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4年4月17日
 
自從多次穿越時空,看著同伴一個一個死亡,直到最後在2012年打敗邪老頭後已經過了六年的時間。
 
這六年的時間我沒有再見到未來的自己,也沒有見到那時的李SIR,間中在這邊看到一無所知的李SIR也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雖然在剛回到2028年時便立刻跟已經育有一子的傑少道歉,但始終對於害死了2012年的他感到抱歉,一直得不到釋懷的感覺。始終,那邊的傑少也是我的好兄弟。
 
「周大導,小善姐她還沒到,要先拍其他鏡頭嗎?」
 


我揮手示意副導演先拍其他的鏡頭。
 
是的,在我知道自己只餘下40歲命時,我便立刻向正在工作的機構請辭。我根本沒有必要為了生存而賺得可觀的金額,我想在進入棺材前也不留半點遺憾。
 
這六年間,偶然也會在街上碰到樂瞳一家三口,不,現在應該是一家四口。我們每次碰到也只是相互點頭,雖然在彼此的眼神之中不難發現對相方還殘留著感情,但我知道樂瞳已經慢慢解開了留在她心裡頭我的枷鎖。
 
這樣當然,畢竟她有兩個女兒跟寵愛她的丈夫日以繼夜地陪伴在身邊。但我──我還是很掛念樂瞳。有時我也會後悔當初作了一個放她回去所屬地方的決定,但又能怎樣?我,要活得像一個男人。
 
其實我也很幸運,雖然在這個時空我跟樂瞳並不是一對,也沒有樂星的出現──但我相信我是眾多時空的唯一,唯一一個能夠人到中年還追夢的「我」。我終於,憑著數年間不斷的努力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導演。但可惜,我沒有機會把自己的處女作拍攝完,因為明天就是我的生日,意味著我將踏入40歲。
 


晚上11時──
 
我回到家把先前雪進雪櫃的蛋糕拿出來,並拿了一袋蠟燭,靜候自己的死期──不,是生辰。
 
家中只餘下我一人,唯一的親妹在我小時候便過身了,爸媽也在兩年前因為一次意外去世,哥哥與弟弟也因為各自的事業發展起飛而到了別的國家。
 
11時55分了,我不確定會否就在香港時間踏入零時的一刻便要宣讀自己的死訊,但我還是事先致電了999。
 
「嘟⋯⋯嘟⋯⋯嘟⋯⋯」
 


11時58分,寧靜的客廳傳來了一陣清晰可聞的電話聲。我拿起久違沒有用過的電話,期待著電話的另一邊會是我一直很掛念的人。
 
「喂」
 
「這個時間會阻到你嗎?不好意思,周大導,想問問明天是0800出外境嗎?」
 
⋯⋯⋯⋯⋯⋯
 
不是樂瞳。
 
也許,她都忘了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不對,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我只有40歲壽命。
 
「是的。」
 
我簡單說了兩句便掛線了。


 
11時59分
 
我點燃了蠟燭,為自己唱了一首生日歌。
 
「生日快樂,周星宇。」
 
「嘟嘟嘟嘟嘟嘟」
 
手錶中傳來了急切的「嘟嘟」聲,代表著12時,即是2034年4月18日的到來。同時間,我正式為自己宣佈了死亡。
 
很疼,胸口很疼,像是被地獄的煉火所燒一樣。
 
很冷,身體很冷,像是身處在空無一人的雪地。
 


「生日快樂,周星宇。」
 
xxxxxxxx
xxxxxxxx
 
「起來,周星宇,起來。」
 
⋯⋯⋯⋯⋯⋯
 
誰叫我⋯⋯?我很累,讓我再小睡一會吧⋯⋯
 
「起來兄弟,你還歉我一句道歉。」
 
我欠你一句道歉⋯⋯?沒有吧,這六年我也沒有再傷害任何人了,該道歉的對象也道歉了⋯⋯
 


「還不起來我便把你以前的醜事傳通天!就像是在網吧那次,你突然屎急,但又找不到可用的洗手間⋯⋯⋯⋯」
 
!?
 
這種事好像只有一個人知道啊,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是誰呢?
 
對了,是陳俊傑。
 
我緩緩張開眼睛。
 
眼前的陳俊傑額頭穿了一個被槍所傷的洞口,是當時我無力救不了的傑少。他在我面前再次出現,意味著真的有所謂死去的世界,而且,我真的是死了。
 
「對不起⋯⋯傑少⋯⋯」
 
只見傑少笑了笑,回應:


 
「我從來沒有怪責過你,能夠為了兄弟而死,是我人生中感到最輝煌的一刻。」
 
謝謝。我並沒有把這句說出口,眼中流下了不知為何物的淚水。
 
「好了,你也該起來了,你還有事要見證。」
 
話畢,眼前不應存在於這個時空的傑少便消失了。
 
見證?見證什麼⋯⋯
 
我嘗試起來,啊,很疼,這個空間很窄。我慢慢地爬了起來,回頭看看剛才的空間是什麼東西。
 
「哇」
 
我忍不住大叫了出來,看到的是一所棺材,裡頭睡得正香的正是我。我只能夠活動自己的鬼魂了,我到現在才知道鬼魂也會感到疼痛。
 
我走出了房間,坐到了其中一個座位上等候進來探望我的人們。
 
可笑,我沒有看到自己的哥哥與弟弟,難道在他們心中我就是沒用的人?
 
首先進來的是MISS WONG跟李SIR。太好了,這個時空的MISS WONG活得好好的,沒有因為誰而死亡。至於李SIR,感覺他的神情沒以前的黑暗,也許他跟MISS WONG已經相應了吧?
 
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以前的同學也陸陸續續地進來,唯獨我沒有見到樂瞳。她是跟蘇志昌回到日本了?不對⋯⋯有朋友死了的消息應該在各大交友網站中流傳著,並會在我的狀態欄下留一句沒鳥用的R.I.P.。你妹的,人都死了還RIP有什麼用?能夠把我起死回生嗎?想到這裡我也無名火起。
 
沒有,沒有,喪禮快完了,也看不到樂瞳。
 
「對了,是誰舉辦了周星宇的喪禮的?也沒有看到他的父母及兄弟。」
「對啊,我也是從臉書上才知道了今天將會舉行他的喪禮呢,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好意思。」
「會不會是蘇志昌?印像中他們好像蠻相熟,之前在MISS WONG的婚禮上也有見到他們有聊天。」
「應該是陳俊傑跟他最相熟吧?他們在舊時就經常待在一起。」
 
死了還要聽到別人的壞話,不過算了,這幾個人跟我也不是太相熟,一個班別總不會所有人也混得熟絡吧?更何況小時候的我如此害羞。
 
「你們別討論了,是我辦這場喪禮的。」
 
說話的是我的好兄弟,果然是傑少幫我辦這場喪禮。
 
「好久不見了陳俊傑,怎樣,待會要一起吃個飯嗎?」
 
「不了,我還想待在這裡久一點,你們先走吧。」
 
「那走了,再見。」
 
隨著響亮不斷的腳步聲,整個喪禮場所只餘下傑少一人。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他們走了,你出來吧。」
 
他在跟誰說話?
 
話音剛落,我便看到了一名相當成熟,但還是漂亮如三十出頭的女人從門的另一邊走進來。
 
是樂瞳。
 
我終於在死前再一次看到樂瞳了!不對,應該是死後終於看到樂瞳了。
 
「麻煩你再一次幫忙了,陳俊傑。」
 
「再一次幫忙?我以前有幫過你嗎?也罷,明明是你安排的喪禮,你又為何要我代為出面呢?」
 
什麼?是樂瞳幫我搞這場喪禮的嗎?
 
只見樂瞳低下頭搖搖頭,並不想說什麼。
 
「不想說就別說吧,我先走了,再見。」
 
「謝謝,再見。」
 
妹的,剛剛才誇讚你是我唯一的好兄弟,現在竟跟其他人一樣這麼迅速地就走了。算了吧,反正我欠你一條命,你也讓我跟樂瞳有二人世界的時間。
 
⋯⋯⋯⋯⋯⋯
⋯⋯⋯⋯⋯⋯
 
靜待了數分鐘後,樂瞳終於動身前往內裡瞻仰我的遺容。
 
「鳴鳴⋯⋯」
 
哭聲?樂瞳為我而哭嗎?她不是早就該忘了我嗎⋯⋯⋯⋯
 
「周星宇,為何你要先行一步了?你很自私⋯⋯我們都經歷了這麼多,為何你要拋棄我?」
 
⋯⋯⋯⋯⋯⋯
⋯⋯⋯⋯⋯⋯
 
「我本來想在你四十歲生日時給你一個大驚喜的⋯⋯誰知在你門外不斷按門鈴也得不到回應,直至到有救護人員破門而入,我才知道⋯⋯才知道你已經死了,嗚嗚⋯⋯⋯⋯」
 
有一個驚喜要給我⋯⋯⋯⋯?
 
「我始終也沒有忘記你,每次在街上偶遇時,我也裝作不認識你,催眠自己我現在才是最幸福的時候。但我做不到,我太掛念你了!一直而來的見不到面,只是增添了我對你的愛意。」
 
「縱使我有兩個女兒,也有個疼愛我的丈夫,但我始終得不到快樂。所有快樂都是我裝出來的!所以最後,我決定了跟啊昌離婚,並放棄兩個女兒,便跑回來香港找你。」
 
⋯⋯⋯⋯⋯⋯
 
「哇哇!」
 
低聲的哭變成刺耳的大哭。
 
「但為何,為何到現在你又要拋下我,離我而去呢?難得我都決定了永遠跟你在一起了⋯⋯」
 
對不起,樂瞳,我沒有提前跟你說明我只能活到40歲。
 
突然,我看到了正在哭泣的樂瞳伸手在袋裡拿出了什麼,是一把小刀,該不會⋯⋯
 
只見樂瞳把小刀對準自己的脖子,續說
 
「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們在下面相見吧,星宇。我愛你。」
 
不要!!!給我趕上!!!不要做傻事,你要好好活下去,樂瞳。
 
「不要做傻事,周樂瞳!我不容許你死,你要好好生存下去,連我的份。」
 
「啪」
 
只見樂瞳手持的刀突然掉落在地上,然後她緩緩地把頭擰過來。
 
「是⋯⋯是星宇,為什麼⋯⋯?」
 
她看到我了?上天對我真的不薄,在死後還能見到樂瞳,更讓我們再次聯繫上。
 
「哇哇,我很想念你,星宇!」
 
樂瞳衝上前把我抱著。
 
不,應該是穿過了我。上天在給我一絲希望的同時,亦把那個希望再次奪走。」
 
「為什麼⋯⋯⋯⋯我不要,我不要,星宇!」
 
只見樂瞳發瘋了的想碰到我,但都無一成功。
 
「聽著,樂瞳。」
 
我把樂瞳發瘋了的動作暫時叫停了。
 
「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只是殘留的鬼魂,你要代我好好活下去,不去你再做傻事,不然在下面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知道嗎?」
 
「鳴鳴⋯⋯⋯⋯但我,我很想每天都見到你,每天也碰到你,我愛你⋯⋯」
 
「傻妹,我知道你愛我,這樣吧,他日你老得死去了的話我們不就能在下面相見嗎?如果你真的愛我的話,我們再在下面見面吧。」
 
我不確定樂瞳會否真的傻得等我一輩子,我當然希望不要。
 
但這句話似乎起到了作用。
 
「那⋯⋯好吧⋯⋯還有30-40年的時間,我必定必定會等你的,你可不要打算逃走啊!」
 
只見樂瞳強行展示了一個笑容,不知為何,明明是看到了笑顏,我卻感到很疼。
 
「星⋯⋯星宇,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我看向我的身體,發現正在消失。難道是剛剛因為突破了兩個世界的聯繫,用盡了所有靈力,所以要灰飛煙滅嗎?這個結局也算是適合我吧⋯⋯
 
雖然是這樣,我還是在消失前盡最後一口氣向樂瞳說。
 
「你放心吧,我只是因為是自己的喪禮而獲得了許可,能夠上來一會兒,現在他們把我接回去了。希望不要太快再見到你,哈哈。」
 
「再見了,周樂瞳,我愛你。」
 
我大叫。
 
⋯⋯⋯⋯⋯⋯
⋯⋯⋯⋯⋯⋯
 
「再⋯⋯再見了,周星宇,我也愛你。」
 
周星宇,生於1994年4月18日,卒於2034年4月18日,享年40歲。
 
《全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