刑警先生,剛才不是說詢問情報嗎?為甚麼要來這裏?」男子坐在與佐佐木刑警相隔一張桌的椅子上,看看四周,這白色的房間除了白色的牆壁和一個窗就甚麼都沒有。雖然剛才沒有看清楚門牌,但這裏應該是審問室吧︰「這樣對待提供情報的善良市民似乎不太公平呢。不是嫌疑人才會被帶到這裏的嗎?」

「非常抱歉地,你多少有一點嫌疑,但你不是犯人就不必在意,只要堂堂正正地回答問題就可以。沒有人會把你關進監牢的。」

「其實房間甚麼的怎樣也好,只是想了解清楚而已。那麼我們開始吧。有甚麼想問?」

「首先是名字,你叫甚麼名字?」佐佐木刑警提起原子筆,準備好記事本,便把男子的回答寫在記事本上,「武內業」,佐佐木刑警的書寫速度稱得上是快的一類,馬上就寫完,對他而言,書寫比用那些先進的電子設備方便得多︰「那麼武內業,你每次案件發生後都會出現在現場附近,對不對?」

「對。」

「你每次都很快就到達,甚至比網絡散播消息的速度更快,你的消息是來自甚麼地方,為甚麼能每次都在短時間內到達?」

「消息是來自一個情報家的朋友,至於他得到情報的門路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那是商業機密。至於我每次都在短時間內到達是因為我每次都剛好在附近,不用走很遠路就到。」

「根據我們調查,幾乎每個在現場見到你的人都會心生恐懼,更有人形容你的眼神是『看路邊垃圾的眼神』,為甚麼這樣看人?」佐佐木刑警看着業,他依然是木無表情,好像思考着事情一樣,完全地沉默起來︰「如果不想答也沒關係,先確認一下不在場證明吧。」

佐佐木刑警翻一翻資料,查看事發時間,他才翻了幾頁,業就開口了︰「你覺得『人類』這種生物如何?」

自己覺得『人類』這種生物如何?他的語氣就像人們問別人對某種動物的看法一樣呢,彷彿自己不是人類似的。佐佐木刑警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一看到他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並且直覺地明白了——雖然每人對他的形容都不同,但他們看到的大概就是這個表情,如果要以自己的說法來形容,就是「看着實驗動物的研究員」,最少他一定沒有把他人當作同族看,相信他覺得別人都是低等生物,實在令人討厭,而直覺覺得他確是高人一等而心生恐懼的自己則更為討厭︰「我覺得人類比其他生物更有智慧,雖然身體較弱,但能夠發明不同的科技產物來補足,而其他生物則不能。我認為這就是人類能站在生物的頂點的原因。」

「生物的頂點……真夠自大。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為甚麼人類不能殺人類?」

這是哲學的問題?如果說是因為犯法,他恐怕不能接受吧。可是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總之不能殺人。」佐佐木刑警望一望他的樣子,他連眉毛都沒有動,應該是不滿意︰「其實很簡單。你應該不想被殺吧。他人也當然不想,所以不能殺人。」

「相信豬、牛、雞、羊、魚都不想被你殺,不想被你吃,那麼為甚麼就能殺?」

「……那是為了生存逼不得已……」

「那麼當沒有食糧的時候你會殺人、吃人嗎?」

「當然不會。」

「那麼為甚麼逼不得已就能殺其他動物?」

「……那是因為……」佐佐木刑警張開嘴巴,發不出半點聲音來,朝這個方向想的話,最終的確得不出「不能殺人」的結論來。假如以「權力論」談呢?人類亦沒有殺其他動物的權力。雖然知道人類不可殺人,卻找不到一個確實的原因來。

「刑警先生,看來你也不清楚人類不能殺人的原因。真虧你能一直追查殺人犯,說要把他捉拿歸來,其實你根本沒有逮捕他的理由。說到底刑警都只不過是執行法律的人偶而已。」

「也許你說得沒有錯,我們只是執行法律的人偶。不過只要人們的生活能因我們而得到保障,感到幸福,那麼不就已經足夠了?我們也該是時候進入下一條問題。」佐佐木刑警低下頭,又開始翻查資料,不足數秒就翻到案發時間的紀錄,然而在他開口發問時,業就先說話︰「真對你失望,不但無法解答我的問題,還要毫無欲望,還是應該說抑制力強?人類真夠愚蠢。讓我告訴你一件好消息吧——我就是你要找的殺人犯。」

「甚麼?」舞一刀斬下旁邊魔獸的首級,與佐佐木刑警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那個叫武內業的男子說自己是殺人犯?雖然覺得他很可能是魔人,但他一點都不像今次連續殺人事件的犯人,加上他剛才輕佻的語氣,就更不覺得他是犯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究竟是為了甚麼而自首的?舞輕輕一揮,甩去「奧拉」上的鮮血,這一帶的魔獸也總算清理完了。舞再看看審問室的情況,業就臉向着在他斜後方的「眼睛」,但佐佐木刑警的表情卻完全不知道業正在看甚麼,即是「眼睛」並沒有解除隱形,而是那傢伙正在使用魔力!

他是玩弄人心的嗜血魔人?單純喜歡惡作劇的善良魔人?還是只是懂得使用魔力的人類——連續殺人犯?只要他施放一點魔力,讓人看到魔力的顏色,最少就可以去除一個可能性。舞緊盯着審問室,佐佐木刑警就憤然站起來︰「武內業,假如你認真要自首的話,即使你不是殺人犯都會因公務執行妨害罪而遭監禁……」

「都說了我就是殺人犯,不是裝的。」

「我不覺得你是,但若是真的話就是死刑!網上的人全都這樣吵着,上層都往這個方向考慮着,不可能會減輕!」

「刑警先生,你先別囉唆,快點銬我去監牢吧。不是還有死刑等着我嗎?」業的態度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完全不像要自首的人,他究竟想着甚麼……舞皺起眉頭,不斷地思考其可能性,他的下一句話就把佐佐木刑警嚇呆了︰「要是不相信的話,要不要我出去用魔力再幹掉一個?」

舞看佐佐木刑警的樣子,他應該是對「魔力」二字起反應。他對魔力的認識尚淺,他只知道當哉和舞的組織及殺人犯懂得用魔力,加上一般人不會提出這兩個字,業的嫌疑一下子就急升了。作為證據,佐佐木刑警臉帶着一點恐懼,但馬上就聽命取出手銬,把業的雙手扣住。往後不用看都知道,就是把他關進監牢,彷彿一切都如那個武內業所願一樣。

除此之外那傢伙說出「魔力」二字時明顯加強了語氣,是預料到佐佐木刑警的反應才說的,他知道佐佐木刑警知道殺人犯是使用魔力殺人的,但佐佐木刑警完全沒有提及過「魔力」,自己告知他時也和當哉確認過沒有其他人,那麼他是如何發現的?他當時與屍體相隔的距離應該無法找到魔力的痕跡才對……他是見到「眼睛」後推測出來的嗎?否則他就真的是殺人犯本人了。舞在無人的小巷裏關上術室,在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融入人來人往的街道,一邊思考着業的事情,一邊走回家。既然仍未知道那傢伙是否真犯人,還是要求大家繼續與當哉共同行動較好。不過他們也不會介意吧。


※※※※


今日真是累透了,當哉呆呆地躺在床上,凝視着天花板。無論是自己還是艾美,這一整晚都提不起精神來,迎接未央時又被擔心了。平日晚飯的時候艾美都會迫不及待地坐在餐桌旁等待,並一粒米都不剩地把晚餐吃完,然而剛才她卻是被叫到吃晚飯的時候才慢慢地走過來,飯菜也剩下了一半以上,而自己也相差無幾。只要一想到那名男子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舞見到他後神情都變得相當凝重,對他也戒備起來,還要動用跟着艾美的「眼睛」,他究竟是甚麼人……

當哉看看旁邊的鬧鐘,時間已經是十二時零五分了。明天還得上學,但神經卻與昨晚一樣,一直都繃緊着,戰戰兢兢的,完全不是能睡覺的狀態,必須放鬆下來才行。出去喝杯水吧,多少都應該有點幫助。

當哉站起身,慢慢地走出房間,往旁邊一看,似乎艾美也想着相似的事情,並因見到自己而吃了一驚。當哉再看一看她的樣子,或許是因為天氣轉涼了一點,她離開床後也總算穿上了衣服,對於終於不用提醒她這一點,當哉多少都感到欣慰。可是若要喝水的話,她懷裏卻抱着不必要的東西,當哉亦因此而感到疑惑了,她真的是想着與自己相同的東西嗎?

「妳也是出來喝水嗎?」

艾美搖一搖頭。當哉又問︰「洗手間?」

艾美又搖一搖頭,那麼她走出來是為了做甚麼?當哉看一看她的懷裏,她正緊緊抱住枕頭,好像想要說甚麼似的欲言又止,實在不像平日的她。平日的話,她都是笑嘻嘻的,有話直說,不會這樣畏首畏尾。如此擔驚受怕的艾美真是第一次見︰「妳也想着那名男子,睡不着覺嗎?」

今次她則是微微點頭了,那時候她也相當害怕呢……雖然自己都沒有說她的資格。有沒有甚麼能使她安心下來的方法呢?當哉凝視着她,正想着,她便開口了︰「當哉……」

「……今晚可以一起睡嗎?」

「一起睡?」當哉立即怔住了,她就是為了這句話而猶豫了這麼久?最初一言不發就鑽進來的她?當哉看着她的眼睛,那是懇求的眼神,她看起來比平時更要脆弱,如果這樣做就能使她安心下來的話……

「……我會穿着衣服睡的……這樣可以嗎?……」

「其實即使不這樣做,我都沒有打算拒絕的。」

「……可是這樣當哉你不是會尷尬嗎?」

「的確是會尷尬,但妳不穿會舒服一點吧。那麼隨妳喜歡就好了。」

「真的?」

「嗯。」

「謝謝。」

當哉側一側身,讓出一條路,艾美便細步從旁走過,又像等待自己一般停在床邊,靜靜地轉過身來。當哉看看床邊的艾美,現在才說想去喝水,要等一會兒才回來也不太好,她現在多麼需要陪伴,看她的樣子就明白,彷彿這個晚上一離開她,她的精神就會支撐不住似的。

當哉輕輕力關上房門,房間就是全黑的,僅能靠着窗外的月光,隱約地看到艾美的身影,而不知不覺間,她的衣服就消失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總算用枕頭蓋住了重要的部位,那是為了減少自己的尷尬嗎?當哉這般想着,便悄悄地移動枕頭,躺到床上靠窗的位置,讓出半張床來,並輕拍旁邊兩下,請艾美躺上來。艾美點點頭,抱着坐到床邊,放置好枕頭便躺下來,把身體蜷縮到當哉的懷裏,就像嬰兒一樣。

說起來,舞好像二十四小時觀察着自己吧……當哉看看懷裏赤身露體的艾美,再想想剛才的話,不就像自己叫她別穿衣服嗎?舞應該不會誤會吧……既然她看到全程就應該會理解的,畢竟她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倒是自己得為艾美蓋上被子才行。

「當哉,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吧……」

真是的,根本沒有必要想,當哉輕輕地為艾美蓋上被子便答︰「當然不會。」

「太好了……剛才呢……我腦袋裏有個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當哉低頭看看被子裏的艾美,她就微微抬頭,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不久就會與當哉你分別了……」

「怎麼可能。」

「我的直覺和預感很準的,多半都會應驗……」

「那麼今次就是不應驗的那次了。」當哉輕輕撫摸她粉紅的頭髮,她便發出「嗯」的一聲,安心地低下頭了。她之所以想一起睡,大概是那個「不好的預感」的緣故,可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要與她分別的情況……難道說與那名男子有關係?例如他是艾美原來認識的人,要接她回去……但艾美見到他時那麼害怕,相信是沒有可能。除此之外的可能性就想不出來。

當哉把被子拉到她肩膀的位置,使她肩膀的一部分和頭部外露出來,好讓空氣流通。想到這張是單人床,讓她睡得太出也怕她滾下去,又伸手把她摟近一點,不知不覺間就快黏在一起,回過神來好像很多地方都碰到。女生的肌膚果然很嫩滑……不行不行,雖然艾美長得很可愛,她現在亦毫無防備,但總不能起色心吧。

當哉使勁搖頭,甩走腦袋裏的想法,當他一停下來,艾美的嘴唇就在眼前,即使過了幾個星期,嘴唇上的觸感都毫不消退,真的柔軟極了……當哉回過神來嘴巴就貼上去了,自己都在做甚麼?為甚麼會吻了下去?男性的本能嗎?當哉還未鬆開,忽然間又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她的嘴唇了,意識朦朦朧朧的,感覺既真實又虛幻,好像剛才的都是幻覺一樣,那是「衝動」嗎?結果自己有沒有吻她?當哉吞一口口水,看看艾美的反應,她安心後睡得正甜,臉上沒有任何吃驚的神色。當哉再摸摸自己的嘴巴,感覺也沒有變得深刻,似乎真的只是幻覺而已。

過了一小時,當哉便確信,與一絲不掛的女生共睡是不可能入睡的!

「早知道就請她穿上衣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