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以為,打開若英的心扉,是我人生中的最大成就,沒想到,我卻遇上一個比若英(或貓女妹妹)更像刺蝟的女人。
 
中午時份,重聚餐廳來了一個稀客。
 
她推門而進,我第一眼便認出了,是投訴我家噪音的鄰居。
 
她渾身有著不協調的氣質,好像刻意要跟世界脫節、活在自己的六度空間。
 
叫人不敢接近只想遠觀的原因,是她似乎只想留在那個空間裡,不歡迎任何人闖進。
 




她跟一般女人不同,所有人一窩蜂推崇美白,甚至用盡一切美白功能把自己漂白。但她一身不太均勻的深堨膚色,看得出是曬太陽得來。
 
她戴著看似偏愛的大圈金色耳環,跟她身上的鴨屎綠制服,卻出奇地相配。
 
笑臉盈盈的伙計,見她美麗動人,把她帶到大堂的最佳位置,這四人卡位對正著掛牆的大電視,她卻拒絕好意,靜靜躲在角落裡的單人卡位。
 
我在收銀處默默看著,心裡在想,她這個人多孤僻啊!
 
我對伙計說:「認識的,由我來招呼吧。」
 




雖然,在餐廳中,我的身分也算是小老闆,但我無法忍受整天困在收銀處,尤其,全面使用電腦系統以後,悶在櫃台內,簡直像活在荒島。
 
所以,我把最悠閒的收銀的工作,交給資深員工處理,我則替人客落單,跟熟客聊聊天,一天時間就易過。
 
我走在她附近待著,留意到她身穿制服,是兩條街外的台式奶茶店。
 
她看著一共七張不同種類的午餐餐牌,看得眼花潦亂,最後選了餐牌中最廉宜的套餐。
 
我替她落單,她半眼也沒有瞧過我,直至我問:「餐飲要現在一拼上桌嗎?」
 




她這才抬頭看我一眼,「凍咖啡。」
 
我友善微笑,「想不到我們是同業。」我指指自己胸口印著『重聚餐廳』的橙色制服。
 
她瞪大雙眼,像看一頭速龍般盯住我,「你在這裡工作的嗎?」
 
「對啊。」
 
「那麼,麻煩你盡快替我落單。」她神情回復冷淡。
 
「噢……對不起,我馬上去。」我無奈走了開去。
 
我跟廚房說一聲,替她的餐添加了份量。
 
那包括,加大的餐湯、加餸的飯、餐飲的咖啡,也被我改成品質最好的藍山。




 
我親手拿餐給她,她兩眼只是一直放在手機上,我想把握機會跟她交談,但她顯然想距我千里。
 
我不是那種很輕易被打沉的人,想嘗試跟她攀談,一位老顧客走進餐廳,跟我熱情打招呼,我便迎上去,跟他談笑了。
 
三分鐘後,伙計走過來打岔:「奶茶店少女請你過去。」
 
我心裡激動地想,她終於也肯跟我相認了!
 
我走到她面前,她的臉色卻一陣訝異。
 
「你是老闆嗎?」
 
「我身兼數職,除了是老闆,但我也把自己當作伙計、廚師……有時見清潔嬸嬸太辛勞,我也會幫手洗碗。」我笑著告訴她:「還有,偷偷告訴妳吧,我最喜歡送外賣。」
 




她盯著我,半點笑容也沒有,也好像不欲多談:「我只想知道誰是老闆,我有事要投訴。」
 
我莫名其妙的:「有什麼需要投訴嗎?」她怎麼一直在投訴?
 
「我點的是咖啡。」她向杯子抬了抬下巴,「這味道,不像一般咖啡。」
 
我哭笑不得,「因為,這一杯是藍山咖啡,是品質最好的咖啡。」
 
她倔強說:「這個我知道。但我要的是凍咖啡,不是什麼藍山,你替我換一杯。」
 
站在旁邊的伙計看不過眼,插一把嘴:「小姐,一杯藍山的價錢,抵得上妳吃一個套餐啊!」
 
我白了伙計一眼,他馬上噤聲,我請他替客人換一杯普通咖啡。
 
伙計走開,她說:「我會付回那杯藍山的價錢。」




 
「不用,是我擅作主張。」我說:「我不知道,妳不愛飲藍山。」
 
「我沒說不愛飲,我只是不習接受陌生人的恩惠。」她說:「那杯藍山的價錢,加進我賬單便可。」
 
「既然妳不接受,也沒付錢之理。」我向她說聲抱歉就走開。
 
明知與她說下去,會鬧得不愉快的多,所以選擇迴避。
 
然後,我故意去忙別的,卻不走近櫃檯,直至她結賬之後,我才放心。
 
我知道,只要我在收銀機前,我倆又會為那杯藍山要付錢或不付而僵持不下,我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她走後,伙計走過來,對我說:「老闆,她是你朋友嗎?」
 




「是鄰居。」我很遺憾,竟不敢把她擅自稱為朋友。
 
「她是那種別人待她再好,她也不領情的麻煩獨居女人吧?」
 
「你怎知她獨居?」我很驚訝,連我也不知道。
 
「太久沒男人整治的女人,身上會有一陣腐屍味。」
 
我只得苦笑。
 
伙計替我抱不平,「老闆,她這麼討厭,你大可不必視她作朋友。」
 
「她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討人厭。」我說:「因為,人家討厭她,便不會再去騷擾她了。」
 
「世上居然有這種人?」
 
我看看餐廳門口,當然,她早已離開了。
 
「世上真有這種人,而剛巧,我是個喜歡改變這種人的人。」
 
然後,我露出一個樂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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