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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認為自己稍有資歷的人,只要稍為察覺到有其他東西挑戰自己的生存法則,都會選擇捍衛自己的一套,抗拒接受新鮮而複雜的理論規則,因為只要自己選擇妥協,即等同於否定自己一直以來的生存意義,問題可大可小!

張Sir便是最佳的例子,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才能取得今天的社會地位和成就,別人口中的運氣和際遇純粹只是協助自己乘風破浪的潮流和勁風,命運的實際操作都在自己手裡,其他所有事物都是次要元素。

因此,無法好好掌握自己命運的凡夫俗子,便應該臣服於出類拔萃的精英份子的決定和指示;因為,如果你能夠好好掌控自己的命運,那麼受命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張Sir所信奉的,就是這種非常簡單的弱肉強食法則。

「我不管你甚麼自由價值不價值,總而言之現在有人在濫用自由所賦予的權利在向法治挑戰,身為法治的前線捍衛者應該果斷制止!我找你們兩個來商量,是希望你們能提供給我可以制止這個瘋子的意見,並不是反過來替他講好說話⋯⋯」





「阿頭,我的意見就是我們根本不可能制止他⋯⋯因為正正就是我們這個社會創造他出來⋯⋯」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張Sir不解地道。

此時,把張Sir手機的內容瀏覽完畢,準備重新回到討論重點的老蕭把手機歸還張Sir,然後插嘴道:「我明白麥Sir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現在疑犯正在使用我們的溝通工具去試圖宣揚他的精神理念,就正如外國一些極端主義份子的做法一樣⋯⋯即使整個先進的國家都無法制止他們繼續傳播那些極端理念,更何況我們是世界上其中一個最進步的城市、國際金融中心,更加不可能,除非是北韓那些封閉國家⋯⋯」

「有資料顯示,網民每分鐘會上傳長度約300小時的影片到社交網站,如此龐大的資訊量根本沒可能個別檢查每段影片的內容⋯⋯要制止根本不可能⋯⋯」麥Sir補充說道。

「如果每件事都要經過監管審查才能進行,我們的社會絕不會是今天的樣子。自由開放的體制讓我們創造出今天的成就,但當然我們亦要為此作出某程度的妥協⋯⋯」





「那我們就只能夠束手無策,坐以待斃?死者之間有沒有甚麼關連性可以成為破案的線索?兇手有沒有可能有同黨?」張Sir非常不滿意兩人的答案,提出了最後的反問。

老蕭無奈地回答道:「暫時沒有,初步調查顯示三名死者沒有任何親屬或利益關係,沒有證據顯示他們的死因有關連⋯⋯疑犯極有可能是隨機選擇目標。至於有沒有同黨的問題,從兩段影片中都沒有發現到除了兇手和死者之外的第三者出現在兇案現場,閉路電視的確有拍攝到有可能是疑犯的人物在兇案現場附近出沒,但除此之外暫時沒發現有他的同黨參與其中⋯⋯現在的情況的確是束手無策⋯⋯如果兇手真的殺夠八宗兇案而再沒有其他新線索,這更可能會成為一宗懸案⋯⋯」

「我們可否反過來在網上作宣傳和呼籲,運用媒體的力量迫兇手露出破綻?」張Sir的態度開始有點軟化。

麥Sir擺出了一副和老蕭相同的態度去回答上司的提問:「這些動作在網上已經開始自行運作,但這種情況有可能會危害到普通市民的安全,我們不能鼓勵更反而應該作出提醒及勸阻⋯⋯我們能夠做的,就是把閉路電視所拍到的疑犯拼圖和外觀資料發放出去,呼籲公共交通工具司機留意事發時間有否接載過可疑人物⋯⋯等等這些例牌動作⋯⋯最後亦只能懸紅⋯⋯兇手再有動作之前,我們可以做的根本不多⋯⋯」

「我們是警察!我們是執法者!但在一個變態殺人犯面前卻束手無策!講出來都笑死人!」身為高級警務人員,張Sir一向以自己的崗位而自豪,但同時他亦深明執法者所受到的法律約束。在法律面前,即使身為執法者亦並非無所不能;正確來說,正正因為自己是受到法律賦予特殊權力的執法者,更應該謹言慎行,奉公守法。





老蕭和麥Sir亦都深感無奈,不過剛才麥Sir和張Sir所討論的問題,卻令到老蕭有很深的感受,因為從兩人的對話當中,讓他勾起了很久之前與女兒一次爭吵的回憶。

基於甚麼原因導致兩父女的爭吵,老蕭已經記不起,但內容都不外乎是女兒覺得父親太專制,甚麼都要管束自己,在不明白、不了解自己的情況之下,父親到底憑甚麼覺得可以把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加諸自己身上?父親為了保護年幼無知的女兒,為了避免她因為入世未深而惹上足以後悔終生的遺憾,希望以自己的經驗去管教女兒,但卻變成了讓年輕人認為是過份監管的拘束。

這應該是世世代代永無休止的角力,在家庭的層面尚且如此,但如果這些問題放諸於社會層面,我們又應該如何處理?既得利益者往往想要保持現狀,深怕改變會令自己失去一直以來應得的所有;其餘覺得自己受壓迫的一群,或是一些低下階層卻希望社會可以轉變讓自己脫離困苦的環境;這亦是一場永無止境的社會角力。

到底應該是在受到監管之下去主導發展,抑或高舉自由讓社會自行調節?身為執法者,應該都算是屬於特權階層的老蕭,經歷過數十個寒暑的歲月,依然無法肯定內心的答案。

幾聲有力的敲門聲,打破了辦公室短暫的沈默:「Sir,已經追查到兩名死者的身分⋯⋯」

阿寶瞭亮的聲線打破了房間內三個大男人的悶局。